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應該確實是在曖昧吧？”姜照雪低頭攪動飲料杯里的冰塊,強作淡定。</br> 容稚張口準備說話，瞅著她，又有些奇怪：“為什么我問你朋友,你看起來這么扭捏和蕩漾啊？”</br> “說真的，”她玩笑：“你這個朋友真的不是你自己吧？”</br> 姜照雪的表現真的太反常了。</br> 姜照雪：“……”脊背瞬時間僵直。</br> 人果然不能撒謊,撒一個謊,就等同于挖一個坑，遲早要把自己埋進去。她懊惱,深呼吸,極力調整出正常的表情，抬起頭直視容稚,故作無語。</br> 容稚投降,笑嘻嘻地說：“開玩笑，開玩笑嘛。”</br> 姜照雪心虛地嗔她。</br> 容稚沒發現異常，關心：“所以你朋友要沖了嗎？”</br> 姜照雪遲疑：“沒有吧。”</br> 她低眸，猶豫半晌,說：“我……我聽我朋友說，感覺對方也許還沒有準備好要進入一段感情，不然的話，按照對方的性格,應該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委婉溫吞。”</br> 在她印象中,岑露白從來都是自信從容、殺伐決斷的，就連當初和幾面之緣的她提出結婚邀請時，她都是那樣理所當然、胸有成竹的。她不太確定岑露白不挑明是不是因為還在考慮中。</br> 畢竟是曾經說過不需要戀愛,沒有時間談戀愛的人。</br> 容稚一副情感大師的模樣,沉吟:“互相接觸、試探的時候,曖昧一段時間也算是正常,畢竟誰都不是誰肚子里的蛔蟲，能清楚確定對方的想法。不過，”她提醒：“確實不能曖昧太長時間，要是一直只曖昧，不確立關系，就有點不太正常了。”</br> “嗯？”</br> 容稚蹙眉：“那可能就是只撩不娶，只享受曖昧感覺的渣女。”</br> 姜照雪微怔，隨即想笑。總覺得怎么都很難把“渣女”這個詞安在端莊持正的岑露白身上。</br> 她搖頭，替岑露白說話：“她應該不是這種人。”</br> 岑露白即便不是站在那樣的位置上，只憑自己的容色，只要她想，追她的人也一樣能排到北城外。她沒有必要靠曖昧來獲取存在感和滿足感。</br> 容稚撇嘴，不置可否。畢竟是別人的事，她也不好胡亂揣測。</br> 她想起另一件事，邀請：“我下周過生日，正好劇組有假，談殊如想給我辦個小型的慶生宴，想請你和你親親老婆一起過來吃頓飯，可以嗎？”</br> 之前打人那件事后，她和談殊如就想請岑露白吃飯，但岑露白客氣，姜照雪也推脫，她們便沒有勉強。</br> “就崔毓她們幾個，你也都認識的。”容稚免她顧慮。</br> 姜照雪有點羞赧又忍不住翹唇，什么親親老婆，她叫得倒是比她順口。</br> 要是從前，她一定當場婉拒，或者敷衍應下，而后找借口合理推辭。</br> 她不想麻煩岑露白應酬，也不需要岑露白進入到她的朋友圈。</br> 但這次，她笑波瀲滟，真心答應了：“好，我晚上問問她。”</br> ＊</br> 寸土寸金的北城CBD百納集團大廈里，二十八層的百納影業總經理辦公室里，岑露白坐在雅致的老板椅上翻閱文件。</br> 她今天穿著一件霧藍色的緞面襯衫，墨發垂順，妝容精致，眉眼依舊是溫和的，但不笑時，神色淡淡，不自覺間便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疏離感和壓迫感。</br> 手下的干將宋凱風在她的辦公桌前恭敬坐著，匯報近期工作進展，岑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休閑區泡茶，仿佛置身事外。</br> “楊森那孫子，真的滑不溜秋，什么話都套不出來，他們整個項目組也都像被水泥封了口一樣，半點消息都不透。岑總，我聽亨盛那邊的人透露，楊森和他們那邊的人之前就吃過幾次飯了，你說會不會他們私底下已經達成共識了。”宋凱風一籌莫展。</br> 楊森是他們這次要競標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br> 岑露白視線定在文件上的人員架構圖上，不以為然。</br>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何必正式招標。只能說明他們集團內部其實并沒有完全達成共識。</br> 她長指掀過一頁，把文件合上，言簡意賅：“換個方向。”</br> 宋凱風不解其意：“您的意思是？”</br> 岑露白說：“重點放在周廣身上。”</br> 周廣是董事長助理，第一次參與具體項目，看起來像是掛名監工。</br> 宋凱風遲疑：“聽說這個周廣跟了錢董好幾年，深得錢董信任，口風不是一般得嚴，至今還沒有人撬開過他的嘴。”</br> 岑露白勾唇，眼神冷銳，說：“此一時彼一時。”</br> 宋凱風沒有反應過來，連岑遙都停下動作，露出好奇。</br> 岑露白提點：“錢董要退了吧？”</br> 宋凱風點頭，是有聽說。</br> 他和岑遙都是一點即通的人，馬上醒悟過來：確實，此一時彼一時。</br> 董事長助理，依托著錢董，確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沒有必要鋌而走險聯系外界。但離開了錢董，實際上根本毫無根基。</br> 周廣還年輕，未必沒有野心。這次參與項目，不見得就不想有一番作為，成為他失去錢董加持后揚威立信的依托。</br> “還是岑總想得通透。”宋凱風撫掌叫絕。</br> 岑露白淡淡一笑。</br> 做生意就是做人心。是人都有弱點，審時度勢，善加利用罷了。</br> 她吩咐：“去吧。”</br> 宋凱風干勁滿懷：“好，岑總，那我先回去，馬上和他們開會。”</br> 岑露白頷首。</br> 宋凱風退出辦公室。</br> 岑露白站起身，踱步到巨幅的落地窗前，問岑遙：“岑挺那邊怎么樣了？”</br> 岑漢石自先前再進醫院后，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她與岑挺之間的爭奪，日益白熱化。</br> 這個項目，和岑挺手上的那個項目，可能就是他們在岑漢石面前的最后一爭。</br> 岑遙泄氣：“聽說快談下來了。”</br> 岑露白不咸不淡：“是嗎？”</br> 岑遙嘟嘴，不滿：“爺爺這心，呵，偏得真不是一點半點。”</br> “明眼人都看得出岑挺那個項目更好做。說什么岑捷那邊有交情，能更好展開，她老公一個不當家不主事的二世祖，能幫忙展開什么。不過是偏袒人的說辭。”</br> “就算唐釗真能頂事幫忙，唐家說到底也是日薄西山，強撐一口氣，自身都難保了。”岑遙動歪腦筋：“姐，其實之前黎繼坤有透露過想和我在一起，我們兩家聯姻的想法，我打哈哈過去了。”</br> 黎家和錢家有姻親關系，黎繼坤是黎家當家人的小兒子，也是錢董夫人的外甥。</br> 岑遙在此刻提這件事，話外之音，顯而易見。</br> “岑遙。”岑露白側身，叫她大名，眉宇沉凝。</br> 她知道岑遙從小到大喜歡過的人都是女性，知道她的性取向和她一樣，對男性沒有興趣。</br> 她問她：“我們是為什么走到現在的？”</br> 岑遙眼神閃爍，低下了頭。</br> 為不甘、為不公，為擺脫注定要做人陪襯、任人擺布、仰人鼻息的人生。</br> 岑露白嗓音緩下，說：“遙遙，如果榮華富貴要用你來換，那我不需要。”</br> 岑遙動容。</br> 岑露白冷冷牽唇，眼里溫度降下：“況且，岑挺那個項目，不見得能成。”</br> 岑遙眼眸霎時間亮起。</br> 岑露白沒有多說的意思。</br> 岑遙認錯：“姐，我錯了，我說的都是氣話，我開玩笑的。”</br> 岑露白看她一眼，沒再說話，轉回了身，望向窗外。</br> 高空之下，車水馬龍，眾生無相，有如螻蟻。</br> 岑遙欲言又止，想起什么，轉移話題，關心：“姐……你和嫂子，快成了吧？”</br> 她看她們旅行后面幾日的那個狀態，根本就是在談了吧？</br> 岑露白淡淡：“大概吧。”</br> 岑遙興奮：“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表白節目？把窗戶紙捅破？”</br> 岑露白應：“不用。”</br> 岑遙不解：“你……該不是要等嫂子主動吧？”就嫂子那個溫婉的性子，要等到什么時候啊。</br> 岑露白好一會兒沒說話。</br> “我已經不給她選擇一次了。”她聲音很輕:“這一次，我把主動權還給她。”</br> 她不希望姜照雪有一絲一毫的壓力和勉強。</br> 她要她的心甘情愿。</br> 她側對著岑遙，清絕的面容一半在光中，一半隱沒于陰影之下。</br> 似冷峻，又似溫柔。清醒又瘋狂。</br> 岑遙動了動唇，想到什么，緘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