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你在看什么?”楚惠寶打著哈欠問。
楚承茂收回目光,說:“看星星。”
“星星?”楚惠寶也仰起頭往天上看,煙花炸響后整個夜幕都是絢爛的,只有等煙花燃盡了, 夜幕才又恢復(fù)原本的漆黑。
夜空里確實(shí)有星星, 但因?yàn)樵茖诱诒蔚木壒剩⒉凰懔痢?br/>
劉氏催促楚惠寶:“惠寶, 回去睡覺了, 你不吵著困嗎?”
年夜飯是薛氏和姜言意幾姐妹操持的,她一個當(dāng)家主母, 如今算是被徹底架空了權(quán)利, 下人們什么都請示薛氏。她給人當(dāng)了一輩子的兒媳, 薛氏進(jìn)門不久又隨楚承柏去了永州, 當(dāng)婆婆的威風(fēng)是一點(diǎn)沒逞到。
好不容易兒媳回來了,因著兒子鬧的那一出, 老太太索性把管家的權(quán)利交給了薛氏, 劉氏當(dāng)真是想想都心窩子疼。
哪家當(dāng)婆婆當(dāng)?shù)剿@份上的, 別家都是媳婦哄著婆婆, 到她這里,因著是老太太放給薛氏的管家權(quán)利,且不說薛氏為人心細(xì),什么都處理得當(dāng), 便是她揪住了一個錯處, 也不能拂了楚老太太的面子去教訓(xùn)薛氏。
偏偏沒有一個孩子能理解她的苦心,大女兒是教不好了,劉氏想把小女兒好好教,省得兩姐妹都胳膊肘往外拐, 但這小女兒又是個憨的,成天就知道吃,劉氏想想都心累。
這場年夜飯席上人人都在笑,劉氏卻只覺不自在。
楚老太太上了年紀(jì),夜里熬不住已經(jīng)和楚老太爺回房歇息了,她不好立馬走,便叫了楚惠寶,想以帶楚惠寶回房的由頭離去。
楚惠寶確實(shí)困了,被劉氏一叫,又看了看楚淑寶:“大姐姐呢?”
楚淑寶摩拳擦掌道:“我跟嫂嫂和阿意、嘉寶約好了一起打馬吊守歲,惠寶你困了就先跟娘回房睡。”
楚惠寶雖然貪玩,但實(shí)在是困得厲害,只得打著哈欠跟劉氏一道走了。
看完煙火,姜言意先送楚言歸回房。
他的腿肌肉萎縮終究是沒能瞞過姜言意,大夫每隔幾日又會上門來給他針灸熱敷,姜言意也交代了楚忠要時常給他按摩推拿、舒筋活血,如今肌肉萎縮倒是不明顯了。
只不過哪怕是過年,他面上也沒多少歡喜,姜言意幾乎沒看見他笑過。
進(jìn)小院后,姜言意就問他:“言歸,有心事么?”
楚言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去年這個時候,我同劉侍郎家的兒子從平康坊回來,還被母親拿著雞毛撣子滿院子追著打,今年就只剩我們兩個了……”
姜夫人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過不去的一道坎。
姜言意輕嘆一聲,安慰他:“母親在那邊,也盼著你一輩子平安喜樂的,今日是過年,別想這些傷懷的了。”
楚言歸點(diǎn)點(diǎn)頭,他手撫著桌上厚厚一摞書卷:“阿姐,你說我若是早些用功讀書該有多好?”
姜言意道:“現(xiàn)在也不遲。”
她早看出楚言歸也不喜歡呆在楚家,他們雖過繼到了楚昌平膝下,跟楚家這年輕一輩關(guān)系也好,可到底少了一層血緣在里面,又因?yàn)榕e家遷至西州的事,不愿再給楚家添麻煩。
“等開春,我再給你置一處宅子,面坊和如意樓的生意做大了,也多盤幾個鋪?zhàn)咏o你。”姜言意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以后給楚言歸多置些房產(chǎn)地契,他就算不會做生意,光靠收租一輩子也不愁吃喝。
楚言歸聽了,忙道:“我不要宅子,阿姐,你別擔(dān)心我,我以后會有出息的。”
他不想成為姜言意的拖累,他會努力成長起來,成為姜言意的助力。
姜言意知道這半大少年的自尊心強(qiáng),便順著他的話道:“那是自然,我家言歸將來肯定會有出息的。”
被她這么夸,楚言歸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再看會兒書便歇下了,阿姐跟淑寶姐她們約好了打馬吊,再不去她們怕是得埋怨你了。”
姜言意道:“那成,我這就過去了,你看書別看太晚,早些歇著。”
楚言歸聽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姜言意回到前廳時,下人已經(jīng)擺好了桌子,楚淑寶姐妹和薛氏各坐一方,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家常。
眼瞧著姜言意過來了,便讓下人把桌子上的果盤撤下去,趕緊把馬吊牌拿上來。
“就等阿意你了。”楚淑寶一邊吐瓜子殼一遍發(fā)馬吊牌。
楚嘉寶附和道:“二姐姐一會兒可得散點(diǎn)財(cái)給我們。”
姜言意笑著坐下來:“我牌技不好,還指望一會兒你們放放水。”
姜言意所言不假,她牌技確實(shí)爛,幾局下來一直在輸錢,楚淑寶也就比姜言意好了一點(diǎn),薛氏和楚嘉寶贏得多些。
***
新年大節(jié)的,楚家的護(hù)衛(wèi)也放松警惕小酌了兩杯,墻頭悄無聲息翻進(jìn)一道黑影時,都沒人察覺。
黑影熟門熟路摸到了姜言意所在的院子,正準(zhǔn)備翻進(jìn)去,卻又瞬間隱匿了氣息。
霍蒹葭扛著她那柄用布帶把刀鞘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大刀踢開房門走進(jìn)院子里,警惕四下看了一圈,像小動物一樣聳動鼻尖,似乎在辨別空氣中的氣味。
片刻后霍蒹葭沒找到氣味的來源,又扛著大刀回了房間。
黑影從房頂躍到了屋舍后邊,從后窗翻進(jìn)了姜言意房間里。
雖然沒有點(diǎn)燈,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到床榻上毫無隆起的痕跡。
她不在房里?
封朔蹙起了好看的眉。
此時的楚家前廳里,一直輸錢的姜言意和楚淑寶跟打了雞血似的,誓要扳回一局,贏錢的薛氏和楚嘉寶倒是老神自在。
這馬吊一打起來,就不知時間為何物。
等街上的打更聲響起時,姜言意才如夢初醒問了句:“還有一刻鐘就子時了吧?”
薛氏已經(jīng)有些犯困了,用手掩著打了個哈欠:“嗯,就要子時了。”
這一局又是楚淑寶輸?shù)淖顟K,她往荷包里掏銀子時,發(fā)現(xiàn)荷包已經(jīng)空了,不由得哭喪著臉道:“不玩了不玩了,乏得緊,回屋睡覺了。”
楚嘉寶笑她:“阿意輸?shù)淖疃喽歼€沒打退堂鼓呢,大姐姐你可別輸不起啊。”
楚淑寶道:“我要是有阿意手底下那些生意,我也不怕輸。”
姜言意趕緊道:“可別,我也輸怕了。”
這話讓幾人都笑了起來,薛氏哈欠一直沒停過:“都這個時辰了,大家都回房吧。念安這個時辰該醒了,我還得過去看看。”
楚承柏的長子楚念安如今雖是寄養(yǎng)在薛氏膝下,但薛氏沒生養(yǎng)過,平日里都是奶嬤帶孩子,她得閑也照料一二就是。
牌局一散,姜言意才覺得乏得緊,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回自個兒住處。
她進(jìn)院子時霍蒹葭又聽到了聲,估計(jì)是從腳步聲聽出是她,這次從耳房出來肩頭沒再扛大刀,站在門口揉了揉眼問姜言意:“東家回來了。”
姜言意“嗯”了一聲,問:“怎還沒睡?”
霍蒹葭道:“東家回來了我再睡,東家打馬吊贏錢了沒?”
“可別提了,一直輸。”姜言意因霍蒹葭的話心口暖融融,說起打馬吊又有些氣餒,道:“這么晚了,你快進(jìn)屋去歇著。”
霍蒹葭應(yīng)了聲,這才關(guān)上了門。
姜言意回自己的房間后沒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有什么異樣,她點(diǎn)上燭臺的蠟燭,把防寒的斗篷解下來掛到架子上,轉(zhuǎn)身去矮幾旁倒水時,才發(fā)現(xiàn)紅木椅上坐了個人。
姜言意條件反射性哆嗦了一下,差點(diǎn)驚嚇出聲,好在忍住了。
“你何時過來的?”她壓低了嗓音問。
“在你打馬吊的時候。”
封朔嗓音平靜,但姜言意莫名有一種他在擠兌自己的錯覺。
她尬笑兩聲:“我不知你會偷摸過來,用完晚飯還沒聽說你會來府上拜訪,以為你是明天才過來。”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兒才是初一。
封朔沒接話,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在橘橙色的燭火下,狹長的鳳目透出幾分懶散和隨意,當(dāng)真是睜眼閉目都撩人于無形。
他說:“過來。”
姜言意就步子不聽使喚地往他那邊走去了。
封朔執(zhí)起她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只翡翠鐲子套在了她手上。
她五指纖細(xì)修長,好似沒有骨頭一般,皓腕如雪,這翡翠鐲子跟她食指上那枚祖母綠的扳指極其相襯,過分清冷的色調(diào)里,給人一種矜貴的疏離感。
頗有幾分“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的清雅貴氣。
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姜言意在生意上少不得同一些貴婦人打交道,不管哪個時代,女人們能快速打成一片的話題,不是胭脂水粉就是衣裳首飾,姜言意自然也在這些上面下了功夫。
玉可分兩種,硬玉里翡翠為最佳,軟玉里最有名的則是和田玉。
封朔給她的鐲子是罕見的龍石種,乃整塊翡翠里最好的一部分,色澤通透純粹,水頭極好,一眼瞧過去只覺溫潤晶瑩,水淋明澈。
她抬起手看了看套在腕上的鐲子,肉疼道:“你可真不把銀子當(dāng)錢花,有買這鐲子的錢還不如留著招兵買馬。”
這么無暇的一塊龍石種翡翠打磨成的鐲子,怕是得上萬兩銀子才買得到。
封朔沒料到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年節(jié)禮物竟得了她這么個評價(jià),知道她是擔(dān)心軍需,好笑之余又只覺歉疚——他待她還不夠好。
她事事都以他為先,虧損如意樓和面坊都要給軍營籌錢,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當(dāng)時沒說不代表不知道。
瓷窯那邊的生意,讓底下的人接手后,他已經(jīng)早早地打過招呼了,絕對會讓姜言意賺大頭,這也算是他暗地里給姜言意的一點(diǎn)補(bǔ)償。
看著姜言意臉上心疼的表情,封朔只覺整顆心都軟了下來,他道:“早些年別人贈了一塊原石給我,前段時間才找玉匠磨的,沒花幾個錢。”
聽他這么說,姜言意一雙眼才亮了起來。
她止不住地?fù)?弄自己腕兒上的鐲子,怎么瞧也瞧不夠。
看她高興,封朔唇邊也凝了一抹笑意,子時的打更聲再次響起時候,他緩聲道:“言意,新年歡喜。”
姜言意也抬起頭來看他,眉眼含笑:“新年歡喜。”
封朔一把拉過她,把人擁進(jìn)懷里:“母妃說相見你,改日帶你去見她。”
姜言意微怔:“太皇太妃她……”
封朔唇角彎了彎:“病好了。”
芳晴死了三月有余,太皇太妃沒再被藥物控制,已經(jīng)慢慢恢復(fù)了神智,雖然有時候同封朔說話時說著說著就又忘了自己是誰,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歇斯底里。
府上的郎中說,太皇太妃的病情會隨著斷藥的時間變長而逐漸好轉(zhuǎn),再過個一年半載,興許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姜言意聽封朔這么說,心中也高興,當(dāng)即應(yīng)了下來:“我過幾日正好要去王府拜年。”
封朔捉住她戴了鐲子的那只手,她雪膩的手背實(shí)在是太過招人,封朔忍不住啄了一口,抬起眼來促狹道:“另一只手留著戴母妃給你的鐲子。”
作者有話要說: 姜言意:富婆人生就這么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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