黎玥書微愣。</br> 知府蓋了自己的官印讓李府的人來找她麻煩,又寫信讓他們回去,這不是自相矛盾嗎?</br> 黎玥書皺了皺眉,疑惑開口:“大人可知道知府為何忽然寫信叫回李府的人?”</br> 縣令想了想,說道:“應(yīng)該是我給徐老寫的信有回復(fù)了。來回都是快馬加鞭走官道的話,從重州到府衙應(yīng)該能趕上。”</br> 聞言,沈煨輕輕挑了挑眉。</br> 徐太傅是絕不可能快馬加鞭走官道送信救人的。</br> 他之前幫自己抹除在童木縣的痕跡,就是在幫他隱藏身份。</br> 如果是快馬加鞭走官道,重州那些人必定會調(diào)查,就必定會查到他身上。</br> 所以真正的原因,應(yīng)該是他吩咐柴陽的安排。</br> 只是這些,黎玥書并不知道。</br> 她禮數(shù)周全的朝縣令行了個禮,“多謝大人仗義相助,不過就算知府不插手,李府的人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br> 黎玥書淡淡一笑,“若他們再次找上門,麻煩大人護(hù)著點(diǎn)兒我的家人,就將一切推到我頭上,說是我打傷衙役逃跑了。”</br> 解鈴還須系鈴人。</br> 要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她必須帶沈燦去一趟李府。</br> 只是在這段時間,李府的人肯定會對她家里的人動手,她得先保證他們的安全。</br> 但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打算,還以為她是破罐子破摔了。</br> “這怎么行!”縣令立馬反對,“若是這樣,你這逃犯的罪名就洗不掉了!”</br> 黎玥書一愣,想起剛才縣令一副準(zhǔn)備豁出去的樣子,心里有些觸動。</br> 她知道縣令看重她的醫(yī)術(shù),但沒想到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選擇幫著自己。</br> 黎玥書寬慰道:“大人別擔(dān)心,我心里有數(shù)。”</br> 縣令有些急了,“沈夫人,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但此事非同小可!”</br> 他實(shí)在不甘心黎玥書背負(fù)逃犯的名聲過一輩子,埋沒了她那神奇的醫(yī)術(shù)。</br> “一旦成了朝廷通緝犯,不僅是宸南國,整個天下都沒有你的容身之所!”縣令苦口婆心的勸著,“你……你就忍心拋下這些孩子嗎?”</br> 最后一句話,像是瞬間點(diǎn)燃了什么。</br> “玥書,你要去哪兒?”</br> “夫人,我們都跟著你!”</br> “阿書……”</br> 黎玥書愣住,沒想到大家的反應(yīng)這么大,竟有種鼻子泛酸的感覺。</br> 沈知遇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立馬跑過去抱住她的大腿,“娘,你不要走,你說過不會丟下阿遇的。”</br> 看著掛在自己腿上的小不點(diǎn),黎玥書的心軟得一塌糊涂。</br> 她明明只是打算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可看著大家的樣子,心底還是升起一絲不舍。</br> “阿遇乖,娘只是暫時離開,等事情結(jié)束,還會回來找你們的。”黎玥書蹲下來,“阿遇在家好好聽哥哥姐姐的話,好不好?”</br> “不好!”沈知遇不停的搖頭,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娘答應(yīng)了不會離開阿遇、不會變成以前那樣的,娘說話不算話,娘是騙子!嗚嗚嗚……”</br> 看著他滿臉淚痕,黎玥書一陣心疼,連忙把人抱在懷里安慰,“阿遇乖,不哭不哭,是娘的錯,不哭了……”</br> 沈煨目光沉沉的看著這一幕,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的捏緊。</br>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直接上前告訴黎玥書,就算知府和李府的人找上門來,他也能護(hù)得住他們的。</br> 但理智制止了他的行為。</br> 縣令察覺到氛圍的悲傷,忽然有些后悔。</br> 他原本只是想用孩子讓黎玥書改變離開的注意,但沒想到大家的反應(yīng)竟然會這么大,一時有些慌了手腳。</br> 黎玥書抬起頭來時,正好看到縣令無措的樣子,有些無奈。</br> 她正要開口解釋,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沈聽怡終于忍不住,忽然開口:“你真的要走嗎?”</br> 她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神色緊張的看著黎玥書,“一個知府……你能不能別走?”</br> 她明顯還有話沒說完,但黎玥書從未見過她這副樣子,有些愣住,自然也就沒察覺。</br> 而她愣神的樣子落在沈聽怡眼中,則是不愿意的表現(xiàn)。</br> 沈聽怡一下慌了,急忙跑過去拉住她的袖子,聲音帶著焦急的哭腔,“不要丟下我們,好不好?我們會聽話的,別丟下我們,娘……”</br> 最后一個字,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像是錘子砸在黎玥書心上。</br> “你……你剛才叫我什么?”</br> 沈聽怡耳朵有些紅,手也有些顫抖,但依舊緊緊抓著黎玥書的袖子,叫了一聲“娘”。</br> 這一刻,黎玥書心頭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眼眶都濕潤了。</br> 她一直覺得,比起阿文這只小狐貍,阿怡這個果敢心狠的丫頭其實(shí)會更難攻克。</br> 但沒想到她竟然會率先改口。</br> 黎玥書心中一陣疼惜,輕輕摸了摸沈聽怡的頭,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br> “娘不會拋下你們的,你們是娘的寶貝,你們在哪兒,娘就在哪兒。”</br>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就已經(jīng)將四個孩子當(dāng)成了自己親生兒女,而劉老漢夫婦、莫斂母子、沈貪七人,以及沈煨和衛(wèi)靈,早就被她當(dāng)成了家人。</br>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家的歸屬感。</br> 她活了兩輩子,也只有在閨蜜身上有過這種感覺。</br> 那一瞬間,黎玥書格外的思念自己的好閨蜜了。</br> ……</br> 不知是她的話觸動了沈聽怡,還是懸著的那顆心終于落下,沈聽怡的淚水直接控制不住的掉下來。</br> 她一把抱住黎玥書,似乎想從她身上汲取一絲力量。</br> 如果當(dāng)年娘也這么堅定的留下她和哥哥,那他們是不是不用過這種隱姓埋名的生活?</br> 大概是龍鳳胎之間的心靈感應(yīng),沈聽文幾乎瞬間就猜到妹妹心中所想。</br> 他眼光也微微一紅,不自覺地撇過頭去。</br> 沈易旻注意到他的反應(yīng),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著。</br> 縣令隱約感覺這一家子怪怪的,但見黎玥書終于愿意留下,也松了口氣。</br> 可隨后想到李府的人臨走時的話,又忍不住愁上心頭。</br> 就在這時,一陣響亮的馬蹄聲傳來。</br> 眾人回頭望去,就這幾個男人騎著馬快速趕來,而他們各自的馬背上都馱著一個手腳被衣服綁著的人。</br> 那幾個被綁著的,正是剛離開不久的李府的人。</br> 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人后,縣令一驚,連忙迎上去,“知府大人,您怎么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