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女士原本只是想問女兒進去拿衣服都小半天了,怎么還沒去浴室，結果發現了女兒好像有‘情況’。</br> 房間門里講電話的聲音并不大，只是偶爾飄出幾句“是的呀”、“嗯吶”等等聽著就不像談工作的用詞以及嘻嘻哈哈的笑聲,讓黃女士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br> 被兒子喊破的時候她還有點尷尬呢。</br> 不過她現在心理素質也練出來了,轉念一想：我是他們的媽媽,這里也是我家，不要說大晚上搞衛生了，只要我高興，半夜大掃除也沒有問題。</br> 如此做了心理建設,等到女兒開了門，黃女士反而理直氣壯起來：“過年的時候你門上貼的福字還有點膠,我順便擦一擦。”</br> 這可太順便了,剛才舅舅姨媽全在客廳喝茶,只要搞一搞客廳的衛生就行,黃女士不辭辛苦地穿過餐廳和走廊,也要給女兒擦一擦房門，這是多么感天動地的母愛啊！</br> 【小伙子,雖然很仗義,但是你差點讓老媽惱羞成怒啊。】</br> 路楠笑了笑，也不揭穿：“明天我起來再擦吧，白天光線好。”</br> “也行。”黃女士順勢收起了抹布。</br> “那我先去洗澡了。”路楠晃了晃浴巾,示意自己要去浴室。</br> “哎，等等。”黃女士突然出聲,并轉頭對一直杵在旁邊的兒子說，“你愣著干嘛，去幫阿婆收拾一下客廳呀。”說著，就把抹布遞過去。</br> 雖然有點好奇,但是母命難為，路楊給了老姐一個‘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的眼神，然后去了客廳。</br> 等到房間門門口就剩母女兩人，黃女士的手往褲腿上隨意擦了擦——從走出家庭開始，她已經最起碼兩年不做此類動作了。路楠低頭偷笑一下，突然就對黃女士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感到好奇。</br> 黃女士清了清嗓子，把女兒叫進房間門，嘀咕了一句‘空調溫度這么低’，克制著自己的手不要去摸遙控器：正事要緊。</br> 那么正事是什么呢？</br> 當然就是她剛才‘無意間門’聽到的電話啦。</br> “咳，你剛才是和朋友打電話？”黃女士組織了一下措辭，一本正經地問。</br> 路楠嗯了一聲。</br> 黃女士在心里嘀咕：平時和她說點事情，她就跟我扯東扯西，嘮叨一大堆；現在要問她正事，反而不主動點兒說。</br> 沒辦法，她只好主動出擊，再次詢問：“是男的？”</br> 路楠坦然地點點頭，就她對黃女士的了解，自己現在要是說女的，親媽也不會信——開什么玩笑，這位女士可是憑一己之力在路父并不拙劣的反偵察手段下還成功抓奸的人，只要用心，她有些時候也是很敏銳的好嗎？</br> 黃女士繼續‘前進一步’：“是……男朋友？”</br> 簡直就是家長里短劇必備三連問啊。</br> “嗯，是啊。”路楠沒打算藏著掖著。</br> 女兒這么爽快地承認，讓黃女士原本在心里準備好的迂回盤問都落了空。</br> 她唔了一下，重新組織語言，繼續打聽：“談了多久？對方多大？哪兒人？做什么的？家庭情況怎么樣？”</br> 好么，剛才是三連，現在是五連。</br> 路楠一臉好笑地說：“媽，你問題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個？”</br> “先說，先說是怎么認識的吧。”女兒不是說工作很忙經常加班么，黃女士最終決定先問這個，這個問題進可攻退可守。</br> “是同事。”路楠坦白說。</br> “這么說他也是白酒銷售？”黃女士有點不太滿意，這是她剛才腦子里設想過的兩個不太好的選項之一：同事、客戶。</br> 雖然經過近三年的觀察，她現在不會口不擇言地攻擊女兒的工作了。</br> 但是黃女士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白酒廠家業務和經銷商人員都靠專業和能力在行業內生存的。這個行業由于產品的特殊性，不可避免地有著比其他行業更大的誘惑。她信任女兒，知道自己養大的女兒不會因為錢而走歧路，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完完全全對女兒的工作放心了。說句老實話，就算現在女兒一年收入百來萬，黃女士的內心還是希望她找一份更安穩的工作，工資少點都沒有關系，反正現在家里頭也有點兒家底了……</br> 不過，知女莫若母，黃女士更知道，她是無法說服女兒的，所以只能忍著，心說隨著女兒職位越來越高，以后說不定徹底成為管理人員，這倒也不錯。</br> 現在聽女兒說她找的男朋友是同事，對商海本就有一定了解的黃女士就有了個先入為主的壞印象：抽煙喝酒都會吧？會所泡腳都去吧？逢場作戲都有吧？什么？長得好看？長得好看有什么用，是能當吃還是能當喝啊！路楠平時大事不糊涂啊，怎么就被小白臉給騙了呢？哎呦，該不會不是小白臉，是心機很重專騙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的老男人吧？</br> 黃女士越想越害怕，甚至還想到之前在海臨市讀書人俱樂部聽講座聽到一些關于原生家庭對子女戀愛、婚姻觀影響有多大的課題講座——她擔心因為自己和前夫婚姻失敗，讓聰明的女兒在感情路上走偏了。</br> 她鄭重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找對象不能只看臉、不能只聽人家說甜言蜜語，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br> 并且還隱晦地表示，要是本地人就最好了。</br> 但是路楠捂嘴笑了：“哎呦我的媽媽呀，我心里有數的，當然不會找人品不好的人。而且現在只是談戀愛而已，又不是下一秒就要結婚了。”更不可能因為什么子虛烏有地‘缺父愛’去找老男人啊，她幫著親媽回憶了一下當年在海臨市吃過的那頓飯——“你見過，陳驍。不老吧？”</br> 哦，有點印象，那個倒是不老，和坐在旁邊的王興龍一比，簡直是小鮮肉和老臘肉的區別，又白又嫩，高大帥氣。咳咳……黃女士正色：“你這孩子，談戀愛不就是奔著結婚去的！”</br> 路楠眨眨眼說：“談戀愛，是奔著高興去的。賞心悅目，就是高興。”</br> 黃女士：完了，女兒的戀愛觀歪了。</br> “你之前不是也說不會對我催婚，我愿意戀愛結婚也好、晚婚不婚也好，都是我的自由么？”路楠饒有興致地反問，她記性可好啦。</br> 黃女士張了張嘴，她確實說過這話。</br> 但那不是建立在女兒沒有談對象的基礎上么，現在談朋友了，肯定要改一改說辭了呀！</br> ↑黃女士的邏輯，真沒毛病。</br> 開過玩笑之后，路楠正色解釋：“媽，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啊~”最后這句，倒像是哄小孩子的。</br> 最后，母女兩誰也沒能說服誰，黃女士哼唧一聲：“快去洗澡，早點睡。”</br> 路楠沖了個澡，回房間門之后，回撥陳驍。</br> 電話那頭，陳驍剛才已經猜到大概是什么情況了，現在有些忐忑地問：“那，阿姨對我有什么看法？”</br> 路楠笑著讓他寬心：“能有什么看法，我和她說了，是個可帥可帥的小伙子。”</br> 陳驍居然有一點驕傲：我被楠楠認證帥哎。</br> “可是，我……”驕傲完，陳驍還是有點不放心。</br> “乖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晚安啦~~”路楠哄完小朋友二號，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笑了笑。</br> 【從戀愛到結婚有很長的路要走，黃女士真的是杞人憂天了。我根本沒考慮那么長遠的事兒。】</br> 第二天一早，路楊被親媽支出去陪阿婆買菜。</br> 家里只剩下母女兩個，黃女士決定和女兒再談談。</br> 她昨晚想了一晚上，想到了更好的理由：“路楠啊，辦公室戀情真的要不得。你看你這么重視現在的這份工作，如果因為辦公室戀情，對工作產生了不好的影響，那你這兩三年的努力就白費了。”</br> 路楠沒吭聲。</br> 黃女士再接再厲，有些不確定地說：“而且，后來我好像聽說你原先的這個上司升職到總部去了吧？異地戀，不行的，沒結果的。”更重要的原因，能在源川升職這么快，一定是川省人，太遠了！</br> 路楠真沒想到親媽居然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陳驍的真實身份。</br> 她斟酌了一下說：“媽，其實他是董事長兒子。”</br> 黃女士原本正在吃李子，差點一口//交代過去：“什么？”</br> 路楠承認自己說破陳驍身份是不懷好意，但是她很想知道黃女士會不會因為陳驍的身份而改變主意。</br> “董事長兒子？”黃女士一臉沉重地說，“那更不行了，他們肯定要搞什么商業聯姻的，齊大非偶，不好不好。”</br> 那表情就差在臉上寫著：女兒，及時止損，快撤！</br> 路楠失笑：好吧，親媽果然還有點兒富貴不能淫的品格。</br> “我會好好考慮的。”路楠給黃女士拍背順氣兒。</br> 黃女士知道一向主意很正的女兒能做出這個承諾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她點點頭，最后漲紅著臉補充了一句：“談戀愛么，女孩子要注意安全。知道的吧？”</br> 路楠在家呆了四天，然后飛回京市去了。</br> 黃女士雖然迫于形勢答應了出國玩的提議，不過嚴肅地表示：得等路楊拿到錄取通知書。</br> 好么，路楠一點意見都沒有，反正他們三人的護照就算是加急，也得五個工作日。通知書一般是一周左右的時間門，剛好可以一起等。</br> 這一回，黃女士有時間門送女兒去機場了：“到了京市記得說一聲。”</br> 路楠對她招手：“我在京市等你們喲~~”</br> ……</br> 回到京市，第二天是雷打不動的晨會。</br> 六樓的那幾位都還好說，就是散會后，唐詩終于記得幫何濤打聽事兒了。</br> 路楠頓了頓：“收人家好處了，才來問呢？”</br> 唐詩十分老實不客氣地把何濤給賣了：“嗯嗯，餐飲打折券。”</br> 路楠忍笑點頭：“行，我知道了。你這么和他說，我下半年給他更重要的任務，現在是考驗他。”</br> 唐詩都好奇了：“什么更重要的任務啊？”</br> 路楠看了她一眼：“這個月小型品鑒會舉辦幾場了？協助經銷商出貨的金額有多少了？二批商分銷商招到了么？”</br> “路總……”唐詩都快哭了：我就不該多嘴，我這嘴！呸呸呸！</br> 嚇唬了一下小姑娘，路楠才正色到：“我也不和你說什么升職加薪，你就想想年終獎。多賺一點，就能多花一點，不好么？我可是聽人說了，你花錢很兇，喜歡買衣服、還喜歡捯飭自己。”</br> 說起這個，唐詩一下子就精神了：“是啊，路總，我就喜歡做臉！你看，我前幾天做的超聲刀，效果是不是很好？”</br> “效果好，價錢不好么？去簽約兩個分銷商，就賺一次做臉的錢。”把唐詩打發出去，路楠好笑地搖搖頭：真是個活寶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