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均被抓了。</br> 就在市一區分局。</br> 就在1個半小時前,他在唐家拿刀砍了唐家四口人,唐健當場死亡,米妙何蓮還在醫院搶救,唐占被砍中兩刀后扭斷了唐均的手臂。</br> 唐均自己報的警。</br> 他抱著唐心的骨灰盒一直站在門口等到警察把他帶走。</br> 他在派出所一言不發地沉默了1個小時,最后報了唐未的手機號碼。</br> 快11月了。</br> 夜很寒。</br> 唐均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半身都是鮮血,他坐在角落里,左手不自然地垂落,右手抱著唐心的骨灰盒。</br> “阿姨……”</br> 唐均輕輕地喊唐未,他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張染紅的銀行卡,用干凈的一邊衣擺擦掉卡上的污血,把卡遞給了唐未。</br> 他問:“2萬塊錢,夠給我和妹妹買墓地嗎?這是媽媽的工資卡,我一直沒有動過。”</br> 唐未捏著卡,眼淚掉下來。</br> 唐均摸著骨灰盒,很平靜,他輕聲說:“要是錢不夠,我跟妹妹用一塊墓地就行,阿姨,那天我故意兇你的,我沒有怪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我怕你不讓我回去,不回唐占家里,我報不了仇。”</br> 唐均低下頭來,細瘦的手摸著另一邊口袋,從里掏出一塊疊的方方正正的紙。</br> “唐占打電話給我,說只要我帶妹妹去拍廣告他就讓你撫養我們,我們就再也不用回去了,他寫了保證書,他還簽了字按了手印。”</br> 唐均把紙片放在骨灰盒上,他用一只手打開,他遞給唐未看:“你看,他按了手指印,讓我別告訴你,我不是故意害死妹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唐均說著說著,哭了,那是最絕望的哭法,發不出一點聲音,卻是撕心裂肺。</br> 唐未什么都沒有說,上前把他抱到懷里,小孩身上特別的冷。</br> 唐未打電話給王瑩,王瑩帶了自己刑辯的前輩來替唐均處理案件,唐均左臂骨折,被派出所的人送去了醫院手術。</br> 晚上,天上飄著細雨。</br> 風瑟瑟的寒,深秋了,快冬天了。</br> 唐未把車停在院子里,推門進屋,衛簡衛寧正在寫作業,一齊回頭開心地喊媽媽。</br> “回來了。”</br> 溫靜華喊她坐下,唐未把外套理在一旁。</br> 溫靜華遞給唐未一只橘子,關切地問:“去醫院了,唐均手臂怎么樣?”</br> “上了鋼板,沒事,過幾天他就能出來了,之前我帶他到老劉那做過心理傷情鑒定,加上他才11歲,不用負刑事責任,但是唐家那邊不愿意處理他的事。”</br> 溫靜華看一眼孩子,不好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她喊劉媽照顧孩子,家里有專門負責做飯的阿姨,劉媽現在輕松了許多。</br> 回到房間里,溫靜華這才開口問:“聽說米妙流產了,到底怎么樣了?”</br> 這件事唐家捂的緊,因為是做娛樂行業的怕記者宣揚出去,溫靜華這些人也只聽的些風聲。</br> 唐未托著橘子,心情沉重:“唐健昨晚就死了,當場死亡,唐占背上被砍中了兩刀,但沒傷到要害,米妙被砍了6刀也搶救回來了,她是自己逃跑時滾下樓梯才流產的,何蓮倒是沒受傷,只是嚇的好像精神出了點問題。”</br> 唐未把剝好的橘子給溫靜華,分心說:“天涼了,這東西涼您少吃一點。”</br> 溫靜華點點頭,她嘆了聲氣,提起唐家真是分分毫毫的看不起,“所以說做人要留一線,不要欺人太甚了,誰的手拿不起刀?”</br> “今天唐占給我打電話了,他現在見都不敢見唐均,他主動的要把唐均的監護權給我。”</br> 唐未把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溫靜華沉默了幾秒,握住了唐未的手腕:“未未,我們不能撫養唐均。”</br> 唐未低下頭,握住了半個橘子,溫靜華凝視著她,輕柔地跟她講:“唐均可憐,我也心疼他,可是他能拿刀砍死人,他受了這么多的罪,可能心理也有問題,他太危險了,我們不能用一大家的性命去冒險。”</br> 唐未反手握住溫靜華的手,輕輕的點頭,臉色平靜:“我知道。”</br> 溫靜華眼圈也紅了:“他到底不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們可以幫他,供他上學,將他養大,但是監護人的責任我們承擔不起。”</br> “我懂。”</br> 唐未嘴角扯動一下,苦澀地笑。</br> 她懂的,所以她沒有答應唐占。</br> 她不能用自己的家人去冒險,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危險。</br> 醫院里。</br> 米妙把平板電腦摔在地上,把枕頭也扔在了地上!地上東倒西歪地橫了幾只果籃,水果滾了一地。</br> “滾!滾滾!”</br> 米妙尖叫,抓起床頭柜上的塑料碗砸家里的保姆!</br> 三個保姆都退到一旁不敢說話。</br> 米可推門進屋,又是一地的凌亂,鬧幾天了,沒完沒了!米可心里有點來火,開口責備:“還沒鬧夠?”</br> 米妙心里快憋炸了,身上的六處傷口疼的滲血,她呼哧呼哧喘氣,眼眸腥紅:“沒夠!唐均那小賤人呢!被槍斃了嗎?”</br> “他才11歲,他殺了你都不會被槍斃!”</br> 米可喊保姆趕緊收拾屋子,連路都沒法走了,她搬了張椅子坐到床前:“不好好做月子你折騰什么?”</br> 米妙大聲笑了兩聲,眼睛通紅的:“孩子都沒了做什么月子!”</br> 都是唐均這個賤人!賤種!!</br> “現在家里都夠亂了你就好好的養著病別再添亂了!”</br> 米可頭疼死了,米妙從小是跟在米笙身邊長大的,米笙特別慣著她,要不然也不至于驕縱成這樣。</br> 米妙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恨,心里像燒了把火一樣!</br> “媽今天被檢察院的帶去問話了。”</br> 米可心里頭沉重,她自己的媽自己最清楚,公司是怎么做大的,上下通了多少關系,根本禁不起細查!</br> 米妙不耐煩,都什么時候了還拿這事煩她,她孩子都沒有了,她發火:“你找大哥去!跟我講什么!”</br> 米可知道跟她也講不通什么,她鎖著眉掏出手機接電話。</br> 施靈正在辦公室里,她晃著椅子說:“朋友那聽說的,宋洋在跟陳市長家的女兒相親。”</br> 米可捏緊手,一口氣快要提不上來,額頭滲了一層的熱氣!</br> 她就知道!</br> 宋洋不是第一次劈腿了!</br> 施靈起身去泡咖啡,一面搖頭一面勸米可:“你還要這樣繼續耗下去?你都35了你現實一點吧,衛陽他就不愛你,別說唐未比你年輕,人家還有兩個兒子,還有他媽一心護著唐未,你這樣耗下去有什么意思?”</br> 米可心里油煎一樣難過,她捂住了臉,快哭了,她就是放不下啊!</br> “宋洋現在對你還有點舊情,你再這么搖擺不定那一點舊情沒了你怎么辦?年輕是女人的資本,你資本已經快要沒有了你還不急。”</br> 米可溢出一絲哭聲,她要不急,怎么會連臉都不要了去糾纏衛陽。</br> “是這間吧?”</br> 洪二胖帶著萬瑩云來探病,米可急忙擦掉眼淚笑臉迎上去。</br> 米妙躺在床上,因為心情不好誰也不想理,洪二胖本來也就是意思意思,放下花籃就去找唐占去了。</br> 唐占的病房在樓上。</br> 病房里靜悄悄的,沒有保姆。</br> 唐占坐在床上,盯著窗外發呆。</br> 小馬推開門進屋,看了他一眼,小聲說話:“唐總,宋嬌倩死了。”</br> 唐占瞳孔驟然緊縮,眼眸里的一點光像螺絲一樣擰緊,他嗯了一聲,問:“怎么死的?”</br> 小馬低著頭,有點畏懼唐占,輕聲回:“是跑出去掉到河里淹死的,宋家不愿意接受您的捐助,錢退回來了。”</br> 一個星期前,唐占讓小馬去聯系宋嬌倩的父母,他愿意捐助宋家400萬,只要宋家在采訪中按稿子說幾句話夸一下他,為公司新劇的上映炒一下熱度。</br> 宋家一直沒有答復。</br> 唐占深吸一口氣,突然間冷笑一下:“這是嫌錢少了,給的多你看他們退不退。”</br> 唐占臉色平靜:“行了,你出去吧。”</br> 小馬出去把門關上,唐占坐著沒有動,良久,他輕輕抬起手,摸到臉上的淚,它是冷的。</br> 洪二胖跟萬瑩云推門進來。</br> 洪二胖嘖了一聲,把一籃水果擺到床頭柜上,萬瑩云給他搬椅子,他坐下來話音打顫:“你命真大,太險了,媽的這年頭在外頭防人算計,在家里還得防兒子造反。”</br> 萬瑩云雙手搭在膝上,搖搖頭不解:“唐未會教育孩子竟然也教不好唐均,看來這孩子問題太嚴重了。”</br> 唐占斂下眼睛,沒有答話。</br> 洪二胖望一眼萬瑩云,胖眼瞇了一下,他回頭:“不是我說,這事真怪不到唐未頭上,你們家的事我也不好說什么,但這事辦的真的你也管管米妙,都這樣了,唐均也不能留家里了,我看你干脆送個人情把唐均給唐未養著算了,你舒心她也放心。”</br> 唐占的臉色不大好看:“我打過電話給唐未,她沒答應。”</br> 萬瑩云挺意外的:“她不是一直想撫養唐均嗎,怎么這個時候又不答應了。”</br> 洪二胖截住她剩下的半句話,看一眼手表跟唐占講:“我得跟北邊那邊人談點事,媽的,那幫人特能喝真受不了,哎我先走了。”</br> 出門上了電梯,洪二胖這才發火:“你瞎鬼扯什么?你挑撥什么?唐未招你了你在那挑事?”</br> 萬瑩云也不生氣,嗔了他一眼:“你沒聽說嗎,唐未他爸要下臺了,米家跟宋家搭上了關系,我是為你好,你也不想想唐未他爸下臺了衛家能好過嗎?你得跟唐占走近一點。”</br> “你懂個屁!”</br> 洪二胖忍不住罵,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煩她自作聰明:“衛陽沒認識唐未之前難道家里是要飯的?頭發長見識短,生意歸生意,朋友是朋友!”</br> 洪二胖走出電梯,對萬瑩云他也是說一句藏半句。</br> 唐均為什么砍人,還不是唐占太狠了!唐占對自己親兒子都能這么狠,他跟唐占交心他是嫌自己死的慢?朋友還是要交衛陽這種的,一句話,放心,衛陽不會往你身上捅刀子。</br> 賺錢是為了享受生活,不是為了每天勾心斗角晚上做噩夢的,那還有什么意思!</br> 洪二胖一面走一面反思,他該對洪白洪澤好點了,最近罵的有點狠,背后有點涼,親生的又不能不管,煩他媽的!</br> 第四十六章</br> “可算睡了這兩個小的。”</br> 衛陽推門進屋,立刻爬上床去,11月了,天還挺冷的。</br> 唐未嗯了一聲,也沒抬頭,有點心不在焉的,衛陽坐下靠過來問:“又在想唐均了,什么時候出院?”</br> “后天,我還沒有跟他說。”</br> 這都10天了,唐均后天出院,不說不行了,唐未打算把他接到她的那幢公寓里,這種近似于‘嫌棄’‘遺棄’的做法,她怕唐均不能理解,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br> “你開不了口我跟他說,你千萬別心軟,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br> 衛陽跟溫靜華的想法是一致的,唐均太危險了,他不能拿家人去賭,尤其是兩個孩子那么小。</br> “不用,你說會起反效果,我自己說。”</br> 唐未躺下來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響了,她拿起來,皺了下眉頭,是姜佳人的電話,從同學會那次,她們之間再沒有聯系過。</br> 唐未接了,臉色淡淡的,姜佳人在那頭笑,心情很好:“未未,焦東升職了,我們這周六請客,在福來飯店,你要來啊。”</br> 唐未語氣平淡地道賀:“恭喜啊,我最近很忙,真沒有時間。”</br> 姜佳人嘻嘻笑:“哎喲,你還跟我生氣吶,我心情不好就那樣,我給你賠罪了,周六我給你陪酒。”</br> “真的沒有時間,最近事情比較多,孩子叫我了,我去看一看,下回聊吧。”</br> 唐未掛斷了電話,衛陽放下手機回過頭:“姜佳人終于聯系你了,怎么了,什么事?”</br> “焦東升職了,她請客吃飯請我去,我拒了。”</br> 衛陽對姜佳人沒好印象,尤其是同學會那次那嘴臉,他至今還惡心:“拒了好,她跟你三觀不合服了你還能忍那么久。”</br> 唐未往下躺,剛剛閉上眼睛,手機又響了,衛陽幫她接起來,是王瑩打來的,他把手機給她:“王瑩。”</br> 肯定是姜佳人的事,唐未嘆氣,王瑩也在床上,剛要睡覺接到了姜佳人的電話,她問:“佳人找我替她說情,你真不去?”</br> 唐未嗯了一聲:“不去了,沒意思。”</br> 王瑩笑一笑:“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本來就不想去,想著你要去我就陪你一起,唐均怎么樣了?”</br> 沒再提姜佳人,唐未跟王瑩聊了幾句,王瑩也嘆氣,這事還真麻煩,以唐均現在的心態肯定很敏感甚至于病態,如果他知道唐未不愿意當他的監護人無疑于是雪上加霜,但是不說誤會更大,這個孩子現在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br> “還是趕緊說吧,跟他講道理,他也是一個懂事的小孩,瞞著他萬一他誤會了更麻煩。”</br> 第二天下班以后,唐未先回了一趟家,這里請的做飯的阿姨陳姐已經做好了飯菜,唐未裝好飯盒準備去醫院。</br> “媽媽,唐均哥病好了嗎?我們跟你一塊兒去醫院吧?”</br> 衛簡衛寧圍著唐未,衛簡仰頭說,唐未笑一笑,捏他的小下巴:“你唐均哥心情不好,等過段時間好了,在家里不要調皮啊。”</br> “媽媽,心心姐什么時候回家啊?”</br> 衛寧問,兩個孩子總是問唐心,唐未也沒有說實話,只說唐心出國治病了,他們很想唐心。</br> 唐未彎下腰,溫柔地笑:“要很久呢。”</br> 溫靜華從房間里出來,她已經換好衣服了,她是不放心唐未一個人去醫院,唐未今晚要跟唐均說實話了,她怕出什么事要跟唐未一起去。</br> “媽,不用了。”</br> 唐未攔著溫靜華:“您去了我反而不好說話,放心吧,沒事的。”</br> 溫靜華紅了眼眶罵唐未:“能讓人放心嗎?出事怎么辦?”</br> 唐未抱住溫靜華,溫柔地:“媽,沒事的,您在家看著孩子,不會有事的。”</br> 哄了溫靜華,唐未拿上飯盒開車離開。</br> 剛11月,氣溫就陡然降了,好像要下雪了一樣。</br> 唐未衣服穿的薄了,進了醫院夾了一股子寒氣。</br> 推門進屋,唐均躺在病床上,還是老樣子,不愛說話,總是發呆,唐未跟他說話他就答,不說話他就沉默。</br> “吃飯了。”</br> 唐未扶他起來,她放下桌板端出飯菜,還有雞湯,唐未每晚都會讓陳姐熬湯,唐均太瘦了。</br> “明天出院了,休息幾天就趕緊去上學吧。”</br> 唐未說,給唐均勺子,唐均沒有吱聲,一口一口的喝湯,那種不想吃卻硬往肚子里塞的樣子讓唐未看得揪心。</br> 吃了飯,唐未把桌子收拾了,她坐在床邊握住了唐均的手,她不想說,她不想再往唐均的心上捅刀子,可是不能不說。</br> “唐均,明天阿姨接你出院,送你到你原來跟你媽媽住在的阿姨的老房子里,你要一個人住一段時間。”</br> 唐均輕輕地嗯了一聲,握住了唐未的手。</br> 他的手,真瘦,手指細細的,像女孩的手指,唐未心里發酸,她很愧疚,真的,她抬起頭——</br> “唐均,阿姨不想瞞著你,我不能接你一起回家了,你傷了人,你心里有恨,我怕你會傷害衛簡衛寧。”</br> 唐均再次點頭,輕輕地抬起右手,他摸唐未的臉頰。</br> 唐未抬眼,啞著嗓子問:“怪我嗎?”</br> 唐均搖搖頭,眼神是溫暖的,他輕聲說:“不怪,你是媽媽,媽媽都是很疼愛自己的小孩的。”</br> 唐未握著他的手,心里酸澀,她笑了一下:“出院了阿姨送你去看心理醫生,等你好一點去上學吧。”</br> 唐均低下頭,又不吱聲了,他不想上學了,他沒有家了,也沒有親人了,上學好像沒有什么意義。</br> “唐均,不可以不上學。”</br> 唐未摸唐均的臉頰,臉色極其的認真:“不要浪費時間在恨上面,現在沒有意義。”</br> 唐均抬起眼睛,唐未平靜地說:“報復有很多種方法,唐占最愛錢,上好學,將來你比唐占還有錢你可以讓他變窮,唐均,我們永遠不要拿刀去報復仇人,這叫犯罪,你媽媽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你過的幸福,她絕對不會希望你變成罪犯。”</br> 唐均嘴唇哆嗦起來,眼淚一下子掉出來。</br> 唐未摟住他:“阿姨不是你媽媽,沒法全心全意的照顧你,但是不會不管你,我們好好的學習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等有能力了用正當的手段去討債,我們不犯法不犯罪,好嗎?”</br> 唐均抬起頭,哽咽著,用力點了下頭。</br> 又哄唐均喝了一碗雞湯,唐未的心才輕松下來。</br> 唐均換了衣服,唐未端著盆去衛生間給他洗衣服,聽到有人敲門,她去開門,愣了。</br> 明楚手上拎著兩袋水果,他對唐未笑一笑。</br> “你怎么來了?”</br> 唐未急忙請他進屋,明楚把東西放到床頭柜上,他跟唐均打招呼:“你好啊,我是你唐阿姨的同學,我叫明楚。”</br> “明叔叔你好。”</br> 唐均點頭打招呼。</br> 唐未給明楚搬椅子,明楚沒有坐下來,他回頭溫柔地問:“未未,我有事情找你,出去聊行嗎?”</br> 唐未點點頭,她有請看護,她交待了幾句,和明楚出門去。</br> 兩個人沒有走遠,只在住院陪的外面散步。</br> 明楚走在唐未的左手邊,他低聲說:“我去見了唐占,和他談了收養唐均的事。”</br> 唐未停下腳步來,明楚笑一笑,眼神溫柔又清澈:“已經談好了,辦手續就好了,只是還是要跟唐均說一下,他和你親,你幫我說一下好嗎?”</br> 唐未腦子有一點亂,重逢后她是避著明楚的,也從不去猜測明楚的心思,現在似乎擺在臺面上了。</br> 唐未還是不確定,她擰了下眉毛問:“你怎么會想要收養唐均?”</br> 明楚微微笑:“不是因為你,你也知道我心臟不好,很難有孩子的,我以后也不打算再結婚了,我本來就想收養一個小孩,我覺得唐均這個孩子挺不錯的。”</br> “可是……”</br> 唐未跟明楚說了實話,唐均現在心理狀況還不確定,她擔心有危險。</br> 明楚聽了以后微微低著頭抿著嘴唇笑起來:“那你還照顧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是掏心掏肺的對人。”</br> 唐未笑了,歪著頭打量明楚:“你也一樣,一點都沒變。”</br> 明楚摸著臉上的疤痕嘆氣:“變丑了。”</br> 放下手明楚言歸正傳:“你都不怕我更不怕,他跟在我身邊更好,我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br> 唐未不說話了,一會兒她才抬頭:“……謝謝你,衛楚。”</br> 回到病房里,唐均正在用手機聽英語課程,唐未坐在床邊,看到他在學習她心里很安慰。</br> 唐均摘下耳機望著她,笑一笑,笑里還帶著苦意,唐未摸他的頭發,也笑了:“唐均,剛才來看你的那個人叫明楚,他想收養你,他已經和唐占談了,要我來問你的意見。”</br> 唐均愣了一下,唐未眼神溫柔:“明楚以前是我的同學,認識很多年了,他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你可以先跟明叔叔接觸一下再決定。”</br> 唐均立刻搖搖頭:“不用了,我愿意的。”</br> 他相信唐未,而且只要能離開唐家,誰都行!</br> 晚上回到家,全家圍在一起看電視,衛簡衛寧在一旁下圍棋,兩個都很沉的住氣,完全不受大人的影響。</br> “今天在醫院見到明楚了,他要收養唐均。”</br> 唐未把事情說了一遍,衛陽原本在吃草莓,突然間就沒有胃口了,溫靜華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這樣挺好的。”</br> 衛陽放下草莓,心里頭不舒服,但還是就事論事:“這樣對唐均也好,也省得唐未未天天操心,我雖然耿耿于懷,但雙手支持。”</br> “你上有老下有小灑脫不起來,理解你。”</br> 溫靜華替兒子說話,扔了個桔子給他,衛陽剝了桔子,撕了一瓣往嘴里送,溫靜華瞪眼:“誰讓你自己吃的,讓你剝給我。”</br> 衛陽朝天翻一個白眼,扔還給溫靜華:“我是抱養的吧?”</br> 唐未拿起手機,是姜佳人的電話,她擰了下眉毛,衛陽湊過來看,有點不耐煩了:“怎么又是她?”</br> “未未,我在你家門口,保安不讓進,我來跟你賠罪了。”</br> 姜佳人站在車子旁邊,微笑著說,焦東升職了,她現在走路都覺得腳底踩著風,真正的風春得意。</br> “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br> 唐未放下手機,她正好,也有話跟姜佳人說。</br> 衛陽拽住她的手腕:“你真要去見她?”</br> “早晚要見的,我一會兒就回來。”</br> 衛陽扔掉桔子起身,拿起外套說:“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出去走走。”</br> 唐未走到衛寧身邊,衛寧正在苦思冥想怎么落子,唐未拿起一枚棋子準備要幫他,衛簡表情很嚴肅。</br> 唐未笑著把棋子放回棋盒,她彎下腰笑瞇瞇:“觀棋不語媽媽知道,你們慢慢下,不許吵架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