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曄舒讓Wendy直接把這一盆花莖細矮、側面開花的墨紫紅色牡丹放在茶幾上賞玩了一陣:“這是黑沙堡啊,顏色很濃烈,我很喜歡,有心了?!?lt;/br> “唯有牡丹真國色。之前看在秦老的品評會上看陳總的穿搭,猜測您應該會喜歡牡丹。送出的禮物能讓收到的人感到歡喜,是再好不過的事了?!甭烽槐安豢旱卣f。</br> “Wendy,上茶?!标悤鲜嫣ь^,“我近來收了一餅不錯的生普洱,不知道路經理是否喝的習慣——不對,我這記性,該稱路總才是了。路總嘗嘗,口感夠不夠醇正。”</br> “陳總客氣了,您都說好,那么一定是好茶?!?lt;/br> 【我喜歡喝熟普洱不是什么秘密,但……這是巧合?還是陳副總裁想表達她對我也頗為了解?又或者是話中有話地表示讓我‘換個口味’=換個東家?】</br> 不管如何,對方現在還沒有挑明,自己就權當沒有聽出什么言下之意。</br> 路楠細細品了品陳副總裁的生普洱,湯色是澄澈的橙紅色,有淡淡的蘭花香,茶湯入口后味道飽滿厚重,水性細膩潤滑,苦澀易化,回甘持久,茶韻綿長(注1),應該是三十年以上的生茶餅了,上了年份的普洱一貫是生茶餅比熟茶餅更貴一些,路楠估計一餅市價不下四五萬。</br> 既然能品嘗到難得的好茶,那么等待一會兒又有何妨呢?</br> 路楠端正卻又舒展地坐在沙發上,耐著性子看對方賞花。</br> “路總不介意我現在給這盆黑沙堡修一修形吧?”陳曄舒輕撫墨綠色的葉片,“既見所愛,一時技癢。”</br> “當然不介意,這是送給您的禮物,您請隨意。”路楠將茶杯放回茶托上,落桌的聲音幾不可聞。</br> 陳曄舒才回頭,Wendy就給她遞上修剪花枝的剪刀。她接過花剪,端詳了一陣,將盆栽底部的分支修了修:“黑沙堡花期將過,現在的修剪是為了減少盆中的養分消耗,有利于分芽,等到來年花期,一分為二,各自為王多好,那就成了兩盆花?!?lt;/br> 路楠笑笑:“您是行家?!?lt;/br> “我不是,這就是一點興趣愛好罷了?!逼叫亩撨@盆盆栽其實還沒到修剪的時候,陳曄舒只是借花喻人罷了,她剪下一朵比女性拳頭略小一些、盛放得極恣意、顏色極正的墨紫紅色花朵,比在自己鬢邊,“好看么?”</br> 好看。</br> 陳曄舒女士盡管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保養得宜,這樣開到濃烈張揚的牡丹花最襯她。</br> 路楠誠心實意地夸:“花不及人。”</br> “路總嘴甜?!标悤鲜嬗中α耍瑳]有女士不喜歡被人夸獎的,尤其誠心夸她的人還是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這讓她想起自己芳華正好的曾經,“可是有些人卻會說,修剪花枝重了匠氣、限制了牡丹原本的生長,路總怎么看?”</br> “野外的花有野趣、園林的花有規矩,各有各的美。”路楠的話滴水不漏。</br> 陳曄舒本來也就是有感而發,卻發現年紀輕輕的路楠不僅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而且還很擅長‘打太極’,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br> 路楠卻對Wendy說:“勞煩再替我斟一杯茶,謝謝?!?lt;/br> 她這樣沉得住氣的性子讓正在攬鏡自照的陳曄舒在心中更是贊嘆幾分,片刻之后,陳曄舒欣賞完自己簪花的美貌,說起了本次見面的正事:“對了,咱們去影音室吧?!?lt;/br> 影音室在地下一層,采用了下沉式的設計,Wendy調試設備的時候,路楠就發現了這里頭不僅沙發躺椅是真皮全套、地上的地毯也是純羊毛、更不要提放映設備了——就算她對這些不太了解,不過CATMBX的音響還是認識的。貴就一個字。</br> 路楠這次帶的剪輯版本時長一分鐘,因為全版接近六分鐘的宣傳片不太現實。</br> 陳曄舒之前給她的贈送廣告大屏協議中對廣告片時長、投放時間和投放頻次有明確的規定。</br> 一分鐘、三天合計72小時、每24小時輪播次數為120次,即每小時出現5次,每12分鐘出現一次。</br> 秦妍和俞導給的‘售后服務’相當到位,更何況聽說是要投放到NY的時代廣場,秦妍她們公司負責后期剪輯視頻的小哥還挺激動的呢。</br> 六十秒的時間,展現了黑白對比、明暗對比、動靜對比、武術與舞蹈對比等等,各種元素一閃而過,繚亂但不雜亂。</br> 一遍放完之后,陳曄舒對Wendy說:“再放一遍,設置成循環慢速播放,我需要多看幾遍?!?lt;/br> 對方擺出細細研究的架勢,路楠也并不介意。</br> 【先不說陳副總裁究竟會不會模仿此類風格給令揚拍宣傳片,就這種沖突與平息交替的和諧共生元素,首先得契合產品的名字和形象呀。照貓畫虎如果有用的話,那動物園猛獸區還賣什么門票?大家一起學貓叫好了~~】</br> 第一遍之后是慢放三遍,又正常速度看了兩遍,路楠陪著陳副總裁前后合計看了六遍。</br> 等到Wendy遵照指令停下之后,影音室的燈光亮起,陳曄舒轉頭對路楠說:“真不愧是俞導操刀的,意境極美,又十分難得地沒有讓那些元素和花樣喧賓奪主,從頭到尾都突出了和諧酒的和諧二字,還一直強調黑色與金色的瓶身設計。我聽說,俞導是看在路總的面子上才肯拍廣告宣傳片的,不得不說,源川真是撿到寶了——俞導是寶、路總您更是珍寶?!?lt;/br> “陳總謬贊,我只是起到牽線搭橋的作用罷了?!甭烽獙⒃掝}說回正事,“您看這個樣片可以嗎?如果時長還需要調整,我可以讓人再改一改?!边@句話的意思是,我其實就是給你看看,讓你手下人幫我把這段宣傳片安排下去,至于內容方面。你要是想指手畫腳,那就免了。</br> “很好,很好。”陳曄舒連說了兩個很好,“古代有一字千金,路總讓俞導拍的宣傳片可以說是一幀千金了,我于這方面是外行,也只能說出很好二字。Wendy,你安排一下,把源川和諧酒的廣告宣傳片發過去,讓他們按照協議時間安排輪播?!?lt;/br> 雖然這是自己憑本事贏來的彩頭,不過看在最后公司還給自己折現了十七八萬美金的廣告費的份上,路楠笑得十分真誠:“那就拜托陳總了?!闭f完,還沖著實際操作這件事的Wendy笑笑。</br> 陳曄舒又邀請路楠留下用個便飯。</br> 路楠當然是要客氣推辭的。</br> 不過這時候推辭顯然也沒什么用,陳副總裁徑直吩咐家里的阿姨上菜——上菜,也就是說,她們在賞花、喝茶、看廣告片的時候,廚房就已經在準備了,不然哪里能夠這么迅速地上菜。</br> 之前陳驍委婉地說過他母親在享受方面特別擅長,路楠今天也算開眼了。</br> 陳曄舒女士從前的籍貫自然是蓉城的,今晚的菜色卻半分川菜的影子都沒有。</br> 是西餐,鵝肝松露應有盡有,食材十分名貴、擺盤十分精致。</br> 路楠對于吃的一向都不挑剔,也不得不說,頂級的食材空運而來,除了吃那一分名貴之外,口感真的令人驚嘆。</br> “看來路總挺喜歡法餐?!标悤鲜孑p輕晃動紅酒杯,饒有興致地說,“喝一杯么?待會兒讓Wendy幫你開回去?!?lt;/br> “這樣恐怕太麻煩Wendy了。”</br> 陳曄舒果然是強勢的人:“沒事,她回去的時候順路?!?lt;/br> 是不是真的順路只有天知道了。</br> 陳曄舒以不容拒絕的姿態親自給路楠斟了高腳杯淺淺一層:“只是小酌而已。說起來,上次你品評了令揚的酒,后來卻沒參與紅酒的品評,讓我深感遺憾?!?lt;/br> 路楠也學著對方的樣子醒了醒紅酒:“陳總太高估我了,我入行時間尚淺,能專心研究白酒已經是用盡全力了,實在沒有了解紅酒知識的精力,您讓我說,我也只能說好喝而已?!边@番回答,倒是和陳曄舒剛才評和諧酒廣告宣傳片有異曲同工之妙。</br> “那么不知道路總是否愿意接受一個可以深入接觸了解紅酒行業的機會呢?”陳曄舒正色問,她舉杯,邀請對方,“去年華國葡萄酒的進口總量是4.075億升,對比前年的3.85億升,增長了5.71%,而白酒出口量則僅僅分別為1.52萬千升和1.57萬千升,哪個市場更廣闊、更有潛力,路總不會不知道吧?”</br> 路楠垂眼:來了來了。</br> 她直視陳曄舒:“這些數據對比確實令人震撼,可要是因此,我還是要說——有負厚愛,我想要去做難度更大的事?!?lt;/br> 陳曄舒發現,路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雖然年輕卻很沉穩,更難得的是在銷售這個行業,短短三年成為行業翹楚,身上卻沒有半點銷售人會有的圓滑之氣。做酒水這個行業,其實是觸類旁通的,哪怕做白酒,其實對于其他種類的酒水多多少少也會有一些了解——不需要特意去調研,但如果真的一竅不通,和經銷商們(尤其是傳統型的名煙酒渠道經銷商往往都做多個種類的酒水經銷,白的紅的黃的啤的應有盡有)聊天的時候絕對會露怯,進而被對方認為不專業。</br> 但那種應酬場合的‘了解與知曉’更多的都是套話,是專業的話術,背一背記一記就行,有一套模板,不論是什么種類的酒,對方都可以說個籠統的一二三四。今日,路楠自然也可以用那副說辭來品評這款紅酒的,然而她卻沒有用。</br> 再比如,一般人都會講究凡事留一些余地,即便是拒絕也不會把話說死,可是路楠從不玩故弄玄乎、待價而沽的那一套,要拒絕便是清楚明白、干脆利落的拒絕。</br> 陳曄舒覺得,路楠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透出一個真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她,即便被再三拒絕,也很難對她生出惡感。</br> “今天感謝陳總的招待,我就先走了,您請留步?!?lt;/br> 強扭的瓜不甜,且事不過三,看在那盆黑沙堡的份上,她不為難對方了。陳曄舒自沙發上站起身頷首:“那我就不送了。Wendy,務必把路總安全送到家?!?lt;/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