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路楠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br> 上輩子,親戚朋友知道她在賣酒——盡管她認真解釋過自己并不是賣酒的,但總有自以為好心的人要給她介紹是生意,要買一瓶兩瓶或者是像蔣楚天朋友這樣宴席用酒,拿個三五八件的。</br> 路楠心里頭承他們的情,但是真的想告訴他們:大可不必。</br> 不論省辦還是市辦的備用庫都是只有品鑒酒(即無包裝、瓶身印了非賣品三個字酒),沒有成品酒(即包裝完好在渠道上售賣的酒)的。所以親戚朋友要買酒,她就得和經銷商調貨。絕大部分的經銷商都很‘懂規矩’,出廠價不加一分錢就調貨給業務,但是從業務的角度來說,難道這樣就不算欠經銷商人情了么?這都是要還的,要么幫他們多出一點貨、要么在合理范圍內幫他們盡可能多地報一些費用。m.</br> 然后還會有一些人,覺得會被宰熟。</br> 路楠給他們低價,他們會懷疑酒不是正品;給他們團購價,他們又覺得不夠優惠。</br> 總結起來一句話:吃力不討好。</br> 比如眼前這對小情侶,不管是出于什么考慮,很明顯他們從進包廂之后就擔心路楠要把話題往用酒上帶。</br> 路楠猜測,只是男生隨口和蔣楚天說了他結婚需要用酒或者和蔣楚天聊天的時候話趕話說需要怎么怎么高檔的酒。</br> 男人么,有時候聚在一起總會吹一下牛皮的。</br> 蔣楚天大概又比較實心眼?當真了。</br> 而事實上,一對年輕情侶要結婚,買什么煙、用什么酒大多都是聽長輩的。</br> 就路楠所知,華安市這個地方宗族觀念有點強,甚至對于買這些東西的品牌、包裝顏色都有講究。</br> 小情侶大概是做不了主的。</br> 思及此,路楠突然想到去年和陳驍去海臨市副食品批發市場‘釣魚執/法’的經歷了。</br> 當時那個檔口的店老板也是這么看待自己和陳驍的吧?</br> 她抬頭對坐在對面的小情侶笑笑:“聽蔣楚天說你們要擺酒啦?”</br> “嗯,定在臘月二十二?!迸卮鹜暧诛w快補充了一句,“家里長輩說了,要用國酒。”</br> 女生一說這話,蔣楚天就抬頭看那個‘老吳’,對方抬頭沖自己哥們尷尬笑笑。</br> 蔣楚天看了路楠一眼,覺得頗為尷尬:我這信息里說的信誓旦旦的,結果……</br> “哇,那就快到你們的好日子了,提前說一聲恭喜啊?!甭烽b作沒看出對方的生硬,接著說,“國酒很好啊,畢竟牌子擺在那里。我聽說他們主打婚宴的那款酒,廠家最近年底有做買贈活動,好像是六贈一,還會送紅酒、啤酒和飲料,你們去買的時候記得別忘了問一下,量大可以談優惠的。”</br> 路楠這樣坦蕩,甚至還告訴他們國酒最近在渠道上的促銷政策,倒是讓小情侶都有些不好意思。</br> 好在很快就上菜了,蔣楚天借著給路楠介紹特色菜的機會,活躍了一下氣氛,那對情侶也時不時插話,說了說華安市的風土人情和一些值得游玩的景點。</br> 路楠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聽到感興趣的,還重復問對方一遍那個景點的名字怎么寫或者那種特色小吃的本地方言怎么念。蔣楚天三人的談興就更足了。</br> 反正只要路楠愿意,和她交談的人一定會感覺到十分輕松愉快。</br> 談到后來,小情侶中的女孩子甚至說:“我們結婚擺酒要用國酒這個是沒辦法了,不過,正月新女婿上門給長輩拜年,可以用你們公司的酒哎?!?lt;/br> 路楠笑著說:“好的哇,到時候如果有需要,叫蔣楚天通知我一聲就行。”</br> 場面話而已,希望對方不要當真。</br> 吃完之后,小情侶說還有事,就先走了,走的時候男生爭搶著把單給買了。</br> 剩下蔣楚天和路楠面面相覷。</br> 蔣楚天依舊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想到老吳這么不靠譜。他之前明明講婚宴用什么酒他是說了算的……”</br> “沒事的,你別往心里去。結婚么,多少人一輩子就這么一次,肯定想要盡善盡美?!甭烽掷斫獾卣f到,并且這也是她的心里話。</br> 蔣楚天再三確認路楠真的不介意,然后拎起路楠給他的禮袋:“我看你剛才只吃了一點點,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再去吃點別的?”</br> 路楠解釋:“不是的。菜很不錯,只不過我習慣晚上少吃一點?!?lt;/br> “我懂了,你們女孩子都要保持身材,要減肥是不是?”蔣楚天有些遺憾,“這可怎么辦,本來還打算帶你去一家甜品店坐坐,那家的提拉米蘇加了馬薩拉酒,特別好吃。”</br> 路楠想了想:“你可以把地址給我,下次白天我過去嘗嘗。”</br> “這怎么行?這是我約女孩子的秘密武器?!笔Y楚天一本正經地說。</br> 路楠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蔣楚天的神色,然后笑了起來:這小伙還挺幽默。見路楠笑了,蔣楚天也笑著解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哦。其實是因為之前在國外吃到過口感特別香醇的提拉米蘇,后來從甜點師那邊打聽到用酒的特殊性,于是我弄了兩瓶原裝進口的馬薩拉,存在甜品店,想吃的時候,就拜托老板給我定制甜品。所以,沒有什么用甜品約女孩子,只是我自己喜歡吃甜食而已。你不會嘲笑我吧?”</br> “這有什么好嘲笑的?那我如果說我喜歡吃臭豆腐、螺螄粉,你豈不是要鄙視我?”</br> 臭豆腐蔣楚天知道,但是螺螄粉……有什么不對的嗎?難道不是螺螄加米粉的組合?</br> 他問:“那湯頭應該挺鮮吧?”</br> 路楠忽然想到,現在螺螄粉還沒有風靡全國,于是笑著搖搖頭說:“嗯……氣味挺一言難盡的。喜歡它的人覺得嗦一碗螺螄粉是人間美味,還要多加酸筍;不喜歡它的人,大概會覺得是在煮咳咳吧。”</br> 聽給路楠這么說,蔣楚天的好奇心就更重了:“下次有機會嘗嘗看。不過,話說回來,那邊甜點都已經做好了,要么你帶回家明天吃吧——那家店離這里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鐘?!?lt;/br> 鑒于對方強烈安/利,路楠一看時間,還挺早,于是說:“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lt;/br> 走去甜品店的途中自然而然地有交談,路楠才知道,蔣楚天和莎莎是幼兒園、小學、初中超過十年的同學,不禁感慨:“這么多年同窗情誼,青梅竹馬不過如此了吧?”</br> 蔣楚天伸手合十:“大概是孽緣吧。虧得高中沒在一個學校,不然我可能長不高?!?lt;/br> 路楠好奇地看對方:應該有接近180cm,在南方來說,不算矮啦。</br> “男生拔個子的年紀都比較晚,我一直到初三都比潘莎莎要矮,初中三年都是坐在她前排,每次出操排隊她都要對我的腦袋頂比比劃劃?!笔Y楚天嘆氣,“那幾年給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lt;/br> 這么虎,這的確像是莎莎干出來的事情。路楠笑得樂不可支:“后來你們再見面呢?”</br> 蔣楚天一抬頭:“大仇得報、揚眉吐氣。”</br> 路楠算發現了,這小伙兒雖然長了一張社會人的臉、打扮也是偏成熟那一掛的,但是一開口就露餡。</br> 到了甜品店,蔣楚天熟門熟路地和店員打招呼,店員小姐姐也從柜臺里拿出單獨留的兩份給他們打包。</br> 道別前,路楠拎著甜品說:“謝謝你的提拉米蘇?!?lt;/br> 蔣楚天則晃了晃手里的禮袋:“謝謝你的擺臺。真不用我送你么?”</br> 路楠失笑:“你要開車尾隨我的車送我么?感覺略奇怪啊?!?lt;/br> “好吧,那你到家之后和我說一聲?!?lt;/br> 到家之后,路楠一邊給莎莎撥了電話,一邊順手給蔣楚天發了信息表示自己已經安全抵達,對方很快回復:好的,提拉米蘇一定要記得放冷藏,明天嘗了請告訴我評價。</br> 路楠回復ok的時候,莎莎那邊接起了電話:“怎么樣怎么樣?蔣楚天有好好招待你吧?”</br> “當然有。我們莎莎大小姐的面子這么大,蔣楚天當然得好吃好喝招待我,我連吃帶拿的呢?!?lt;/br> 莎莎震驚:“吃不完他還讓你打包了?”</br> “什么呀……是他推薦了一家店的甜品。你知道我晚上一般不吃這些的,所以就打包帶回家了?!?lt;/br> “行,反正你們認識上了就好。你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情,盡管找他,不要客氣?!鄙偃?,并且問,“我讓他幫你留意客戶的事情,怎么樣?”</br> 路楠沒好意思說蔣楚天對客戶的理解和她們對客戶的理解不太一樣,畢竟人家小蔣也是好意么,于是打著哈哈:“你性子也太急了,這才剛認識呢,哪能逼著人家就給介紹客戶了。回頭、回頭再說呀?!?lt;/br> “說起來,路經理明天要召集手下人開周會了吧?采訪一下,心情怎么樣?激動嗎?緊張嗎?”莎莎十分八卦。</br> 路楠小小地嘆了一口氣:“咱們在市辦的時候,渠道上的前輩們是什么工作態度你知道的吧?”</br> 潘莎莎當然知道:辛苦工作兩小時、快樂劃水一整天嘛。</br> 路楠接著說:“華安市這邊的業務更懶散。我大概得殺雞儆猴了?!?lt;/br> “啊,這……反正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哦,不要被人欺負、也不要被人打擊報復哦?!鄙苡蟹执?,并不追問華安市辦這邊的具體情況。</br> 掛了電話之后,路楠拿出了平板電腦,確認了一下明天下午開會的幾個重點事項,然后就關燈睡了。</br> 第二天早起,她沖了一杯牛奶,從冰箱里拿出提拉米蘇,就這么對付了早中飯。</br> 想到蔣楚天再三強調讓自己告訴他‘吃后感’,路楠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足足有一百多字的評價,點擊了發送。</br> 中午十二點左右,路楠手機振動一聲,是劉陽的信息:</br> ‘路經理,我考慮好了。我打算辭職。今天周會后把辭職報告交給你。’</br> 作者有話要說:記得第一次在家煮螺螄粉,我媽從房間里跑出來沖我嚷嚷:“快,你的狗拉屎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