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點。</br> 唐未看墻上的鐘。</br> 外面下著大雨，衛陽還沒回來，電話也不接。</br> 唐未又打了一通電話，衛陽的手機關機了。</br> 唐未上樓去看孩子，她和衛陽結婚已經6年，還有一雙5歲的雙胞胎兒子。</br> 兩個孩子都睡了，一個蹬掉了被子，一個睡到了床頭，睡相都遺傳的她自己，唐未把孩子都抱到枕上，蓋好了被子，然后繼續下樓去等。</br> 衛陽剛好從外面回來。</br> 唐未急忙下樓，她在樓梯口就聞到了濃烈的酒味。</br> “怎么喝這么多？孩子都睡了，你別上樓了，別把他們熏醒了。”</br> 衛陽沒吱聲，他把包扔到沙發上，解開襯衫上面的二顆扣子，皺緊眉頭，明顯的心情不悅。</br> 唐未刮了下耳朵，發現他的領帶沒有了，他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明明有打領帶。</br> “領帶呢？丟哪了？”</br> 唐未問，那條領帶是她送他的生日禮物，花了她三個月的工資，很貴的。</br> 衛陽還是不肯理她，一個人上了樓。</br> 還在生氣，不就是昨天忘了他的生日，要氣到什么時候？</br> 唐未也有點來火，她昨天就已經道歉了，他還想怎么樣？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這么幼稚！</br> 衛陽正在洗澡，衛生間的門半開著。</br> 地上散落著衣服，丟的一地都是，唐未彎腰撿起臟衣服，她突然來了脾氣，把衣服摔在地上！</br> “我不管你了，愛氣不氣！”</br> 每回都這樣，怎么說都不聽，都是她收拾！她欠他的嗎？</br> 唐未心里有火，躺到床上就睡，她今天上午去看守所提審三名犯罪嫌疑人，下午另一個案子又開庭趕去法院累都累死了。</br> 唐未今天真的累死了快，沾著床沒五分鐘就睡了。</br> 衛陽就站在床邊。</br> 他已經站了一會兒了。</br> 唐未警惕性比較高立刻睜開眼睛，看是他又趴回床上，重新閉上了眼睛，困的腦子一團混沌。</br> “我們離婚吧。”</br> 衛陽站在床邊，頭發散落遮在額前，是一個事業不順家庭不和的抑郁中年。</br> 唐未嗯了一聲，抓起床頭的兒子的小豬公仔抱到懷里，片刻后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立刻坐了起來，有點發懵，“什么？”</br> “我們離婚吧。”</br> 衛陽又說了一遍，這回聲音大了一點，很平靜。</br> 唐未一動不動，她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半天她才問：“為什么？”</br> 她們，她們就是小吵了一架，她太忙了，忘了他的生日而已，他就氣成這樣了？要離婚？太小氣了吧！</br> 衛陽低著頭，沉默了幾秒鐘說：“米可回來了。”</br> 米可是他的前女友，唐未沒有見過米可，只是聽他的朋友提過，然后控制不住好奇去關注了下，知道當初是他家里不同意兩人才分手的。</br> 前女友，出軌？</br> 唐未扶著床腰彎了下來，她原本皮膚就白，現在更白的讓病入膏肓了一樣，額頭上瞬間濕了一層全是汗意。</br> 唐未全身發虛，抹了把臉，半天才開口，提不起勁聲音都是軟的：“你們在一起了？什么時候的事？我、我沒做錯什么啊？”</br> 從相親到結婚7年了，唐未自認為對他，對衛家上下都做到了無微不至，公婆對她都很滿意都很疼她，她們前天才履行過夫妻義務，他現在要跟她離婚？</br> 衛陽低著頭，一副冷若冰霜情緣已盡的模樣：“她回國一個月了，你沒做錯什么，當初我和你相親結婚是我媽的意思。”</br> “你什么意思？”</br> 衛陽坐下來，抻直一條腿他很平淡地說：“我媽喜歡你，跟你相親的時候我跟米可剛分開，事實上只要是我媽看中的人，不管是誰都不要緊。”</br> 唐未聽懂了，她從喉頭擠出一絲荒唐的笑聲。</br> 從相親到結婚，從表白到未婚，他從來沒喜歡過她？因為恰好她是溫靜華喜歡的兒媳婦所以他就默認了是吧？</br> 唐未扶著床站起來往外走，她要一個人靜一靜。</br> 唐未走到門口，她扶著門突然尖叫奔回去甩手給了他一巴掌，她使勁太大，整個掌心發麻，那一股麻一直麻到她心上，麻的她整個身體都像被掏空了一樣！</br> 這個時候衛陽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的手機就在床頭柜上，唐未親眼看到了聯系人是‘可兒’。</br> 唐未搶先按下了免提——</br> “衛陽，你的領帶落在我這里了，你看是你來拿，還是我找時間送給你？”</br> 唐未突然間淚流滿面，她又笑，滑稽，她攢了三個月的工資給他買的領帶，他打著領帶讓別的女人解開！</br> “衛陽。”</br> 唐未扶著床頭柜，她連吞了幾次口水，擦了一把眼淚：“我明天答復你，明天，我要想一想，想一想。”</br> 唐未往外走，腳下發虛，她甚至沒有勇氣去問他是不是真的跟米可上了床，真惡心，太臟了，他用碰過別人的身體碰她，太臟了！</br> 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下了足足一晚上，唐未在窗臺板上坐了一晚上。</br> 8歲那年，她親媽貝雪在同學會上遇到了前男友，兩個人干柴烈火，貝雪懷孕了唐年才知道。</br> 那個時候，貝雪不顧一切的逼著唐年離婚，那個嘴臉唐未永遠不會忘記，唐年不肯離婚，貝雪的前男友直接來接她走。</br> 那時候唐未還不能辨是非，她追著車去追自己的媽媽，她被車子撞倒在路上，貝雪走的頭也不回。</br> 唐未的手臂被撞斷了，戴了6年的鋼板，手臂上永遠留下了一道疤痕，而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貝雪，見不到，也不想見。m.</br> 出軌的人，不論男女，都是罪人！</br> 唐未擦掉眼淚，抱住了自己理下了頭。</br> 一早，唐未一夜沒睡，頭很重，臉煞白，她靠在墻壁上，墻很冷，她也很冷，冷，卻冷靜了下來。</br> 唐未回臥室去，衛陽也剛剛起，正在衛生間里洗漱，唐未臉色憔悴，他卻面色紅潤，顯然睡的很好。</br> 唐未站在他身旁，看著鏡子里的他，臉色隨著血液在一點一點的冷掉，她開口：“我同意離婚了，但是我要孩子的撫養權。”</br> “知道了，孩子是你的命，我沒那么狠，我原本也沒有想要孩子，都給你。”</br> 衛陽雙手扶著洗手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涼薄，唐未心頭像被澆了一捧雪水，那一點的期待突然就變得可笑可慢，是啊，他跟米可將來會再生孩子，那個時候他一定會滿心歡喜的做的一個稱職的父親。</br> 唐未想到衛簡衛寧，突然就冷了心：“那好，我們盡快把手續辦了。”</br> 衛陽沒有吃早餐，洗了臉就去上班了。</br> 一早，衛簡和衛寧不肯好好吃飯，5歲的孩子淘的很，拿著包子追著打仗，唐未哄不過來，氣得發了脾氣！把兩個孩子都嚇著了。</br> 衛陽是沒有照顧孩子的概念的，唐未剛懷孕的那年他就因為業務拓展到國外長駐，唐未7月早產生孩子他都不在身旁。</br> 唐未送孩子們去上學匆匆忙忙的又去上班，今天她要去提審犯人，她在檢察院上班，比較忙。</br> 結路上堵車上班女遲到了又挨了領導的幾句批評，開車去看守所的路上，唐未突然就哭了，哭得像個傻子。</br> 孩子從上小班一直就是她接送的，衛陽從來不管，找學校，報名面試，檢查作者，教孩子功課，她失去的母愛她想讓自己的孩子全部擁有，她每天連看一集電視劇的時間都沒有。</br> 唐未在車里放聲大哭，她圖衛陽什么？她供著他，當他的保姆，到頭來還要被離婚，沒有他，她明明能過的更好！</br> 中午，辦公室里。</br> 衛陽點了一份外賣還沒有吃，秘書打電話進來：“您太太來了。”</br> 衛陽沉默了3秒鐘，開口：“讓她到辦公室來。”</br> 唐未推門進來，她穿的是工作服，女式的西裝，她反手關上門，提了條椅子坐在了衛陽的對面。</br> “什么事這么急？”</br> 衛陽合手問，唐未打開包，掏出離婚協議遞過去，平靜地說：“我來跟你談離婚的事，你看看協議。”</br> 衛陽拿起協議，唐未等他看完了，開口問：“你下午有時間嗎，我們去把證辦了，我最近可能要出差怕沒有時間，另外我們離婚的事先別跟爸媽說。”</br> “你外面有人了？”</br> 衛陽放下協議，緩緩地開口。</br> 唐未心灰意冷，連和他辯駁的心思都沒有，她又打開包，將結婚戒指放到桌子上：“戒指還給你。”</br> 戒指很昂貴，她一點都不喜歡，她的工作其實不適合戴這么高調的東西，但因為是結婚戒指她從來沒說過一個字，她一直苦心的在為他的不愛找借口，到頭來自己活成了個笑話。</br> “下午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們去把證辦了。”</br> 唐未和他商量，衛陽轉動無名上的戒指，然后也摘下了戒指，他攏了下眉抬眼：“為什么這么急？”</br> 唐未沉默，片刻后低聲回他：“想解脫，這婚姻已經成負累了。”</br> 離婚協議是唐未昨晚就擬好的，找朋友修改了一下，她們其實沒有什么財產分割，他的是他的，她的是他的，昨晚想的時候她才發覺，她們的生活除了孩子其實分割的很清楚，也許這結局，早就注定了。</br> 衛陽捏著筆不做聲，唐未心里發急，也不耐煩了，催促他：“你快點簽吧，我下午還有事呢，這協議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一會分沒要你的。”</br> 衛陽的臉色一下寒了，他擰開鋼筆，利落地在協議上簽了字，按下內線通知秘書：“下午的所有會議都幫我取消，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br> 下午3：40.</br> 從民政局出來。</br> 太陽毒辣，唐未有點暈，衛陽跟在她身后出來。</br> 唐未抬頭看了一眼天，回頭對他說：“我的東西要搬需要點時間，我會盡快搬完，離婚的事不要跟孩子們提，他們什么都不懂。”</br> 衛陽點頭，他站在路邊，身上帶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他偏頭客套地問：“送你回去？”</br> 太陽很毒，唐未皮膚原本就很白，現在更加白的有點瘆人，她叫的車已經來了，她頭重腳輕拉了幾次才拉開車門。</br> 坐到車上，唐未嗓子一下就啞了，哽的擠不出話，好像隨時會崩潰大哭，她笑了一下，說：“師傅，寶寧家園，麻煩了。”</br> 車子開離，唐未這才偏頭看車窗外，她嘴唇顫動幾下，突然間淚流滿面，她低下頭抬手捂住臉。</br> 司機師傅從民政局接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安慰她：“小姑娘，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br> 唐未用力點頭，朝司機師傅擠出一個笑，轉頭看向車窗外，抬手擦掉了眼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