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要將陳記花茶在京城開一家分店,還要分一個給江氏茶鋪。
陳掌事的連夜修改了契約書,又和江氏掌柜商議細節(jié)。
不曾想,陳掌事的說什么,江掌柜便答應什么,好商量極了。
陳掌事的去稟告給枝枝,語氣里充滿疑惑:“掌柜,我總覺得,這江掌柜太過好說話的了,我將提成提了一成,他答應的都不帶猶豫的,而且還愿意再贈我們一家東街的鋪面,爽快的像個初出茅廬的生蛋子。哪有生意人如此不知討價還價的?”
枝枝仔細的看完了契約書,確實,這份契約書上的條件都太過于退步,甚至還帶了幾分討好他們的意思。
枝枝剛要開口,陳掌事又突然開口,恍然大悟一樣,大聲道:“掌柜,這小子也長得人模狗樣的,該不會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帶去京城的不是花茶,而且美人吧?”
從前也不是沒有見色起意的登徒子,在店鋪里對枝枝窮追不舍的。
但是想了想當時兩個人會面的場景,還有江掌柜后來精明強干的態(tài)度,枝枝搖了搖頭道:“我?guī)е婕喣?他應該是沒見到我的。況且,這人字里行間透露著精明強干的氣息,不像是個外行人。”
說著,她也帶了疑惑:“至于為什么突然之間如此讓步,確實有些奇怪。但是我們陳記花茶以后在京城,只有他們江氏可以經(jīng)營,這個要求添上去以后,他們是穩(wěn)賺不陪的。”
枝枝反復看了幾遍契約書,確定這上面沒有問題了,便簽了字,送回掌事的手中,道:“這次去京城辦事,你親自去,切記謹慎而為。”
陳掌事鄭重的點頭:“老奴知道了。”
陳掌事是枝枝在人牙子手中買的,買的時候,他還帶了一個老母和一個體弱多病的幼子。陳掌事雖然做過大宅院的管家,后面主子沒落,才將人散了。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很好出手。
但是偏偏他非要帶著自己的老母和幼子,這樣兩個拖累送都沒人要,一時之間,陳掌事也跟著受累不少。
枝枝覺得這人可憐,恰巧手頭寬裕,便將人帶了回來。
這么一年多,陳掌柜感恩戴德,竟然成了枝枝的左膀右臂。枝枝將他的幼子送到了陳父的學堂讀書以后,他甚至愿意將自己的死契遞到了枝枝手中。
死契是直接掌控了奴的生死的,便不僅僅是為奴那么簡單了。
枝枝考慮再三,還是收下了。不僅是讓陳掌事如愿,于她也是更安心,用起陳掌事也多了三分信賴。
陳掌事走后,枝枝也從書房走了出去。
如今陳府已經(jīng)換了一處大些的府邸,前院是陳父的私塾,后院也有三處小院,每處小院里設(shè)有單獨的小書房,可謂是舒適至極。
她出書房沒多久,前院便傳來消息:“少爺回來了,小姐快去瞧瞧吧。”
“行,我這就去。”
枝枝隨小丫頭去了前院,一眼便瞧見了那個俊俏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旁還有一個比他更挺拔成熟一些的男人。
枝枝上前,笑著對少年說:“阿弟黑了些,也好了,還壯實了不少。”
陳瑾確實慢慢的褪了些書生的文弱,拍了拍胸脯,“那可不是。天天跟著顧大哥于田間幫助苦農(nóng)勞作,現(xiàn)在我一頓飯多吃一碗飯。”
陳母從小廚房端了著點心茶水出來,笑罵道:“就知道貧嘴,還不招呼你顧大哥坐下,哪有你這樣的待客之道。”
陳瑾笑嘻嘻的瞧了一眼自家姐姐,然后說道:“顧大哥哪里是外人啊,三天兩頭來陳府,早就是自家人了。”他扭頭問道:“你說是不是啊?阿姐。”
枝枝踢了他一腳,“吃你的點心去。”
顧恒是在她來到揚州的那年冬天來留任的,揚州的太守如今是他父親,他順理成章的被派來了這里。
兩個人相遇也是在父親的私塾,他來授課,她回家探望爹爹娘親。
如此一年多來,兩個人時常說話,哥哥妹妹相成,確實親近不少。
人都已經(jīng)坐下,枝枝開口問道:“顧大哥最近可好?阿瑾沒有給你添亂吧?”
“都挺好的,枝兒妹妹憂心了。”顧恒彬彬有禮,“瑾弟如今也長進不少,愈發(fā)上進,這次之后便說了,要勤奮努力,去考會試了。”
枝枝看了一眼正在跟陳母耍孩子氣的陳瑾,嘴角含笑:“多虧顧大哥一直帶著他磨煉,他這兩年是長進了不少。”
兩個人又聊了些瑣碎的事,便聽到陳父回來的聲音。
一家人在院里用了午膳,顧恒便去了前院的私塾。
如今不僅是顧恒,就連枝枝也會每個月在私塾授課一兩次。只是顧恒講的是治國謀略,枝枝說的是算數(shù)之法。
晚膳后,陳瑾累了這么長一段時間,身子骨乏累的不行,早早地回院休息去了。
枝枝留在院中,與陳母短話家長。
說了一會兒,陳母緩緩地握住了自家女兒的手,看著她嬌俏可人的模樣,問道:“枝兒,你覺得顧恒這孩子,人怎么樣?”
枝枝沉默了一會兒,實話實說:“顧大哥年少有為,學識淵博,待人寬厚有禮,是個好人。”
“自然是個好人。”陳母細細觀察著女兒的神色,繼續(xù)說:“娘的意思是說,你愿不愿意與他成家。”
見枝枝不再開口,陳母道:“當初你們兩個本就是通曉了父母的,就差互換庚貼,三媒六聘了。顧恒這孩子等了你這么多年,你都未開口,娘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只是,如今你還年輕,總不能虛度了自己的青春,一輩子不嫁人不成。”
“娘也知道,你必定又要說,你對顧恒只是兄妹之情,并無他意。”陳母握了握她的手,道:“但是你可以試著與他相處一下,說不定就能尋著點男女之情。若是你整日扎在花草堆里,難不成花草能變成少年郎,與你白頭偕老不成?”
“娘說的話,你自己考慮一下,不管你做出什么決定,娘都會護著你的,你爹也隨著你。你若是慢慢相處,覺得顧恒可以,你爹爹便會讓他來提親。若是你不愿意,爹娘便隨你一輩子。”
這么兩年,陳父陳母一直隨著她的心意,不管是她病重,還是她要做生意,一家人都鼎力支持她,從沒有說過她不是,讓她越來越隨性肆意。
如今陳母的一番話,更是讓枝枝忍不住哽咽,回握住娘親的手,低著頭認真道:“母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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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個月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宮。
夜幕如墨,勤政殿內(nèi)的燈火還未熄滅。
不多時,殿外傳來了聲音:“皇上,江知意先生說有要事要與您相見。”
除卻春至他們幾個,沒人知曉,這京城遠近聞名的商人江知意,正是舉朝皆知的,已經(jīng)死了多時的謙王。
都知道的是,謙王自小患有腿疾,體弱多病,在先皇去世后沒多久,郁郁寡歡,很快便隨著去了。
卻不知,謙王的腿疾在被夏至調(diào)理過后,已經(jīng)慢慢恢復了。雖說每逢陰雨連綿依舊會刺痛難忍,但是走路卻是不成問題的。
甚至他還與新皇請愿,讓謙王“重病不愈”,自此世上只有江知意。
傅景之聽到消息,揉了揉發(fā)痛的眉心,看向殿外。
他這個大哥自從“去世”后,便再也沒有進宮過。
如今深夜說有要事要尋他,也不只是為何。
“讓他進來吧。”傅景之道。
入殿內(nèi)后,江知意跪下行禮道:“草民江知意,拜見皇上。”
傅景之淡淡的看著他:“起來吧,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兄長。”
皇家的關(guān)系不如尋常百姓家的純粹,也許只有這樣遠離了利益糾紛以后,反倒讓兩個人之間的兄弟情義更真切了幾分。
虛禮都被免了,江知意開口道:“六弟,接下來我說的這個消息,你可千萬別嚇到了。”
傅景之:“說吧。”
江知意:“我在揚州,見到了弟妹!”
傅景之尚未反應過來:“禹王的親眷,不都隨他去了?”
“是昭熹皇后的畫像。”江知意頓了一下道:“我見過昭熹皇后的畫像,這兩年還曾好奇過,這個人究竟存不存在。但是這次去揚州,我瞧見了一個女子,和畫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樣。所以我連夜快馬加鞭趕了回來,想問問你究竟是怎么回事。”ωωω.ΧしεωēN.CoM
之后的話,傅景之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腦子里盤旋著一句“和畫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手中的茶盞落地,碎了一地瓷片,他也恍然未知。兩步越過了還在侃侃而談的江知意,去了殿外:“春至,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