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椿言瞪圓了眼,不敢眨巴,呼吸停滯,她明顯的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強而有力。
該死,這心跳不受控制啊!
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鉆入鼻腔,她好像有些明白是什么味道,雨后的青草味,清冽,就跟眼前的少年一樣,堅韌。
姜椿言輕咳了兩聲,假裝正經(jīng),抬起手,推開柯彥舟,“擋路了,謝謝。”
柯彥舟也不怪她,只是一個側(cè)身給對方讓出一條路來。
只是在她踏出門的瞬間輕輕笑出聲。
姜椿言這會兒正心緒不寧,對一切都敏感,從前幾天做ppt開始,迫切的需要別人的肯定。
特別是有關柯彥舟。
她近乎跳腳般的轉(zhuǎn)過身,惱羞成怒,“柯彥舟!你笑什么?”
她背著光,皺著眉頭,氣鼓鼓的小包子,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生氣。
柯彥舟此刻就想逗逗她,“怎么了?我的大小姐,還不允許我笑了?”
姜椿言一字一句,“柯彥舟!你不可以笑我!”
柯彥舟走近,剛好高出姜椿言一個腦袋,“我怎么敢啊!”說完,又揉了一把姜椿言的頭發(fā)。
笑著走出廚房。
姜椿言站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柯彥舟,我就沒見過比你還討厭的人!”
她在內(nèi)心暗暗發(fā)誓,今天不要再跟柯彥舟說一句話。
不然她就是小狗。
姜椿言吃飯慢,每次都是她洗碗,這次也不例外。
陳家清和陳秀珍飯畢,坐在門口納涼,飯桌上只剩下她跟柯彥舟,對方不知是有意等她還是真的吃得慢。
挖了一勺毛豆,放在碗里一粒一粒吃。
姜椿言看的窩火,但又不能跟對方說話。只能加快自己的進食速度,她扒拉進最后一口飯,抬頭看向?qū)Ψ健?br />
柯彥舟也適時的放下筷子。
姜椿言冷笑一聲,端起桌上的飯碗,連同柯彥舟面前的碗一起。
卻被對方抓住手腕,“我來洗吧,我今天是最后吃完的。”
姜椿言本就有脾氣,奈何自己暗自發(fā)過誓,不能跟對方說話,她放下手中的碗,惡狠狠地指了指對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最后示意對方放下碗。
柯彥舟像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定是要洗這套碗具,手腕沒放勁兒,兩個人就這么僵持住。
姜椿言記得對方是客人,陳家清就在外面,她不想再莫名其妙被說不照顧客人。
態(tài)度強硬,要奪過碗。
她用力往后一拉,白了一眼柯彥舟,那樣子就像是在說,你小子還不如我呢。
柯彥舟也不惱,反而笑出聲。
姜椿言不搭理他,轉(zhuǎn)身走進廚房,將碗放在水池中,轉(zhuǎn)身去收拾餐桌,等她收拾好,再回到廚房。
柯彥舟已經(jīng)在水池前刷碗,高大的身姿,將水池擋住。
只有嘩啦啦的水聲,她靠在門口,脾氣一掃而空,沒有幾日便要出高考成績,她心緒不寧。
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火氣,她也看出來柯彥舟是想逗她開心,偏偏那會兒就是倔脾氣上來了,怎么也不肯低頭。
柯彥舟轉(zhuǎn)過頭,看了眼來人,將手中最后的碗放進瀝水籃,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來啦?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覺得你早上太辛苦了,我就想幫幫你。”
柯彥舟走到姜椿言面前,自然地結(jié)果她手中的抹布拿去搓洗,“我哄哄你,你別不開心了。”
姜椿言吸了吸鼻子。
那就當小狗吧。
“是我不該亂發(fā)脾氣。”
她頓了又頓,還是把心里話講了出來,“我這兩天要出成績了,心里有些著急,你別見怪。”
“怎么會呢?”柯彥舟嘴上說著安慰的話,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將抹布掛起,用肥皂認認真真的洗了手。
走到姜椿言面前,彎下腰,兩人身高變得一致,不再是仰視和俯視,而是四目相對,用哄孩子的口氣,“我們小姜啊,是最好的小女孩。”
“我聽你阿公說過,你成績一向不錯,之前幾次模考都是全校前幾名。”
姜椿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她的成績在學校里確實還行,但在柯彥舟的成績面前還是不夠看,“嗯……也就還行吧。”
柯彥舟直起身子,“那你對自己考的滿意嗎?”
“其實我心里有數(shù),但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有恐懼,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姜椿言的聲音夾雜著一股沒來由的頹然,像是秋日里即將飄零的枯葉。
“我甚至不知道,考上大學之后,要做什么。我過去的十幾年好像就只是為了高考這一件事,為了向父母證明,我是有能力的。我好像沒有為了自己去做些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要學點什么。”
“是不是很可笑?”姜椿言自嘲的笑了兩聲,“明年,明年我就要二十歲了,我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像個機器人,按照家長設定好的程序,結(jié)果只有高考,可是高考結(jié)束呢?目標是什么?”
姜椿言低下頭,將腳邊的石子踢到陽光下,“算了,你也不會懂。”轉(zhuǎn)身走回樓上,只留柯彥舟還站在原地。
那天下午,姜椿言也沒有從二樓的小房間里出來。
陳家清午睡起床,看到柯彥舟在擺弄相機,“彥舟啊,怎么沒有出去玩,是不是我們小椿又犯懶了。”
柯彥舟放下相機,抬起頭,“沒有的事兒。陳爺爺,這不是今天二十四號,小椿明天要出高考成績了,她只是有些緊張。”
陳家清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我們對小椿也沒什么要求,只要她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就行。她是個要強的小孩,這么多年一直憋著一口氣,就想要跟她父母證明,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他拍了拍柯彥舟的肩膀,“你也勸勸她,我們本來也沒指望她出人頭地,我跟她外婆的錢,都是留給她的,她就是一輩子啃老,我們都養(yǎng)得起,我們只想她可以開心的過一輩子。”
柯彥舟沉默了一會兒,“陳爺爺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小椿是個很有想法也很善良的女孩子,給村子里的小孩補課,給來這里的背包客提供住宿,給他們當向?qū)В苍S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優(yōu)秀,她就是很優(yōu)秀。”他站起身,挺直脊背,“您,不可以看輕她。”
陳家清沒說話,拄著拐杖,腳步遲鈍,只是在快走出堂屋的時候丟下一句,“你說的我能不懂嗎?只是我們小椿啊,太苦了。”
柯彥舟聽不懂里面的彎彎繞,晚飯時,姜椿言沒下來,他跟陳家夫婦坐在一起,下午那事之后,氣壓難免有些低。
陳秀珍看出氣氛不對,飯后推著陳家清出門散步,臨走站在門口沖著柯彥舟小聲說:“小椿要是沒下來吃飯,你也別管她,她餓了自己會下來。”
柯彥舟點點頭。
目送兩位老人踏著青石板路,走向小街深處。
滿頭白發(fā),迎著宛霞照成金色,兩人相互攙扶也走了一輩子。
柯彥舟無所事事,只得坐在院子里,不知是哪里來的橘貓,吃的肚皮圓滾,在陰涼地翻肚皮,見到柯彥舟也只是懶懶的伸個懶腰,絲毫沒有將對方放在眼里。
柯彥舟拿出相機,對著大橘。
大橘鏡頭感十足,配合著做出各種表情。
“不可能!”二樓的小房間傳出爭吵聲,只聽見姜椿言一個人聲音。
一人一貓同時抬頭。
柯彥舟戳了戳大橘的腦袋,“喂,你要不去哄哄她?”
大橘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邁著貓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院子。
“喂!”
柯彥舟無可奈何,只能認栽。
他必須承認,他也不敢上樓去找姜椿言。
就那無論是誰來都要被咬一口的小狗脾氣。
姜椿言走出房間時,柯彥舟正好抬頭。
被逮個正著。
陳婉月的電話讓她頭痛不已。
“你這么大人,對自己的人生沒點規(guī)劃嗎?”
“我們讓你回啟明市讀書還不是為你好,我們還能照顧到你,將來你找工作我們也好替你安排。”
“你一個小姑娘跑到南邊去讀書,你想過我跟你爸嗎?”
“我們這些年缺你吃穿了嗎?你要去打工,要去兼職,你這樣外面人怎么想我們?”
“姜椿言,你能不能有你妹妹一半懂事?”
“……”
她聽不下去,掛斷了電話出來透氣,可陳婉月的話還在她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
她不是父母庇佑下長大的傀儡小孩,她心里有主意,聽了柯彥舟的話,她也想要堅定選擇自己喜歡的一切,只是父母對她的壓力,像這四四方方的院墻,困住她的前十九年,還想困住她的后半身,她透不過氣。
姜椿言居高臨下,光沒有落在她臉上,看不清表情,“喂,要不要聊聊?”
柯彥舟找不到說話的由頭,正好對方開口,“好啊!樂意奉陪。”
他轉(zhuǎn)身向上樓,卻想起什么,“你先下來把飯吃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姜椿言老實坐在桌前吃飯那刻,柯彥舟還滿心歡喜的在想,今天這孩子可真乖,真可愛。
直到姜椿言沒扒拉幾口飯,筷子一丟,“我吃飽了。”
不容置疑的口氣,好似眼見的人多說一句,就會連人帶碗一起把他們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