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鶯啼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三件拍品,而衛若衣帶來的烏禾芝也在其中,那么就算是極其幸運,也只能再獲得兩味。
但衛若衣心知獲得兩味的可能性不太大,越到后面的藥材越珍貴,迎春芳還有可能,春愈深和不可說就算要出現,也該在轉鶯啼之前。
隨后拍賣的是一瓶毒丹,再然后是烏禾芝。
八十年份的烏禾芝一出現再度將拍賣場的氣氛點燃,負責衛若衣他們的奉賓使一直暗戳戳的等她喊價,只是一直沒能等到。
衛若衣從頭至尾看戲看得非常專心,還特地留意著拍賣行那兩個托兒是如何喊價的,眼見得在這二人的帶領之下價格越來越高,那眼睛里的光都快藏不住了。
好在帷帽替她遮了遮,否則叫厲鈺見到她這模樣,定然會說她是小財迷。
最后烏禾芝以一萬兩的價格被拍賣出去,一萬兩啊,這么一株藥草比得上一家商鋪的一月的收益了。
也不枉她冒著風險帶了它來。
烏禾芝拍出了今日的最高價,且這個價格遙遙領先于其他拍品,可就這個還不是壓軸的,坐下諸人無一不期待最終的拍品到底是何物。
因今次拍賣會的主題是“藥”,是以之前的拍品多用盒子、匣子或是瓷瓶裝上來,但最后這物,竟是被放在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子里。
拍賣師當著眾人的面兒開了箱,將藏在里面的物品拿了出來。
看見那物,大家都是一愣。
那并不是藥,甚至也不像是和藥有關的東西,那是一張圖。
準確的說,那是一張地圖。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拍賣行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這是何物?”有人直接問了出來。
中年拍賣師笑著道:“誠如各位貴客所見,最后的拍品,乃是一張地圖?!?br/>
“廢話,誰看不出來這是一張地圖,老子的意思是你不好好拿藥出來拍賣搞張圖來做什么?”這位老兄顯然的脾氣有些暴躁。
拍賣師好脾氣道:“貴客還請稍安勿躁,這張地圖,其實是一張藏寶圖,而其所指之處,乃是一方長滿了無數珍稀藥草的山谷?!?br/>
藥草谷?
衛若衣眸色微凝,不由得細看了那圖一眼,等看清了地圖上那處被標記出來的山谷附近的巨大湖泊,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她發現的那個。
而眾人的反應與她截然不同,藥草谷誒,還是長滿了無數珍稀藥草的那種,來這里的人都是懂藥之人,懂,且需要,誰聽了這話能不動心?
可動心之后,大家很快又找回了理智。
若真是有這樣的寶物,拍賣行不藏著掖著,反倒公然拿出來拍賣,這其中必定有詐!
“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兒嗎,真有這東西你們舍得拿出來?”還是先前那位暴躁老兄。
拍賣師將地圖放下,重新收回箱子里:“貴客有所不知,之所以將這圖拿出來拍賣,是因為鄙行已經按照地圖所標識的地方去尋過了,并且還尋到了這個山谷,只是鄙行花費數年卻壓根無法進入此處,身懷寶藏不能啟用,那還不如將這寶藏拿出來,為它尋一個有緣人。”
這人倒是實誠,只是說出來的話叫大家十分不解。
“什么叫進不去?”
拍賣師答得很快:“山谷外有陣法大師布置的陣法,鄙行能力不足,無法破解?!?br/>
他的這種說辭其實已經是修飾過的了,拍賣行的業務涉及較廣,連鮮為人知的陣法一行也有人在專門負責,發現了這處山谷之后,東家立刻找行內的陣法師去破解,可是破了一兩年也沒破出點什么來。
東家不死心,天南地北的找陣法師來破陣,但都是無果。
最后東家心一橫,花重金去請已經隱退的一個陣法大家出山破陣,這位陣法大家可以說是齊楚陣法一行的開創者,如今凡研習陣法者幾乎都承的是他的衣缽,一身本事十分了得,若是他不行,那天底下也沒有誰能行了。
誠然,最后的最后,這位陣法大家確實沒行,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么一出。
但這些拍賣師定然是不會告訴客人們的,真那么老實全都說了出來,那還有誰來買圖呢?
不過他不說底下的人卻也不傻,能來此處參加拍賣會的誰還沒幾把刷子。
就算沒有刷子,這一路行來,見了闌珊市開一次市的陣仗心里也該對闌珊市的底蘊有點數了。
出來參加拍賣會嘛,錢當然可以掏,但是賠本兒的錢,那是絕對絕對一分都不能掏的。
拍賣師見無人再問,于是道:“那么現在就開始此圖的拍賣,底價是五千兩,規則依舊,每次加價不得低于一兩銀子,貴客們可以開始競拍了?!?br/>
話音落,底下連一個接話的都沒有。
坐在人群中的兩個托兒無奈的對視一眼,這種情況他們也沒有辦法,東家鐵了心要把這張圖賣出去,客人們又沒有買的意思,他們這個時候喊了價,要是沒人接下去的話,那得多尷尬啊。
偌大的出現詭異的安靜,連呼吸聲都變得十分明顯。
拍賣師苦笑一聲,硬著頭皮繼續夸自家的“瓜”:“這張藏寶圖的優點與缺點大家都很清楚,所謂富貴險中求,此等天財地寶向來是有緣人得之,鄙行只是福氣薄,與寶物無緣,但貴客們鴻運齊天,指不定一去就能打開呢?!?br/>
呵。
騙三歲小孩兒嗎?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人接話。
拍賣行的規定,但凡是拿上場的拍品若是最后沒人拍走,拍賣師必須要承擔底價的二成損失,五千兩的二成,那就是一千兩,他雖然能拿到的抽成比旁人高些,但一千兩對于他來說依然無異于一個天文數字。
為了不虧死,拍賣師頂著大家極度不耐煩的表情繼續問:“忘了給貴客們說,來之前東家特意交代了,若是哪位貴客拍下此圖,到時候拍賣行的人會直接帶您去山谷外面,鄙行也實在很想知道是哪位貴客能得此寶,想要一同沾沾貴人的喜氣呢。”
說完,為了緩解尷尬,他嘿嘿笑了一聲。
結果,因為無人搭話,反而更尷尬了。
拍賣師急得跳腳,要不是拍品底價一旦定出就無法更改,他真恨不得當場將此圖的底價改成一百兩,然后他自己給拍下來,給自己一個痛快。
正上火呢,底下忽然有人猶豫著道:“五千零一兩?”
那聲音很小,可因為拍賣場實在太過安靜,這本來該被直接淹沒的聲音竟然穩穩的落到了大部分人耳朵里,沒落到的那部分,也很快從周圍人的反應中判斷了出來。
“瘋了吧,這種當也有人上,那人莫不是個傻子?”
“嗨呀,我先前聽得真切,喊價的是個女子,都說頭發長見識短,花伍仟零一兩買張紙,還是不能寫不能賣又不能擦屎的那種,這絕對是傻子無疑了!”
旁邊有人提醒道:“咳咳,仁兄還請注意言辭?!?br/>
“哎呀,抱歉抱歉,老兄我是個粗人,小老弟你別同我一般見識?!?br/>
“自然自然,不過老兄話糙理不糙,愚弟也覺得那女子確實過于魯莽,哎,期望她家境殷實,省得回家受苦?!?br/>
類似的談話在拍賣場各處發生,有看好戲的,也有擔憂的。
拍賣師伸長了脖子往下望了望:“剛剛是哪位貴客喊了價的,還請奉賓使舉手示意一下。”
等了半晌,卻并未看到有奉賓使舉手。
拍賣師急了,議論的人也安靜下來,紛紛左右看是誰喊了價現在又退縮的。
而負責衛若衣他們的奉賓使糾結糾結再糾結的看著先前喊了價現在又一言不發的人,想舉手,但又怕舉手。
這位可不是普通客人,要是因為這件事他們臨走前去告他一狀,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輕則被攆出闌珊市,重則留在闌珊市做一輩子底層的苦力,還是沒有薪俸,并且要時常受罰的那種。
好在他沒有難受太久,沒一會兒,衛若衣弱弱的,并且萬分忐忑的問:“那個,喊了價能,能后悔嗎?”
這一次拍賣師一下就將她所在的雅間鎖定了,斬釘截鐵的回答:“抱歉,不能!”
然后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敲下了他的小錘錘:“恭喜這位貴客,以伍千零一兩的價格喜提藏寶圖一張!”
不少嘆息聲涌向小小的雅間。
但若是有人正巧走進來,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雅間之內,無論是清冷的黑衣男人還是妖嬈的紅衣男人臉上都異常的淡定,絲毫沒有他們所以為的氣急敗壞。
至于那戴了帷帽的白衣女子,帷帽下的臉亦是與她忐忑模樣截然相反的冷靜淡然。
甚至,在這冷靜淡然之下,隱約還藏著幾分愉悅和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