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回上午。</br> 唐詩出了路楠的辦公室,沒過一會兒，林語檸就敲門進來了：“路經理，修改過的細案已經發到您郵箱了。”</br> 路楠正在系統提交新的方案——陳驍給了她極大的自主權，昨天已經基本說服萬總,雖然剩下的環節不需要走審批流程了,但是工作方面的改動還是要往上匯報一下的：“你先坐一會兒,等我幾分鐘。”公司系統據說是斥巨資請團隊專門研發的，但是全國各地那么多分支點,有時候就會卡一卡、抽一抽。路楠這時候,又懷念后世著名的ERP系統了。</br> 林語檸雖然看不見電腦屏幕，但是能聽到公司系統中方案發出的‘咻——’一聲，心下十分羨慕。</br> 五分鐘后，路楠點開郵箱,打開細案。</br> 林語檸有些忐忑地問：“路經理,你看我這樣改行嗎？”</br> “基本沒問題了。就是這里……小品會改沙龍活動試行方案的附件，除了餐費和品鑒酒申請表之外，再做一個促銷物料申請表，以茶具為主,要紫砂的那個款，不要玻璃茶具；或者再加上陶瓷杯也可以。”這幾種贈品比較有檔次，同流觴曲水這種風雅的活動更相配,和文具之類的比起來也更耐用，路楠告訴她,“申請表格式問齊靜要，申請的時候要考慮到易碎品的損耗，記得確認一下備用庫里頭物料是否充足、出庫要檢查是否完好——這些都是領物料的應有流程，林主管肯定心里有數,所以就當我是多勞心、啰嗦一句。細案改完中午之前交給我，我再審一遍，確認沒問題的話，你和萬總再約個時間談一談，爭取今天把三月的沙龍試行給敲定。”</br> 其實如果路楠沒有提醒，林語檸真不會注意紫砂茶具和玻璃茶具的區別。對于路楠說的其他注意事項，她學乖了，這次飛快地做筆記，來不及寫整句話，就先寫關鍵字。</br> 林語檸倒是不怵單獨約見萬總，反正昨天路楠已經將對方說服得七七八八了，她就是擔心這樣創新的舉動能不能被順利批復：“我要么等大區和品牌那邊審核通過再去吧？”</br> 路楠看了她一眼：“陳總和韓大區那邊我會搞定。”</br> 林語檸立刻收聲，點頭道：“好的，我馬上再去完善一下。”</br> 等對方出了辦公室并且將門關好之后，路楠才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伸手點開未讀信息。</br> 她看著發信人名字，心里頭想的是昨晚到家后接到章禮的電話。</br> 電話那頭的章禮一副十分八卦的模樣，說剛才將路楠送上出租車，就有一位年輕小伙子找他聊聊：“路經理，看不出來你還怪招小年輕喜歡的。”</br> 當時路楠聽得一頭霧水。</br> 好在章禮一貫是沉不住氣的性子，他接著說：“人家和我打聽你現在的工作地點呢。”</br> “嗯？然后？”</br> “然后，我當然要問清楚對方有什么企圖啦，女生地址之類的信息怎么能隨隨便便告訴異性呢？萬一是壞人呢？”章禮自己都沒發他好像在和路楠獻寶，“不過他說他是你學弟，還給我看你們倆的合照。我就大發慈悲地透露了一點，只有一點點。”</br> 章禮說學弟的時候路楠想到了一個人，但是——合照？她皺眉：“大頭照吧？”那年圣誕節的時候大家拍過。</br> “是啊，板板正正地，一看就是從多人合照中截出來的。我多聰明啊，這只能代表對方和你認識，也不能代表你倆很熟對不對？反正我也沒多說，就說了你們公司的名字。”章禮哼哼一聲，“那人還問我和你是什么關系，我說我是你客戶。”</br> 路楠點頭：“謝謝小章總提醒，我大概知道是誰了。”</br> 遲宴。</br> 所以昨晚上她感覺有人在看她，那并不是錯覺。</br> 路楠當然沒有猜錯。</br> 現在，遲宴信息不就來了？</br> 點開一看，是今日晚飯的邀約。</br> 遲宴大概是怕路楠會拒絕，還特意說他對白酒的市場很感興趣，想要和學姐詳聊。</br> “嗤……”交情泛泛的學弟而已，又多年沒聯系了，他說這話，路楠是半點都不信的。</br> 路楠沒打算去，所以隨意找了個借口，回信息說了聲抱歉，今晚自己要加班。</br> 對方顯然并不這么容易死心，當即就約明晚。</br> 還沒等路楠再編輯一條看起來稍微不那么敷衍人的理由，遲宴的第三條信息就到了：‘學姐，我確實是想要咨詢白酒相關方面的問題，如果你覺得這樣占用了你下班時間的話，我也可以去你們公司拜訪你、見面談的。’</br> 如果路楠臉皮薄，這個時候大概就會妥協赴約了。</br> ‘當然歡迎。’路楠將京市市辦的地址及上班時間發給對方：‘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我都有時間，學弟如果要來，可以提前和我約時間。’</br> 遲宴表示，下午見。</br> ……</br> 下午，京市市辦。</br> 遲宴來得早，此時就連林語檸還沒出發去見萬總，她在內勤辦公區域和齊靜閑聊。</br> 得知來人是找路楠的，齊靜和林語檸對視一眼，壓下心頭的八卦，林語檸熱心地說：“我帶你過去。”</br> “多謝。”</br> 林語檸將人送到路楠辦公室之后就退出去了。</br> 遲宴打量了路楠一番：“兩年多不見，學姐風采一如往昔。”</br> 路楠的臉上掛著的是禮貌微笑：“學弟變化倒是很大。”外形、穿著、氣質都和之前大相徑庭。</br> “我昨天看見學姐，還因為是自己看錯了呢，所幸那位章先生愿意相信我的話，同我說了學姐現在的工作和職位。我才敢確認學姐是真的來京市了。”他是京市人（注1），去年在還海臨市實習完畢、領了畢業證就回來了。</br> 閑聊幾句，路楠便直接問：“學弟真的對白酒行業感興趣？”</br> 遲宴點頭：“之前從朋友那邊了解了一些，現在也正糾結之后做點什么小生意，不巧看學姐這幾年風生水起，所以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br> “請教就言重了，學弟請說。”</br> 看得出來，遲宴對白酒的品牌確實有了解、對幾種香型也是如數家珍、甚至對白酒的經銷商模式也略知一二，他問路楠覺得源川的優勢在哪里等等。</br> 這場談話就由莫名其妙開始至摸不著頭腦結束。</br> 遲宴走的時候還說：“學姐今天說的，我大致都聽懂了。容我回去考慮一下，我們保持聯系。”</br> “好，學弟慢走。”</br> 【這是真感興趣，還是……有錢閑的？】</br> 路楠可不認為對方有什么‘余情未了’——得了吧，這是生活，又不是偶像劇。不管對方葫蘆里賣什么藥，路楠以不變應萬變。</br> ……</br> 當天傍晚，唐詩躺在床上生悶氣，稍晚一點回來的林語檸小聲問正在廚房做飯的齊靜：“她怎么回事啊？”</br> 齊靜給了對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戲過了啊。”</br> 說得仿佛你早上沒看見唐詩從路經理辦公室里紅著眼睛出來一樣。</br> 林語檸忍者笑意說：“路經理對事不對人。我以為唐詩已經緩過來了呢，沒想到她氣性這么大。”</br> 齊靜對唐詩也是忍耐多時了，每次收工作報表對方總是交得最遲、錯漏最多的那一位，給身為內勤的齊靜平添了不少工作量。</br> 她們兩人都看唐詩不太順眼，齊靜邀請林語檸：“我多做了一點，你吃不吃？”</br> “吃。”林語檸干脆地說，“我在冰箱里還有個荔枝罐頭，拿出來當甜湯。”</br> 趁著吃飯，兩位女生開始八卦。</br> “今天來找路經理的是她的學弟啊。”林語檸給人帶路之后就去博悅酒業了，不知道后續。</br> 齊靜倒是在路經理開門送那位年輕男孩子離開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她說：“好像是，但是他們一直在聊工作。你說，路經理是不是要簽新經銷商了？”</br> “誰知道呢？希望是吧。”林語檸聳聳肩。</br> 唐詩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的說話聲，在床上氣鼓鼓地翻了一個身。</br> 第二天晨會，得到路楠示意的林語檸將昨日工作匯報完畢，其余幾人才知道和諧酒團購小品會的形式要革新了，何濤等人忍不住去看唐詩的臉色；更敏銳一些的嚴觀成則是想到路楠今天要見莫總。</br> 路楠看到大家眉來眼去的樣子，開口說：“這件事就交給林主管全權負責。”</br> “路經理……”唐詩小聲開口。</br> “說。”</br> “我是想問，我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嗎？”唐詩囁喏著說，“畢竟我也是和諧酒團購部的……”</br> 【會裝傻，且完全不在意丟面子，也算是個可取之處。】</br> 路楠看了她一眼：“你先給林主管打下手，好好學吧。這次品鑒會革新為沙龍活動之后，要做到真正地品酒，從喝高興向喝高雅轉變，知道嗎？”</br> 唐詩點頭。</br> 實際上到底有沒有聽懂路楠的話？天知道。</br> 安排好團購渠道的事之后，路楠對嚴觀成說：“莫總那邊是說今天下午三點有空對吧？”</br> 嚴觀成點頭。</br> “好，你一點左右來市辦找我。”路楠飛速安排好行程，“到時候我們一起打車過去。”</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