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低頭偷笑:人家說老小孩老小孩,這話真沒錯。阿婆這是和她的兒子女兒們炫耀呢。</br> 阿婆這話一說出口,小舅媽就哎呦呦地叫起來:“二姐,你們要出國去玩啊?還要帶媽媽一起去?媽媽,你可真是享女兒福了喂!”</br> 阿婆強調(diào):“是楠楠說帶我去。”</br> 路楠敢保證,小舅媽說這話的時候應(yīng)該有一丁點兒害怕黃女士開口說阿婆出去玩的錢要她們兄弟姐妹幾個人平分。攤手。</br> 黃女士和她弟媳婦也認識二十幾年了,還不了解對方?</br> 她一本正經(jīng)地抱怨,實則是解釋:“喏,那個大的袋子里有點錢就抖起來。我說過兩天帶路楊和媽去京市玩一玩、去北方?jīng)隹禳c的城市玩幾天就行了,她偏偏要講她最近要去什么米國、俄國、土澳,講得小的這個‘長尾巴’,一直記掛。”</br> 大的——路楠。</br> 小的——路楊。</br> 前天晚上‘大的’只是提議而已,黃女士當時可不是這么說的哦。</br> 路楠對黃女士利落地‘甩鍋’竟然半點都不覺得奇怪呢。</br> 不過黃家的兄弟姐妹也很了解黃麗,就算是楠楠提議的,要是二妹/二姐不答應(yīng),這事情也是白搞。這么一算,她們四個人出國玩,再節(jié)約也要四五萬。哎呦喂,這個金額對于上班拿工資的人來說,可不是小數(shù)目了,原先二姐/二妹沒離婚的時候,他們一家子好像也就出國玩過兩三趟而已吧?</br> 可見——他們家現(xiàn)在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啊。</br> 小舅媽十分羨慕地說:“楠楠請客啊,那真是本事。”</br> 羨慕歸羨慕,她還是講道理的:楠楠小時候她阿婆帶了她好幾年,個么現(xiàn)在外孫女長大了,帶阿婆出國玩是有孝心,自己這個當舅媽想要外甥女帶著自己出國玩就不要臉了。</br> 小舅媽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還在上高中的女兒,之前壓著她補課,卡著分數(shù)線考上了重點高中,今年下半年就高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二本爭一本。</br> 小舅媽心里頭咬小手帕:唉,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享到女兒福哦!</br> 她的女兒小霞正在默默吃飯,突然就身上一涼,背后汗毛直豎。</br> 小舅今天喝得有點兒多,悄么兮兮地問:“嗝,二姐,楠楠現(xiàn)在一年工資得不少吧?”他是真粗神經(jīng),問這話沒有過腦子,也沒有惡意的。</br> 不過才問完,大腿就挨了他老婆一掐,想嗷,又忍住了,真是極其可憐的條件反射。</br> “工資好像是三十來萬。是吧?”黃女士側(cè)頭問了女兒一句。</br> 路楠低頭輕咳一聲:“京市經(jīng)理的工資加補貼差不多這個數(shù)吧,海外市場部的要再高一點。”</br> 【好吧,不止是高一點,但我的厚臉皮一般不用于這種場合。】</br> 黃女士盡量克制著自己的語調(diào),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哦哦是的,她前陣子升職了,現(xiàn)在管著兩個市場,拿兩份工資。不過像她這樣當一個地區(qū)負責人的,主要還是看業(yè)績,靠年底拿獎金。獎金有多少她是從來不說的,連我都瞞著,可能媽知道。”</br> 阿婆睜著無辜的大眼睛,連連擺手:“我不知道,不要問我。”</br> 眾人皆笑。</br> 笑完之后又真心實意地夸獎——可不是么,按照黃女士保守的性格,她現(xiàn)在會說楠楠雙份年薪達六十萬,那指不定楠楠今年就要年入百萬了。</br> 年入百萬是什么概念?</br> 他們只在電視劇里看到過。</br> 路楠微微挑眉,她沒想到親媽今天這么能炫,居然連她的職位和工資也拿出來說了。</br> 結(jié)果就聽黃女士嘆了一口氣:“也幸好她這兩年收入還過得去,要不然,她在海臨市買的那三套房子要拆遷,連造價費都要出不起了。現(xiàn)在最起碼2800-3000元/㎡的造價費,三套房子如果還想增加點面積,估計要八//九十萬。”</br> 當然啦,因為他們母女在烏城國際貿(mào)易中心的兩個商鋪實在是太過招搖,所以那個依舊是屬于他們小家庭的秘密,黃女士年初的時候就對親戚宣稱她那個店是從人家有使用權(quán)資格的人手里承租的。</br> 小舅媽在金錢方面一貫是很敏銳的,一下子來了興趣:“楠楠買的房子要拆遷啦?”</br> 當時大家就夸楠楠有錢就買房真是有頭腦,現(xiàn)在一聽那地兒要拆遷了,小舅媽轉(zhuǎn)頭上下打量路楠:外甥女這個財運也太好了。</br> 房子,永遠是華國人最關(guān)心的話題之一。</br> 兩年前過年聊起這個,當時老黃家所有女性都贊同路楠賺到錢買房的決定,現(xiàn)在一聽要拆遷,紛紛來了精神,給路楠支招:“拆遷賠償最好還是要房子,不要錢。現(xiàn)在房價漲的這么厲害,你拿了錢,以后想在原來的位置再買房子,可就得貼不少錢啦。”</br> 教書的大舅舅和普通工薪大姨父也點頭:這個選擇穩(wěn)妥。</br> 稍微喝多了一點的小舅舅又持不同的觀點了:“拿錢也蠻好的,我看楠楠很會投資理財。錢滾錢。”</br> 他今天很放飛自我,想必大腿已經(jīng)不痛了。</br> 三位男士就著這個話題居然爭論了十幾分鐘,從路楠所在小區(qū)的拆遷政策(天曉得,黃女士時刻盯著,本來說六月初政策的因故往后推了一個月,得這個月底才知道,他們嘰里呱啦不知道怎么這么理直氣壯,仿佛他們已經(jīng)親眼見到了一樣)到海臨市以及周邊城市的市政規(guī)劃、房價漲勢,再到預(yù)測大環(huán)境下房價短期和長期的漲勢會怎么樣。真可謂是無所不談,幾位女士都聽煩了。</br> 路楠無奈地起身給各位長輩斟了一輪酒,這才把話題重新拉回來:升學宴嘛,還是多夸夸主角路楊小朋友好了。</br> 一直埋頭苦苦剝螃蟹的路楊:嗯???別夸我,我尷尬!</br> 吃到尾聲,黃女士把錢包遞給路楊,示意他去買單。</br> 路小弟正想去解小,路楠接過錢包說:“我去吧。”</br> “用我的卡哦。”大概是怕女兒偷偷付錢,黃女士還特意叮囑了一遍。</br> “曉得了嘞。”</br> 路楠在買單時候,聽見背后有人喊她。</br> 邱萱一臉驚奇:“楠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在這邊吃飯啊?”</br> “嗯,休年假。”路楠一邊收好小票,一邊回答,“我弟不是今年中考么,考得還行,家里人過來慶祝一下。”</br> “哦哦,替我恭喜弟弟。”邱萱一臉興奮地說,“你也是,回來都不告訴我!今天雷晟澤生日,晚上唱歌來不來?”</br> 路楠抱歉地笑笑:“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啊,順便替我和老雷說一聲生日快樂。”</br> 邱萱有點不死心:“我要是知道你回來,肯定會提前邀請你的。”</br> “我知道。”路楠點點頭,“我知道。不過家里確實有事,一會兒還得招呼長輩到家里喝茶什么的,真不方便出門。”</br> “好吧。”邱萱十分遺憾,“那我們回頭再聚。”</br> 路楠點點頭,應(yīng)下。</br> 與邱萱道別之后,路楠轉(zhuǎn)身回了包廂。</br> 走回去的路上,她想:時間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我與邱萱高中是死黨,但是現(xiàn)在卻很難聊到一起了。</br> 當然,她還是很懷念高中生涯,懷念和邱萱一起偷偷看帥哥、偷偷看小說的日子。對方的樂觀豁達確實也給她帶來一些積極的影響。</br> 邱萱回頭和雷晟澤小小地抱怨了幾句:“我覺得路楠越來越陌生了。”</br>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們高中畢業(yè)都七年了,時間能夠改變一切的。像我們,誰能想到啊?”雷晟澤拉起邱萱的手,晃了晃。看得出來,他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幾年前那個一門心思幫好兄弟牽線搭橋、破鏡重圓的愣頭青了。</br> 邱萱無奈地笑笑:“你說的也對。”人都會長大的,可能在長大的過程中,原本深厚的情誼逐漸就淡了吧。</br> ……</br> 路楠也沒騙邱萱,晚飯她又陪著幾位長輩喝喝茶,聊聊天,直到十點多才陪著阿婆、黃女士一起收拾客廳。</br> 阿婆和黃女士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收拾就行了,你快去洗澡。”</br> 路楠無奈地鼓了鼓嘴:這么多年,我沒被養(yǎng)廢,說明我的本性有多么勤勞啊。</br> 回身去拿浴巾的時候,她接到了陳驍?shù)碾娫挘阍诜块g里聊了一會兒。</br> 七八分鐘后,路楠房門外傳來路楊疑惑的聲音:“老媽?你擦門做什么?大晚上的要大掃除嗎?”</br> 黃女士拿著抹布,想噓都來不及:這倒霉孩子,嚷嚷什么?!</br> “沒事,我先洗澡,一會兒和你說。”路楠垂眼輕笑,然后這么回答陳驍。</br> 結(jié)束通話之后,抱著浴巾和睡衣出來的路楠沖著親媽歪頭:“您,大掃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