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真的是切原的叱責(zé)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仁王雅治自此之后再沒有與柳生紗織產(chǎn)生過交集。無法續(xù)寫的故事,對于總是三分鐘熱度的初中生來說,很快就在繁忙的日程之中銷聲匿跡了。
直到立海大網(wǎng)球部開始參加關(guān)東大賽,紗織再也沒有聽到過關(guān)于自己和仁王的傳言,也再沒有人不長眼地討論起村上去年的車禍原因。
青學(xué)是都大賽殺出重圍的一匹黑馬,紗織不下十次地聽到井上春夸起那個個子不高的一年級正選,說他藝高人膽大,說他將會是青學(xué)未來的支柱。
電腦畫面中講話眉飛色舞的井上春,臥室墻壁上掛著青學(xué)網(wǎng)球部的合照。大概是某年合宿時的照片,她穿著白色的無袖T恤,臉被曬得黑黑的,對著鏡頭比出漂亮的V字。
床上凌亂地攤著校服和各種衣服,幾只亂七八糟的玩偶隨意地扔在床上,從不甚清晰的鏡頭里,紗織還看得到床頭一包撕開的海苔味薯片。井上春穿著黑色睡袍,捧著大大的西瓜,提起那個一年級正選的時候,感嘆一句“濃縮就是精華”。
柳生紗織不太確定這算不算是夸獎,但覺得要是越前龍馬聽到自家網(wǎng)球部經(jīng)理說的這句話,應(yīng)該不會高興。
紗織在和跡部景吾的通話中,得知了冰帝同樣進入關(guān)東大賽的消息。跡部說的話不多,紗織也還是不習(xí)慣將自己的日常事無巨細分享給跡部聽。除了必要的寒暄,占據(jù)著通話時長大部分的,是沉默的空白。
但紗織對此,并不覺得尷尬或者生疏。
跡部有時會給紗織聽他最近在聽的歌曲,隔著聽筒悠揚傳出來的音樂聲,摻雜著電話那頭少年起身落座,或者講話的聲音。偶爾是保姆敲門問他是不是需要紅酒或者咖啡,偶爾是父母從國外發(fā)來的視頻請求。
跡部和父母的關(guān)系,紗織無法斷定是好是壞。那個一直都仰著頭仿佛無所不能的冰帝之王,面對父母的時候,收斂了以往的囂張倨傲,也同樣不再使用“本大爺”的自稱。
紗織會把手機放在桌上,一邊聽著跡部播放出來的音樂一邊溫書。書桌前明亮的臺燈照亮桌面上小小的角落,左上角堆疊著無數(shù)的資料與練習(xí)冊。
她不怎么擅長理科,尤其是需要背誦深奧公式的物理。因此柳生比呂士給她的物理筆記本被放在最上面。深紫色的封皮,還有比呂士清秀的字跡,署名旁一只可愛的狐貍,比呂士解釋說是仁王的手筆。
天氣已經(jīng)很是炎熱了,開啟的空調(diào)呼呼吹出涼爽的冷風(fēng),跡部今天選擇的音樂是久石讓的《天空之城》。手上的鉛筆在卷面上滑動,紗織抓了抓頭發(fā),下意識地讀著這道對于她來說,有些困難的物理題。
“這道題,可以用計算加速度的公式。”
“什么?”
聽筒那頭的音樂聲逐漸降低,最后停了下來。跡部大概是拿起手機,輕微的碰撞聲和衣服摩挲的聲音悶悶地傳了過來。
少年的嗓音無論何時聽來,都低沉好聽地可以被當(dāng)成晚間電臺的問候語來使用。他的語氣溫和,語調(diào)是不疾不徐的:“剛才你念的這道題,套進加速度的公式,就可以解答出來了。”
幾乎無所不能的冰帝之王,對著手機講解著題目類型和如何使用公式,如果有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話,便會看到他的眉眼被冰冷的手機屏幕光線染成冰雪的色澤,少年講話時情不自禁牽起的嘴角,是掩蓋在皚皚白雪下的溫柔火苗。
跡部末了還問了一句“聽懂了嗎”。
“聽懂了,跡部君真的很厲害”。
可能是因為紗織的夸獎,也可能是覺得這樣的題目太過小兒科。跡部景吾輕輕地笑了聲,像是柔軟的,散發(fā)著太陽味道的羽毛軟軟掃過耳廓。
紗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跳加快了一點,她不自覺地摩挲著微微翹起邊角的書頁:“跡部君這周末有比賽吧,我可以來看嗎?”
“…”
“跡部君?”
“啊恩。周六早上到比賽場地之后,本大爺來接你。”
定下要去看球賽的約定,紗織就開始思考要買什么禮物送給跡部。她沒有太多挑選禮物的經(jīng)驗,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也是柳生比呂士的生日。紳士的喜好很是單一,網(wǎng)球,高爾夫還有與父親一脈相承的茶道與圍棋。
紗織和比呂士生活一起這么久,總可以找到合對方胃口的東西。但是跡部不一樣,她不了解跡部,不清楚他的喜好和他的習(xí)慣。
紗織思考了一會,便發(fā)短信問井上一般的男生會喜歡什么禮物,沒過多久井上春就直接打了電話過來,沒有多余的寒暄和問候,她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不是要送給跡部景吾?”
“恩。之前他幫了我很多忙,想要謝謝他。”
“是嗎?你可以送護腕。其余的東西,我估計跡部景吾那個猴子山…咳咳咳…跡部景吾都不會缺。”
正如井上春所說的那樣,像跡部景吾這樣一出生就已經(jīng)站在終點線的天子驕子,大概絕對不會有其他不曾滿足的需求:“護腕,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錯吧?”
“當(dāng)然不會。我之前給手冢買禮物也送的護腕。他嘴上說說不喜歡,還不是戴了大半年。”井上春的聲音有幾分促狹,“但是你和跡部好像在談戀愛的樣子,嘖嘖嘖,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小春…”紗織注視著散發(fā)出明亮光線的深藍色臺燈。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面的夜晚,站在路燈下對她講話的跡部景吾,他上挑的丹鳳眼充滿了難以讀懂的情緒,紗織仍然記得倒映在對方眼眸之中,卑微又渺小的自己。
那些偶然出現(xiàn)的心動,還有偶然出現(xiàn)在腦海的回憶,紗織合上作業(yè):“我想,我可能喜歡跡部景吾。”
…
第二天詢問了柳生比呂士哪里有專業(yè)的運動器材店,她放學(xué)之后就匆匆去給跡部挑選護腕。琳瑯滿目的網(wǎng)球拍,還有不同彈性和顏色的網(wǎng)球線,占據(jù)一大面墻壁的護腕護膝,紗織站在巨大的墻壁面前,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果然門外漢來這里挑選東西,太莽撞了吧?紗織心想、
“選擇綠色的這款比較好。”身后傳來的聲音清晰明了。柳生紗織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有手繞過她的肩膀,拿下掛在中間的深綠色護腕。少年的呼吸掃過她的頭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手臂,是健康的小麥色,“這個牌子是護腕界的勞斯萊斯呢。”
“嗯?”紗織一臉警戒地回過頭,看到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少年,差點脫口而出一句“真田前輩”。
少年的手將帽檐抬起一點,鑲嵌在白凈面孔上那雙流光溢彩的琥珀色貓眼,某種清晨在前往東京大巴上的回憶,伴隨著清新酸甜的柑橘味道,逐漸復(fù)蘇起來。
“啊…橘子…”
“喲,又見面了。”少年把玩著綠色的護腕,語氣依然是輕佻又漫不經(jīng)心。他的發(fā)音還是沒有任何的改善,像是久居國外回歸故土的旅人,仿佛話語之中都包含著漫長旅途的滄桑與疲憊。
“上次謝謝你。”第一次見面時不曾察覺對方的身高,現(xiàn)在面對面地站著,紗織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比跡部景吾更高一些。
少年將穿著立海大球服的柳生紗織打量一通:“這次臉色好多了,我就說多吃橘子對身體好吧。”
“橘子很好吃…”
“那是。”少年把護腕丟回紗織懷里,伸出手將帽檐壓下一點,遮住那雙漂亮的眼睛之后,暴露在視野之中,削瘦的下頷和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依然引人矚目,“先走了。”
紗織看著陌生少年推開大門,這才回過神來,從架子上又拿了白色護腕,一起付了賬。她匆匆忙忙跑出去,發(fā)現(xiàn)戴黑色帽子的少年還未走遠,又趕緊加快腳步趕上前去。
她跑到少年面前,氣喘吁吁地說完“等一下…”,又撐著腰喘了幾口氣。和柳生比呂士完全不一樣的運動細胞,紗織顯然因為這短途的加速跑累的夠嗆。
大概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體力低下的人,少年笑的有些無奈。他雙手環(huán)胸,等待著紗織平復(fù)呼吸,才慢慢悠悠地問:“怎么了?”
“這個是送給你的。”柳生雙手捧著深綠色的護腕。她的頭發(fā)在剛才的跑動下有些散開了,墨綠色的發(fā)帶纏繞著她紫色的長發(fā),立海大夏季的白色襯衫校服,襯托著少女的身體格外單薄。
“給我的?”少年的眼中一閃而過微微的詫異。這個戴著黑色帽子,穿著黑色T恤的少年,幾乎要融進神奈川充滿腥咸海風(fēng)的夜色中。
“謝謝你之前的橘子和芬達。嗯…請收下吧。”
“越前龍雅。”
“嗯?”
少年的手輕輕地落在紗織的手心:“我的名字是越前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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