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蘭殿外,林公公左顧右盼,見囚牛拉著鴟吻從遠處走來,趕緊迎上去:“龍侯爺,您可算來了?!?br/>
囚牛:“剛接到消息,將舍妹帶來。嵐妃娘娘情況如何?”
林公公:“巫祝占恒到得早些,已經開始診治了。”
忽然殿內傳出戎紋大罵的聲音:“一群廢物!”
緊接著又傳出占恒的聲音:“一定是哪里出了錯,我再看看,王上,稍安勿躁?!?br/>
林公公十分慌張,催促著囚牛:“侯爺,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吧?!?br/>
囚牛微微點頭,帶著鴟吻進到內殿。
汗珠從九昱的額頭大顆大顆地流下來,她眉頭緊皺,加深了施術的程度。
大黃為九昱擔心,但依然給九昱鼓勁兒:“加油加油,姑娘加油!”
九昱一言不發,用盡渾身解數,銅鏡中突然閃光。
九昱和大黃眼前一亮。
待囚牛走入襄蘭內殿之時,占恒正運用巫術控制青銅水玉鏡,試圖找出嵐妃身上的邪祟所在,當鏡中發出白色的光穿過屏風罩在嵐妃身上之時,卻沒想到水玉鏡失控,白色的光投射在屏風上,屏風中出現了一些其他的畫面:
第一個畫面是在軍營里,似乎是比如今年輕一些的戎紋一身戎裝,腰間佩劍,跪在地上,那時候戎紋尚未即位,還是戍邊大將軍。
一個傳令官手捧圣旨宣讀完:“大將軍接旨謝恩!”
戎紋伸出手,跪下謝恩:“臣領旨,謝主隆恩。”
傳令官離開后,戎紋面色難看,一言不發地坐在將軍座上,斜眼看手里的圣旨。一直站在戎紋身邊的人說話了,這個人正是年輕時候的柳博文。
柳博文低聲:“將軍是否開始準備回北都事宜,下官去辦。”
戎紋冷笑:“柳參軍,您怎么看?”
柳博文:“屬下不敢說。”
戎紋:“我從未把您當外人,但說無妨。”
柳博文:“明為回北都嘉賞,實為忌憚實力。風傳您身為將軍功高蓋主,身為王上胞弟覬覦皇位,故而王上有意剝軍權,將您除之而后快。畢竟……”
戎紋眉眼一挑:“畢竟什么?”
柳博文言語冷漠:“一山不容二虎?!?br/>
戎紋攥緊圣旨,握緊拳頭:“我為他血戰沙場,出生入死,他卻……”
戎紋將圣旨狠狠地摔在地上。
囚牛和鴟吻剛好入殿,看到水玉鏡中顯示的這個畫面。
鴟吻正想說話,被囚牛一把拉住,因為他看到戎紋從屏風后一步步走出來,眼神狠厲,就像剛從戰場上廝殺回來一般。
囚牛站定在殿門口,不遠處的占恒異常慌亂,他趕忙對青銅水玉鏡施法,卻無法終止畫面,屏風上畫面又跳轉到街市:
彼時,占恒還住在遠郊的一個平房中,稀松地帶著幾個小徒弟,偶爾接濟不上的時候,還需去街市上擺個攤子,算個小卦。這天,占恒又拿著一面鏡子,神經質地在街上嚷嚷:“四柱八字,陰陽五行,吉兇禍福立刻知。不準不要錢,不準不要錢了??!”
一個神秘人來到算命攤子前:“昔日與王上一同降妖除魔的巫祝,怎奈在王上仙逝之后,過得如此落寞?”
占恒抬頭看了看眼前之人,沒有說話,神秘人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到占恒眼前。
不得不說,比起權力,此情此景下的占恒更需要銀子。當初王上登基的時候,他便與王上達成協議,自己只要錢不要權,卻沒想到,這些年,占恒揮霍無度,將錢財都用于購置修煉各種神丹妙藥的裝備,幾年后,已經完全地入不敷出了,當他去向曾經王上的繼承者云紋索要金銀的時候,云紋卻以節省國庫開支為由,拒絕了占恒。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沒有權便是沒有錢。
女人貪愛,男人貪心。
占恒貪財,想接金子,神秘人卻將銀子收回:“聽說您算命很準?”
占恒冷笑一聲:“當今天下,若說占恒是算命第二準的人,那我也敢確定,沒人敢說是第一?!?br/>
神秘人笑道:“只是,我怕您不敢算?!?br/>
說罷,神秘人從懷里拿出一張紙交給占恒。
占恒看到紙上的字,頓時臉色慘白,忙把紙還給神秘人,開始收攤子:“這個我算不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神秘人攔住占恒,又將隨身所帶的包袱打開,占恒清楚地看到,包袱里面有整整十錠金子,神秘人:“事成之后,您便是我國最高明的巫祝,擁有自己的府邸,享有無上榮耀?!?br/>
占恒咽了口唾沫,依舊猶豫。
神秘人忽然將斗篷拉開,占恒吃驚,眼前的人竟然是柳博文。
柳博文冷言道:“只因云紋為長子,當年才會即位,但他繼位后違背了誓言,且不說拒絕贍養他的親師叔您,就算是他自己的胞弟戎紋,也容不下,此人之心,您該清楚啊。”
占恒眼神忽然變得堅定:“云紋乃暴君,錯殺忠臣良將,奴役黎民百姓。如果不將云紋及其黨羽全部焚殺,必有天罰……我說的,沒錯兒吧?”
柳博文滿意地笑著,繼而又拿出兩錠金子:“旬日之內,這一卦象要傳遍神崆國。具體怎么做,看您的本事了。”
占恒先是驚悚狀,繼而神經質地笑起來。
內殿門口的囚??吹竭@些畫面,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
鴟吻緊緊地拉著囚牛,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很少看到囚牛此時的神態。
戎紋冷眼看著屏風中顯示出來的畫面內容,云淡風輕地說道:“你留下來的,還真不少呢?!?br/>
占恒跪下猛地磕頭,極力辯解著:“王上,錯了,錯了??!小的這就把這玩意兒弄走!”
戎紋輕笑:“哦,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占恒醒悟,使勁磕頭,把頭磕出血:“小的錯了,是小的錯了,王上饒命!”
戎紋輕輕撫摸著屏風,說道:“你還知道些什么呢?”
戎紋掃視殿內一直伺候著的宮女太監御醫們:“你們,還知道些什么呢?”
宮女太監們都嚇得低頭不語,面如菜色,囚牛一把將鴟吻攬到身后保護。
戎紋低頭輕蔑地陰笑:“知道的秘密太多,可是會占用壽命的…”
戎紋突然暴怒,面目猙獰,他抽出劍,連砍三個宮女,宮女們哀嚎著倒下,其他人跪地求饒,齊聲:“饒命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王上饒命!”
鴟吻被眼前的這一切嚇到了,死死地躲在囚牛身后顫抖。
忽然屏風又一次亮起來,這一次是到了巫祝的塔寺:占鏡廳內,一個人和占恒對坐…
一直站在殿門口的囚牛知道,那畫面中的人是自己,十分慌張,趁著畫面還沒有完全顯示出來,囚牛趕緊暗中使用異能打碎青銅水玉鏡,沒想到占恒受到術法反噬,吐血倒下,兩眼一翻,雙腿一蹬,暈厥過去。
由于反噬力量之大,在歸苑中施法的九昱直接被震暈厥過去,隨后銅鏡爆碎。
還好大黃反應靈敏,及時現出本身變大,擋在九昱身前,才使得九昱沒有受到銅鏡爆裂碎片的沖擊。
與此同時,襄蘭殿破裂聲巨大,連一直昏睡的嵐妃都被驚嚇,呼喊著:“王上,王上,怎么了?”
戎紋快步沖入屏風內,拉著嵐妃,安慰道:“愛妃,你醒了?”
嵐妃氣若游絲:“王上,發生了何事,為何殿中有奇異的怪氣味兒?”
屏風外面,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地上還有幾個人在流血,屏風里面,戎紋安慰道:“無事,無事,愛妃不喜歡襄蘭殿的氣味兒,孤給你換個住所可好?”
隨即,戎紋又吩咐宮女,先扶著嵐妃去側殿歇息。
此時林公公入內來報:“啟稟王上,龍侯爺及鴟吻姑娘已趕到,不知王上是否接見?”
戎紋擺擺手:“讓他們去側殿,為嵐妃診治?!?br/>
林公公剛要退出去,又被戎紋叫住:“外頭那些,你處理一下。”
林公公:“老奴明白,肯定弄干凈了?!?br/>
林公公正要出去,戎紋再次開口:“這些宮女太監皆是嵐妃平素用慣了的,她總說這些年旁人伺候的都不及這一批來的好。若是全殺了,她用不慣新人,恐有傷鳳心?!?br/>
林公公有些猶豫:“那王上的意思是?”
戎紋思考了一下:“將平素嵐妃喜歡的宮女太監留下,警告他們守本分,外頭若有風言風語,盡數誅殺。那個算命的,丟大牢去,怎么處置……孤先想想??傊?,不準他跟任何人有接觸?!?br/>
林公公:“老奴明白?!?br/>
林公公出去,擺了擺手,宮女太監們如釋重負,連忙離開。
林公公有時候也摸不透戎紋,多數時候,他是生性殘酷的,但唯獨對嵐妃不同。
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乃是一物降一物,這嵐妃大概就是可降住戎紋的人吧。
林公公隨后又招兩個侍衛過來,把占恒拖出去。
鴟吻看著癡癡癲癲的占恒,十分害怕,死死地攥著囚牛的衣襟,囚牛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別怕?!?br/>
囚牛拉著鴟吻,跟隨著林公公,進入了側殿。
因為鴟吻是個小女孩,所以,她是被允許坐在嵐妃身旁診病的,嵐妃閉著眼睛,躺在榻上,鴟吻施法,給嵐妃治病,過了一會,鴟吻輕輕地喚醒嵐妃:“娘娘,您感覺好些了嗎?”
嵐妃緩緩地睜開眼睛,鴟吻第一次這么近地拜見嵐妃。
嵐妃真美啊,雖說是上了些年紀的婦人,但病態也依然不能遮蓋她的貴氣,白皙的皮膚,明亮的眼睛中略帶憂傷,高高的鼻梁充滿了異域風情,難怪戎紋會如此寶貝嵐妃,若是女子遇到了,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
顯然,嵐妃的精神好轉了很多,她起身微笑著牽鴟吻的手,這親切感似曾相識。
鴟吻慌張縮手,向后退。
嵐妃怔然,以為她是害怕,隨即釋然微笑:“你有十六歲了吧?”
鴟吻低頭有些害羞:“再過兩個月,滿十六?!?br/>
嵐妃慈愛地看著鴟吻:“真好,我身邊若是有一個像你這么漂亮的姑娘,該有多好?!?br/>
鴟吻低頭想走,于是找個借口:“娘娘的病需得慢慢調養,臣女去給您開個藥方。”
嵐妃點頭松開鴟吻,鴟吻跑到外間桌上,用筆墨寫了藥方,交給嵐妃的貼身宮女,并囑咐道:“依藥方按時服用即可?!?br/>
隨后,鴟吻又隔著屏風,對著嵐妃行禮:“臣女先行告退。”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個年紀的女孩了,嵐妃本還想跟鴟吻親近地聊會天,見鴟吻如此不想與她待在一起,瞬間有點失落,但還是無力地擺擺手:“去吧?!?br/>
已經進入后半夜了,轎夫們抬著轎子離開王宮,囚牛和鴟吻在轎子中沉默著。
囚牛慈愛地詢問道:“嵐妃的病如何?”
鴟吻不說話。
囚牛微微嘆息,又輕撫她的頭:“那你呢,你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鴟吻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鴟吻依偎在囚牛的肩上,看著夜幕中的北都,囚牛拉著鴟吻的手,輕拍著鴟吻:“咱們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