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學習新事物的能力都不一樣,擅長的東西也都不同。”夜薄雪無奈握住她的手,調整她的姿勢,讓她研墨時的動作做到最為標準,再讓墨條在硯池里由慢到快的輕轉,讓她感受到研墨時所用的力道。
經過反復的研磨后,墨汁磨好,夜薄雪松開手,從筆擱上拿出一支毛筆遞給月卿。
夜薄雪兩指執筆,向月卿示范拿筆的動作,月卿學著夜薄雪的動作拿筆。
“寫字時要頭正、肩平、身直、足平。”夜薄雪講述道。
月卿馬上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檢查,當她覺得自己做的很好,看向夜薄雪,夜薄雪說出她的不足,“頭不夠正,身不夠直,執筆動作也有問題。”
月卿再次看向自己,頭明明很正,身體也明明坐地很直,執筆的動作也完全找不出一點毛病。
夜薄雪在矯正了她的坐姿之后,再次握住她的手,改正她的執筆動作,“筆要正,筆桿要垂直,要用指尖捏筆,松緊要適度,執筆的時候才能自然放松。”月卿這才發現自己的錯誤是那么的多。
寬大的書桌上,夜薄雪握著她的手教她學寫自己的名字。
“月字:撇、橫折鉤、橫、橫。”他輕輕握著她的手,教她書寫每一字每一筆。
他告訴她,“寫字時要人正心正,平心靜氣,運筆時要有張有馳,不僅寫平正,講究字形結構,還要排列整齊,這樣寫的字才能嚴謹精美,不缺大氣,又自由舒放。”
月卿看著夜薄雪握住自己的手在潔白的紙張上寫下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字體后,驚嘆道:“師父你的字真好看,跟你人一樣好看。”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月卿寫得字可要對得起自己的長相。”夜薄雪道。
“我會勤學苦練,寫好字,不會辜負師父的悉心教導。”月卿端坐在書桌旁,手中執筆,目光專注,練習著夜薄雪教給她的每一個字。
夜薄雪出了書房,吩咐凌霄準備些糕點和茶水給她送去。
待凌霄端著糕點和茶水來到書房,看到月卿有模有樣地坐在書桌旁書寫時,不覺眼前一亮,待走近,一看,只覺得眼睛受到了強烈的侮辱,“我以為我的字寫的就夠難看了,不曾想有人寫的字比我的還丑。”
月卿置若罔聞,依舊寫的認真。
“不是這塊料就不要勉強,人生貴在有自知,認清自己不好嗎?”凌霄繼續道。
“閉嘴。”月卿忍無可忍。
“你以為我稀罕說你,我只是心疼公子。”
月卿懶得搭理他,“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
凌霄無語,“冥頑不靈。”
月卿白眼道,“一邊去。”
一連好幾天,月卿一吃完飯,便是回到書房練字,凌霄在夜薄雪的吩咐下,每天都會定時給她送來糕點和茶水。
而今天,直到夜幕降臨,凌霄見她依舊端坐在小案旁,小手規范地拿著筆,一心一意地在紙上一筆一劃,寫的甚是認真,僅管字寫的粗陋不堪,忍不住道:“要我說,字認得到,會寫就行,寫那么好干嘛?又不能當飯吃。”
“你不懂。”月卿想了想。
“不懂什么?”
月卿想了想,“修身養性。”
凌霄嗤道:“若是別人說這四個字,我些許會信,呵!你說,我覺得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月卿想不通,“你這是對我有多大的成見?”
“呵!”凌霄語重心長道:“我現在只當你年紀小,不懂事,畢竟近墨者黑,等你讀了女四書,你就能明白我對你不是有成見。”
“女四書,聽過。”月卿冷笑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覺得我是青樓女子,不知禮義廉恥。”
“你。”凌霄一時語塞,只道:“你若知禮義廉恥,便會潔身自好,不會亂來。”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月卿停下手中的筆,一雙眸清澈如水,看向他質問道,“我怎么不潔身自好,怎么就亂來了?”
“……”凌霄瞪著她,語無倫次地對著自己比劃道:“你若知禮義廉恥,就不會,對,對我有,有那種,想法。”
月卿見他胡言亂語,不禁皺眉道:“你有病吧!我只是想跳支舞證明自己,你不信就算了。”
“你說的是舞?”凌霄膛目結舌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臉紅了一陣又一陣。
月卿算是明白過來,忍無可忍,手中的筆狠狠戳了戳硯池,“真是什么樣的人想什么樣的事。”她言語譏諷道:“齷蹉小人。”
“月卿,你聽我解釋,誤會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過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很容易讓人想歪。”凌霄努力解釋自己,卻不曾想月卿越來越氣,根本聽不進去,他忘了自己是如何出的書房,只知道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昔日臉面蕩然無存。
他覺得月卿接下來會一連好幾天不理自己,
豎日辰時,夜薄雪按時起身,在書房里看書,月卿也一如既往早早起身,跑到廚房。
凌霄正在洗菜,看到她,不覺有些詫異,等反應過來,神色頓時飛揚,“月卿,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想跟你學做飯。”月卿皮笑肉不笑,他的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做的飯,卻勝過醉春樓最好的廚子,有很多還是她從來都沒有吃過的。
“是不是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日子,讓你覺得于心不安?”
“我只是不想養成依賴別人的習慣。”畢竟七年后,她就要離開,要自力更生,月卿問他:“我能干什么?”
凌霄見她雙手白凈柔嫩,不是會干活的樣子,敷衍道:“飯要煮好了,你去灶臺那里把火候看好就行。”
月卿守在灶臺旁,看到火柴快要燒完了,看向在一旁切菜的凌霄,他刀法精熟,速度又快又準,手中的土豆被他切的薄厚一致。
“凌霄,飯還要多久才能好?”
凌霄看了她一眼,“還要一會。”
“哦!”月卿往里又加了兩塊柴火。
待菜切好,凌霄敏銳地聞到一股糊味,揭開鍋蓋,飯糊了,跑到灶臺一看,只見里面熊火燃燒,不由瞪大雙眼,急忙退去里面的柴火,看向月卿,“我看你不是來學做飯的,你是想氣死我。”
月卿搖頭,一臉無辜地解釋道:“沒有,凌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問了你,你說飯還要一會才好,我以為火候不夠就加了兩塊柴。”
凌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的意思,還要怪我?”
月卿立馬解釋,“沒有,我只是想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想多了。”
凌霄深吸一口氣,“我的意思是飯再過一會就可以吃了,罷了!炒菜吧!”
月卿對他道:“這次我一定把火燒好。”
凌霄當即皺眉,“算了,我還是教你炒菜吧!”卻又猶豫,“就你這樣,想來也學不會那些但凡有點難度的菜肴。”
“你看不起我?”月卿看著他,頗為不滿。
“嗯。”凌霄點頭,“你這么笨,我還是先教你一個簡單的炒土豆算了!記住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萬不要亂來。”
月卿點頭,她不挑剔,只要能教就行,好歹也是一個菜。
待鍋燒熱,“先放油。”凌霄道。
月卿將油放進鍋里,看向凌霄。
便聽他道:“少了。”
月卿又放了一些。
“多了。”凌霄又道。
月卿又盛了一點。
凌霄臉上剛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待炒鍋熱油,先爆香姜,再放入辣椒炒出香味。”
“記住放姜的時候,動作要溫柔一點,不然。”不然油就會濺起來,燙傷自己。
他的話還未說完,月卿就胸有成竹地將碗里的香姜往鍋里一倒,就看到熱油四濺之勢,她立馬往地上一蹲,濺起的熱油盡數噴在身后猝不及防的凌霄身上。
凌霄一抹臉上的熱油,咬牙切齒地將月卿拎起來,語氣堅定道:“我明白了,你是來報復我的。”
“……”月卿望著凌霄被油濺傷的臉,努力忍住不笑,“對不起,凌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凌霄松開手,深吸一口氣,“罷了,教你做飯,恕我沒這個福分,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哪里涼快哪里去。”
月卿看著他,語氣誠懇,“凌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不過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凌霄忍了忍,見她一臉認真,“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將土豆片放入鍋中,看向她,“放鹽,中火不停地翻炒。”
月卿用湯匙舀了半勺鹽,看向凌霄,在他的點頭下,放進鍋里。
凌霄道:“等把土豆片剩余的水分炒干,表面顯油的樣子,就可以放入蒜末炒勻出鍋了。”
月卿點頭,看向他的臉,“凌霄,你去給你的臉上點藥吧!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土豆片炒好的。”
不說還好,一說凌霄才覺得自己的臉在隱隱作痛,見她一臉篤定自己能做好的樣子,心有余悸道:“你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則打死我,我也不會再教你了。”
回到房間,凌霄找出傷藥,對著鏡子剛坐下,就被嚇一跳,“天啊!”他痛心地捂著自己的臉湊近鏡子,才發現上面全是紅紅的點點,“真是造孽啊!”他突然覺得,“那月卿是不是師父的劫難,不好說,但她一定是我的劫難。”
等月卿在廚房再看到凌霄時,便見到他臉色陰郁,面對自己的目光,幽怨地看了自己一眼,語氣微冷道:“炒得怎么樣了?”
月卿將土豆片端至他的面前,就見他嫌棄地皺了皺眉,“炒得太久,都糊了。”
月卿輕聲咳了咳,“雖然不怎么樣,但至少能吃,熟能生巧,我會繼續努力的。”
待凌霄又炒了幾個菜,月卿將飯菜擺好在離塵院溫泉旁的梨樹下,叫來夜薄雪,他頗為同情地看了一眼凌霄被燙傷的臉,“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