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聽聞當即派精兵去圍殺造反的百姓,派強將去拿鎮國公全家老小的人頭,并揚言滅他九族。
鎮國公本就對禍國殃民,治國無方的荒帝心灰意冷,如墜冰窟,得知荒帝要誅自己九族,便順應天意民心,招兵買馬,起兵造反。
也就是在那一天,焱飛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說他要離開,只有參軍作戰,殺敵立功,才能出人頭地,她就能跟著他再也不用吃苦了。
她對他說,“你忘了你是將軍府的奴隸,參不了軍。”
焱飛卻直直地望著她,說了句對不起,眼里滿是歉意。
她看向他的眼睛,問他為什么說對不起,四目相對,就聽到他難以啟齒地開口,“千姿,對不起,當初你問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其實是我與夫人達成的一個協議,只要讓你愛上我,愿意跟我私奔離開將軍府,我就能拿到賣身契脫離奴藉。”
那一刻,百里千姿好似晴天霹靂般被當頭一擊,說不出話,身體失去了力量,跌坐在地上,遲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怪在她決定私奔前,擔心皇帝會遷怒怪罪整個將軍府時,焱飛會以性命擔保,將軍府會平安無事,自有人替她入宮。
那時她知道那個替代她的人會是她的姐姐,她的嫡母對于她跟人私奔之事也求之不得,卻怎么也想不到,焱飛對她好也是有目的。
她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焱飛見她半癡半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說話,緊緊抱住她,“對不起,千姿我騙了你,可是后來,在你愿意拋下一切跟我走的那一刻,我對你動心了,對不起千姿,你能原諒我嗎?我知道,欺騙感情,很卑鄙無恥,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讓你知道,我怕你生氣,不要我了。”
她掙開他的懷抱,只問他,“那你現在告訴我,就不怕我不要你了?”
感受到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面露難色,未等他開口,她蒼白的臉上就苦澀一笑道:“焱飛,你真的決定要走嗎?”
“嗯。”他毫不猶豫地干脆點頭。
她直愣愣地看著他,“你不怕遇到我的父親,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不怕。”
“如果你和他在戰場上相見,你會殺了他嗎?”
“不會。”
“那你走吧!我等你回來。”她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輕聲道:“焱飛,你知道嗎!我除了你,便一無所有,也別無所求。”
“千姿,等我,相信我,等我出人頭地,我就回來,再也不要讓你過苦日子。”他對她說。
“我不要你成功名就,只要你平安歸來就好。”她告訴他,在他走后,她一直等著他。
荒帝墮落,早已使大寧王朝腐敗不堪,貪污成風,鎮國公不到一年便兵臨宮門口,荒帝才不得不投降退位。
而鎮國公登基后,改國號為天國,他不負所望,內修文德,外治武備,下安黎庶,富國強兵,真正做到了一個勤政愛民的有道明君,文武百官議尊號天耀。
而在他離開后的第二天,她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直到第六個月,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她以為是他回來了,滿心歡喜地打開門,卻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陌生男子,他手里拿著一個木盒子,在看到她肚子時,臉色很是震驚,她請他進了屋,以為是焱飛在戰場上出了什么事,卻沒想到那個男人告訴她,焱飛不會再回來了,他心意已變,讓她不要再等了。
他將盒子放在她的手上,說里面有一百兩銀子。
她不愿相信,將銀子摔了出去,固執地告訴那個男子,除非焱飛親口告訴她,她才信,如若不然,她會等他一輩子,還讓那個男人轉告焱飛,她懷了他的骨肉,已經有七個多月了。
很快她就見到了他,他一直躲在門外,聽著屋里的動靜。
她一見到他,就問他是不是真的。
他告訴她,他對她的愛,早因分開太久,而不復存在。
他的話讓她如遭五雷轟頂般頓住,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似凝住了一般,只有心在痛,她不敢相信,她等了那么久,相信了那么久的人,會不愛自己,不要自己,會是個同她父親一樣冷血無情,鐵石心腸的人。
她沒有糾纏他,答應與他一刀兩斷,她也沒有拿那一百兩銀子,他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眉頭緊皺,她甚至還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厭惡和不耐煩,是他父親看她母親時的那種眼神,她永遠都忘不了,她知道他只想快點跟她做個了斷,不想讓她成為累贅,她也知情識趣,不愛你的人始終是留不住的,愛你的人不會讓你傷心,更不會辜負你。
卻沒想到他還說,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曾經跟她有過一段過往,他希望她能守口如瓶,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然后看著她的肚子告訴她,他也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他想和她斷的干干凈凈的。
最后一句話,徹底撕破了她的堅強和偽裝,淚水從她的眼睛奪眶而出,委屈憤怒不甘的她撕聲揭底地狠狠抓住他的手臂,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厲聲質問他,為什么要如此對她?為什么要辜負她?他還是不是人?
焱飛惱羞成怒,用力掰開她的手,將她推到在地,神情幾乎冷漠到了極致,“百里千姿,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焱飛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對你從始至終都只有利用,只有利用你知道嗎?”
他看著她,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在我心里,你除了好看,能帶給我身體上的愉悅之外便一無是處,識相點,拿著一百兩銀子好好過日子,不要逼我,把肚子里的孽種打了。”
他的話讓她感到一陣惡寒,“你不要他可以,我要,他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不會拿他纏著你。”她跌在地上,捂著被他推的微痛的肚子,憤恨地看著他,字字剜心,算是徹底看清他的嘴臉,不僅無情無義,鐵石心腸,還是個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焱飛。”一道充滿怒火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她幾乎和他同時看過去。
一身穿綾羅綢緞,肚子微隆,簪釵和鬢發光艷照人的女子從門口氣沖沖地走進來,她的身后跟著兩個丫鬟,她冷冷地看著焱飛,眼里盡是厭惡,隨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臉上,一言不發地扭頭就走。
焱飛捂著臉,一臉難以置信,等反應過來,立馬慌亂地追了出去,“阿紅,你別誤會,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畜牲。”百里千姿氣的渾身顫抖,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肚子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在焱飛走后,她早產生下了一個死嬰。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從滿心歡喜到心如死寂。
夜晚,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摸著肚子傷心流淚,她恨他,她想要殺了他,哪怕與他同歸于盡。
恍惚間,一道黑色人影出現在她的床前,隔著帷帳,她看到了那張讓她恨入骨髓的臉。
他手里端著一碗湯藥,看著她平坦的小腹,將湯藥灑在地上,冷笑道:“看來你是想清楚了,不用我幫你。”
“虎毒不食子。”她閉上眼,壓制住滿腔怒火,另一只手握緊藏在被子的匕首,將它藏在衣袖里,慢慢爬起身,靠近他,“你說你對我從始至終都只有利用?”
“嗯,不錯。”他目光打量著她,以為她要訴說他的薄情寡義,他的心狠手辣,罵他不是人是畜牲等等之類的話,卻不料她一把將他撲倒在地,亮出手中的長刀,刺向他,“那你就去死吧!”
長刀劃破他阻擋的手,她面部猙獰地告訴他:“你辜負我,我可以不跟你計較,沒有你我照樣能活下去,不要孩子也可以,我一個人拉扯他長大,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殺了他,你知道嗎?是你將我推到,害我早產,他才七個多月大,是個男孩,他那么小,那么可憐,才出生就沒了氣息。”
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臟,她表情接近瘋魔,“我要讓你給他陪葬,去給他贖罪。”
他知道他還會來找她,他不會讓她留下這個孩子,她早就在等他,可她失敗了,他用盡全力推開了她,將她踩在腳下,卻沒有殺她,而是告訴她,別找他報仇,否則他定不手軟。
她成了天都城所有人眼中的笑話,沒了孩子后她傷心欲絕,日子也過得窮困潦倒,失魂落魄起來,最后委身于醉春樓,不曾想在醉春樓里聽到了他的消息。
他根本沒有去行軍打仗,而是離開她攀高枝去了,他攀上了號稱天都城七大富商之一的任德之女任紅。
她恨他的欺騙利用,恨他的虛情假意,恨他對她棄之如履,恨他殺了她腹中孩子,恨他讓她成為所有人的笑話,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那個拋棄她的家丁。
后來她在醉仙樓也遇到過許多身份尊貴的男子,一個個都說著花言巧語逗她開心,說要為她贖身,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卻在聽到她不愿被私養在外,只做妻不做妾的要求之后,說她是罪人之女又是一妓人,簡直就是在癡心妄想。
其實她自焱飛離開之后,便決定終身不嫁了,若會嫁人,就不會來這醉春樓了。
人心變幻莫測,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百里千姿說起自己的往事,神色悲傷,對妙顏說:“妙顏,你看男人是多么冷血無情,你若對他們有益可得,他們便會對你虛情假意,騙你的心,你若擋了他們的路,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地推開你。”
“妙顏你長大后,可不要像我一樣,被男人騙了心。”
妙顏點頭:“姐姐,放心,我不會的。”她在醉春樓這么久,聽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有王子公孫,文人雅士,卻沒有一個不是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
人世間的情愛,她早已看淡了。
百里千姿卻搖頭,“妙顏,你現在還小,不懂,等你長大,你就會知道,一輩子很長,總會有一個人的出現讓你心動,只有愿意為你付出一切,不會在意你的出身和過去的男人,才是真心愛你,值得你托付終身的人,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弄丟了。”
百里千姿目光看向窗外那池白蓮,繼續道:“妙顏,蓮出淤泥而不染,人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以后不管經歷了什么,都不要用世俗的標準,他人的眼光,而約束自己,做自己就好。”
她赤腳下榻,妙顏拉住她的手擔心道:“姐姐地上冷,穿上鞋子吧!”
她卻淡然一笑:“將死之人,何懼之有。”
漆黑的夜里,只有月光照耀著她,窗外是一池隨風而動的蓮花,散發陣陣芳香,她衣袖舞動,赤腳站在冰冷地上,從容而舞,身姿柔韌,每一個動作都將剛柔并濟的絕美展現的淋漓盡致且行云流水,腳下步伐更是輕盈靈動,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令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