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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芙蓉帳》98
    離開看臺, 沈時葶碰了碰鼻尖道:“桃因,我有些悶,一個人走走, 你不必陪了。”
    桃因不放心地四處瞧了眼,“那姑娘莫要走遠了,奴婢就在此處候著您。”
    沈時葶點點頭,隨即沿著馬場后的小路走。
    四處竹苞松茂,花團錦簇。她剛提裙跨過一簇野菊, 便被墻根后伸來的一只手拉了過去, 她低呼一聲,下意識雙手捂住唇,瞪圓眸子。
    陸九霄扶住她的腰,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眉心唇角。
    實則自十一月初六他潛進翡苑見她一面至今,一月之久, 二人并未單獨見過,前面對岑氏說的那句“聽阿葶說”全然是他胡諏的。而最近一次見她, 大抵是前日他下值路過迎安大道,遠遠瞧見她阿娘帶她在成衣鋪子瞧最新樣式的棉裙。
    就是她今日身上這件。
    沈時葶被他親得又麻又癢,拍了拍他的肩,往后撞到了楹柱上。
    陸九霄停下, 兩手捧著她的臉, 喉結微動,“今日那茶好喝嗎, 好喝到你都不瞧我一眼?”
    沈時葶怔了一瞬,眼神瞟向一旁。
    那么多人在,她如何瞧他?
    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宮里的事我聽阿爹說了, 你傷得重嗎?”
    她沒問是否傷了,而是問傷得重嗎。沈時葶知曉,這種事不可能一點傷沒有,就連賀凜左臂上都添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陸九霄很快應了聲小傷。
    沈時葶上上下下打量他,伸手胡亂在他小臂、胸膛摁了兩下,見他面色無異,道:“那就好。”
    陸九霄順勢握住她的手,“原是想就近挑個好日子提親的,眼下怕是不能了,你再等等我。”
    沈時葶低頭去看他的靴面,兩邊繡有云紋。
    她嘟囔道:“我又不急……”
    陸九霄微頓,隨即自嘲地笑了聲,“嗯,就我急。”
    他失神地捻著沈時葶的耳垂,直至揉紅。
    在李家逼宮當晚,他在城門等不到賀凜,也未及陸行出現,他翻身上馬試圖只身潛入乾清宮時,他腦中浮現的是小姑娘認真嚴肅地將兩只藥瓶遞給他時的模樣。
    當時他心下生出一股慶幸之意,慶幸他在此前沒去賀家提親。
    因為這馬一旦掉頭,他可能是回不來了。
    然眼下他好端端站在她面前,那股慶幸便化作一種急切,是陸九霄從未有過的,迫切的,想娶她的念頭。
    他后怕地擔憂,若他當日沒回來,她會嫁給誰?
    “嘶——”沈時葶捂住被他揉疼的耳朵。
    陸九霄驀地停住動作,拉開她的手,望著那紅透的耳垂撫了兩下。
    他頓了下,將人攬進懷里。
    沈時葶叫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弄懵了神,輕輕掙扎了下,道:“世子?”
    陸九霄低下頭,親了親她被揉紅的耳朵:“阿葶,你幫我說說好話,嗯?”
    沈時葶渾身酥麻,敷衍地應了聲“嗯”。
    這聲敷衍實在太明顯,陸九霄咬了咬她的耳朵,將人摁在楹柱上,毫無章法地去啃她的櫻唇,直至她今日為了美而染好的唇脂,一點一點被舔干凈。
    一刻鐘后,陸九霄整了整她皺亂的衣裳才放她走。
    一局蹴鞠賽止,沈時葶重新坐會主座席旁。岑氏低頭品茶時一瞥,就瞥見她失了顏色的唇,隱隱還有些腫。
    她心下一嘆,輕輕捏了捏眉心,再見陸九霄時,拿眼尾覷了他一眼。
    陸九霄步子微頓,心虛地摸了摸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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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三日,陸九霄不是尋賀凜下棋,便是尋賀祿鳴切磋兵法,好在他這方面尚可,應付起來也還算游刃有余。
    十二月十七,叢云撥開,難得見光,地磚上的厚雪緩緩融開。
    賀家棠苑,庭園石桌上擺著沙盤,陸九霄排兵布陣,顯勝一局。
    賀祿鳴拍著膝頭道:“好!你啊,怪不得從前忱兒總說你聰明。”
    陸九霄彎了彎唇,“他教得好。”
    賀祿鳴無聲點點頭。
    正此時,岑氏從外頭回來,陸九霄匆匆起身道:“賀伯母。”
    岑氏朝他輕輕點頭,客氣中帶著疏離,“坐吧,你們談你們的。”
    說罷,她兀自進了屋。
    眼看那屋門闔上,陸九霄默不作聲地落了座。
    岑氏待人一向溫和,客氣有禮,哪哪都挑不出錯,但溫和中那毫不掩飾的疏離,陸九霄也真真感覺到了。
    賀祿鳴笑笑道:“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舍不得嫁女兒,阿葶你也知道,受了太多罪,你伯母心里還沒放下這事呢,總想著多疼疼她,補償她,眼下你想提親,她啊,舍不得將人給你。”
    陸九霄想到此前種種,他哪敢往心里去,于是點頭道:“我明白。”
    談了些公事后,陸九霄深深凝了眼緊閉的屋門,悵然離去。
    待人走了,賀祿鳴推門進屋,見岑氏正縫制衣裳。
    他皺眉道:“你當心你的眼睛和身子,大夫說了不好操勞,這些事交由下人做就好。”
    岑氏應了聲,“閑久了,老爺也別事事掬著我。”
    賀祿鳴給自己斟了杯茶,嘆氣道:“眼下新帝登基,阿凜都忙得成日不見人影,那孩子也正是忙的時候,瞧這成天成天往府里跑,倒是也有心。”
    岑氏不言。
    賀祿鳴見狀笑笑,“夫人,你可知先帝是如何沒的?”
    岑氏微怔,蹙了蹙眉頭,還能如何沒的,不是李家謀逆弒君么?
    賀祿鳴捏了捏眉心,坐到她身側,“你以為,李家剛逼宮,怎么二殿下便如此正巧趕到?那夜阿凜又為何出了城?前陣子冬狩,九霄又為何生中一箭,你可想過其中關系?”
    岑氏被他說的云里霧里,“你這是何意?”
    賀祿鳴思忖半響,還是將此前種種和盤托出。
    “叮”地一聲,岑氏手中的銀針落地,她瞪大眸子道:“你說什么?”
    她怔怔地緩了幾口氣,“那,那他可知先帝是他——”
    “自是知曉。”
    岑氏沉默了。
    賀祿鳴撫了撫她的肩,道:“那夜陸九霄救援二殿下時領的是陸行的兵,那是豁出了闔府的性命,九霄這孩子,對忱兒真真是仁至義盡了,你可還記得他為阿敏生受的那兩箭?”
    說及此,岑氏便紅了眼。
    她怎會不記得,那兩箭,險些要了陸九霄的命。
    最輝煌時的錦上添花,最落魄時的鼎力相助。
    陸家,對賀家從來都仁至義盡。
    “夫人,他當日能豁出性命救阿敏,那是因阿敏是我賀家的女兒,那他如今又怎會虧待阿葶?都是嫁人,若是旁人,或許三年五載沒了夫妻情分,還真有可能叫咱們女兒受了委屈,可若是陸家,哪怕是沒了夫妻情分,就是念在兩家世交,念在忱兒,他也必會好生待阿葶。何況,依他的從龍之功,向圣上求個賜婚不是難事,他何苦日日在你跟前忍氣吞聲?他也是你從小看大的,那小子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做到這個份上,夠了,往后這夫妻的事,你也不能看顧一輩子,是不是?”
    聞言,岑氏鼻尖一酸,道理誰不知道呢……
    她擦拭了眼角的淚道:“他打小你便喜歡他,也不知你喜歡他甚。”
    賀祿鳴低聲笑起來,從武之人,講的無非一個“義”字。
    他道:“你就是不信我,你也不信忱兒?忱兒看人是準的。”
    這話便讓岑氏徹底無言以對了,是啊,不止是賀祿鳴,就是賀忱都很喜歡他。
    哪怕是賀凜那個清冷的性子,卻也愿與他交好……
    岑氏皺眉想,怎么陸九霄難道是給姓賀的下蠱了?
    思此,婦人頗不悅地將手中的半成品丟到賀祿鳴懷中,起身去了庭園吹冷風。
    賀祿鳴低頭一瞧,大紅單衣,這袖口,還繡著囍字呢……
    他搖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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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岑氏提著一盒蝴蝶酥來到翡苑。
    沈時葶正在描冬景圖,見她來連忙起身,“夜里冷,阿娘怎來了?”
    岑氏笑笑,母女二人相對而坐。她將蝴蝶酥擺進盤中,道:“這是今日陸世子來找你阿爹,順手擱在翡苑的,阿娘想著,這么甜的糕餅,怎么也不是留給我與你阿爹的吧?”
    沈時葶紅了臉。
    岑氏見狀默了一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沈時葶道:“阿娘有話直說就是。”
    岑氏抿唇看她,思忖半響道:“你撞破了頭,有許多事不記得了。”
    聞言,沈時葶背脊微僵。
    岑氏又道:“阿娘知曉你眼下是與陸世子情投意合,可從前種種,阿娘怕你哪日記起,會心有芥蒂,萬一——”
    “阿娘,我都記得。”
    岑氏愣住,半響道:“你,你記得?何時的事?你怎沒說呢?”
    沈時葶攥了攥手心,咬了咬唇道:“我那時剛回賀家不久,我怕我說了,會與你們相處不自在,便當作不記得……”
    岑氏心頭一酸,摟住她的肩頸道:“委屈你了,那陸九霄呢?”
    聞言,小姑娘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問道:“阿娘覺得他不好?”
    這話落地,岑氏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意。
    她失笑道:“永定侯府世子,年紀輕輕的前營都尉,我還能挑出什么錯來,我是怕——”岑氏停頓一瞬,改口道:“若是他對你不好,你不必忍著他,賀家能養你一輩子,知道嗎?”
    沈時葶含笑應下。
    夜里,母女二人靠在一處。沈時葶挽著她的小臂道:“阿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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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關將近,各家各府都掛上了紅燈籠,門前貼上了喜慶的楹聯,整座京都在紅白相間中喧囂沸騰。
    臘月二十,是個納采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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