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說:“我就不去了,不然我們家貓主子聞到我身上有別的貓的氣味,會氣得喵喵喵罵人。你都不知道,那罵罵咧咧的,能有十幾二十分鐘不停歇。我算是怕了。”</br> 路楠失笑:“你這樣,好像夫管嚴啊。”</br> “去!”莎莎嬌嗔。</br> 告別莎莎,路楠拎著餐盒,漫步走到附近小公園。</br> 她的投喂并不是以擼貓為目的的,所以在角落放好餐盒之后就打算離開。</br> “你這樣投食流浪貓,會讓它們失去戒心,以后萬一有人投毒怎么辦?”身后響起的聲音和平時溫暖陽光大相徑庭,顯得有幾分冷酷。</br> 路楠轉身:“驍哥?”你們不是去赴楊總飯局了么。</br> “童大區婉拒了楊總小舅子安排的飯后活動,吃完就回酒店休息了。我出來散散酒氣。”陳驍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繼續剛才的話題,“流浪貓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很強,定時定點的投喂會反而讓它們產生依賴,進而在附近聚集,聚集之后爭奪地盤的行為、喂養人終止投喂、居心叵測的人投毒等行為,對它們來說,都是極大的傷害、甚至是滅頂之災。”</br> 路楠投喂的時候真沒考慮到這些,現在想想,這樣的舉動果然還是草率了。</br> “是我考慮不周,謝謝驍哥提醒。”她走回去,打算趁流浪貓還沒靠近,把東西收拾了。</br> 路楠這樣痛快認錯,讓陳驍有些挫敗:“今天就算了吧,已經給予,又要拿走,也太殘忍了。”</br> 路楠覺得,陳驍今天是不是有大病?或者是喝太多了,腦子不清醒了?</br> 【盡擱這兒挑刺呢?】</br> 身側的手有一點想要攥拳,不過很快就松開了,路楠對石椅上的人點點頭:“那驍哥,您坐著,我先走了。”</br> “不趕著回去‘幫學妹改錯別字’的話,就坐會兒吧。”陳驍用眼神示意椅子的另一頭。</br> 被連懟帶威脅(沒錯,路楠知道剛才陳驍就是在威脅她)三次的路楠也有些許的火氣了,坐就坐,誰怕誰?</br> 石椅夠寬,兩頭坐人,中間還有六七十公分的空隙。</br> 她坐下后,轉頭打量對方,看了一眼他額前微微凌亂的碎發和皺起的眉頭,對方濃密又長的睫毛真令人心生嫉妒:“看來驍哥今天心情不好。”</br> 石椅后面就是小公園的景觀燈,陳驍的臉是逆光的,神色未明:“為什么這么覺得?”</br> 路楠收回目光,往后懶懶地一靠,態度很隨意地回答:“瞎猜的,也不一定對。”</br> 陳驍沉默了一會兒:“確實心情一般。”</br> 說完之后,迎接他的,是沉默。</br> 他扭頭,看見這個表里有些不一的有趣下屬此刻根本沒有認真在聽自己說話,而是盯著那些圍著飯盒的小家伙們。</br> 被如此無視,陳驍有些生氣。</br> 才氣了半分鐘,他的理智又回來了:是了,這個小姑娘對我又無所求。大概,她認為現在是下班時間,還要應付我這樣的上司是一件很煩人的事情吧?</br> 路楠等了一分鐘,也沒聽到陳驍后面的話,看夠了貓咪們,終于愿意分一點注意力給身旁的人了:“嗯?心情一般,所以呢?”</br> “所以什么?”</br> “所以今天你喝多了么?”大概是對方收起了一開始的攻擊性,此刻展露出來那種喝多了的氣質有點無辜且脆弱,路楠自認為好意地提醒,“驍哥,借酒澆愁愁更愁。喝酒并不會讓人的心情變好,只是麻痹了人的感知,讓人暫時忘卻煩惱而已。”第二天醒來,困難依舊存在、麻煩依舊未解決。</br> 陳驍沒想到路楠會說這一番話——他以為小姑娘已經生氣了。</br> 雖然是隨處可見的雞湯,但是又歪打正著地說中他所煩惱的心事:“路楠……你說,這些流浪貓希望被人圈/養嗎?”</br> 路楠老實說:“我不是它們,我回答不了。”</br> 陳驍看著那些圍著剩飯打轉的小家伙,瞇了瞇眼睛:“如果衣食無憂的代價是失去自由,已經習慣自由闖蕩的貓應該不愿意吧。”路楠算看出來了,陳驍其實并不是想找人聊天,他只是在自說自話而已。</br> “如果是人……”他的話還沒說完。</br> 路楠卻站了起來:“我看到琳姐往這邊過來,那我就先走了。”</br> “路楠。”陳驍跟著站起身,并且喊住了她,聲音有點大。</br> 路楠確信,陳驍就是故意的。</br> 現在走反而顯得欲蓋彌彰,于是路楠掛著微笑和走過來的何曼琳打招呼:“琳姐。”</br> “你們在……聊工作嗎?”何曼琳的發問是小心翼翼的。</br> 大晚上的誰在小公園聊工作啊?</br> “我過來喂貓,巧遇驍哥,驍哥批評了我欠思考的濫好心行為。”路楠手里捏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拿著的塑料袋,指了指不遠處的幾只流浪貓。</br> 何曼琳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一些:“驍哥一向很有愛心的。”</br> “確實,我今天見識到了。”路楠點點頭表示認同,又說了一遍:“那我就先走了。”</br> “一起吧。”陳驍右手張開,大拇指和中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轉頭對路楠說,“琳姐大概是過來夜跑的,我酒醒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擾她了。”</br> 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后又回頭,反客為主地對還站著的路楠說:“走啊?”</br> 路楠只能帶著禮貌的微笑與何曼琳道別。</br> 走出幾百米,路楠嘆了一口氣。</br> 她覺得,不用回頭都可以感受到何曼琳的目光還在兩人身上打轉。</br> 【藍顏也可是禍水,多情卻被無情惱啊。】</br> “怎么了?”陳驍明知故問。</br> “沒怎么。”直覺今晚陳驍和平常太不一樣了,路楠求生欲很強,不想去招惹。</br> 陳驍卻咄咄逼人:“為什么剛才說何曼琳過來了,你就要先走?你聽說了什么?還是你知道什么?”</br> 路楠還未來得及隨便找個借口,就感覺到手機震動。</br> 一看來電顯示,頓時什么聊天的心思都沒有了,她面色一暗地沖陳驍示意自己要接電話,對方做了個‘你隨意’的手勢。</br> 有些電話,一周一次,通常在周五六日其中某一晚的□□點之間,只會遲到不會不到。</br> 路楠看看兩人之間半米的距離,在接通的瞬間還是把通話音量調低一些:“喂,媽。”</br> 陳驍聽見前一句,就再往前走了兩步。</br> 路楠這才放心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會被陳驍聽見:“還沒有,因為不太懂,所以還沒有挑好。”</br> 電話那一端,路楠的母親喘著粗氣,十分憤怒地說:“我今天才知道,那個小三剛買了輛車,那種女人,怎么可能會有錢買車?還不是你爸出的錢?!你爸真的好惡毒,他知道我有心臟病高血壓,就是想氣死我!我跟你說,別給你爸省錢,他給你多少,都花了,買個好車,不夠再問他要!”</br> 聽著母親說著諸如此類的話,路楠心不在焉地敷衍應下。</br> 十幾分鐘后,對方終于掛斷電話。</br> 路楠停下腳步一看周圍,愣了。</br> 她接電話的時候毫無意識,跟著陳驍的腳步,一直走到了他所住的小區門口。</br> 她沖著陳驍尷尬一笑,轉身去找屬于自己的回家路——其實那也不是家,只是宿舍,一個暫時落腳之地而已。“等一下。”陳驍快步走到旁邊的便利店,然后拿著兩盒酸奶,“就當是,感謝你送我回來?”</br> 大晚上,一個女孩子送男的回家,感覺怪怪的。</br> 說完,兩個原本差點聊出火/藥/味的人都笑了。</br> 路楠接過酸奶,和陳驍揮揮手道別。</br> 陳驍站了一會兒,目送路楠離開,然后從兜里拿出手機,他的手機靜音很久了,上面有十幾通未接,他一口氣喝完酸奶,按下回撥鍵:“喂,媽……”</br> ……</br> 路楠回到宿舍的時候不過晚上九點多。</br> 她和樓下人打了個招呼,就上樓了。</br> 回房打開電腦,快穿文成績倒是過得去,后臺收益也穩定到日均200元以上了,路楠淡定地看了一眼,打開文檔,繼續存稿。</br> 今日心情不好,適合碼字。</br> 三小時搞定三個章節,寫完后,路楠的腦子就放空了,于是順利入睡。</br> 周六上午,童大區帶著向總、王經理等人,赴格林貿易的約。</br> 作為經典酒的品牌專員,此事與陳驍無關,所以他沒去。</br> 因為周六不用開晨會,他便直接給路楠發信息:把我們公司品牌店裝修設計模板和費用標準給飛翔的人講解一下,具體看你郵箱附件。</br> 不用說,這事兒得找楊總的夫人——裴姐。</br> 路楠給裴姐打了個電話,得知對方今天沒有去公司。</br> 裴姐:“今天周六,我在家里陪孩子。怎么,事情很急嗎?”</br> 路楠想了想,陳驍確實沒有說時間期限:“不急,不過有幾個具體數據需要給您,這樣,我先摘出關鍵數據發文字信息給您,具體的,周一上午我去公司再給你講?到時候可以直接敲定細節。”</br> “也行。”裴姐同意,“別總喊您了,太客氣了,叫我裴姐就行。”</br> 今日份工作內容——搞定。</br> “我下周就要走了,你都不陪我看一場電影嗎?”莎莎在電話里撒嬌耍無賴。</br> 路楠看了一眼時間:“午飯后吧,上午我還有事。”</br> 莎莎滿意了:“行,看完電影剛好趕回市辦開周會。”</br> 電影開場前,莎莎端著飲料,小心翼翼地說:“我先申明我不是跟蹤你啊,當然也不是跟蹤陳驍,就是昨晚車剛開走就想起,你還有衣服留在我后備箱,然后我就掉頭去找你,結果……”</br> “結果看到我和陳驍在公園里、還坐在一起?”路楠反問,“你不會以為我和他是約好的吧?”</br> “肯定不會!!!我當然知道你和他肯定是偶遇啦,就是覺得你們未免太有緣分了吧。”潘莎莎小聲嘀咕,“后來我還看到何曼琳了,就更加不想出現了。你們昨天聊什么啦?我看你們走了之后,何曼琳的臉色好糟糕哦。”</br> 路楠先是正色說:“小姐姐,這么八卦不適合你。”</br> 然后看在潘莎莎是她前世今生的朋友的份上,愿意花時間解釋:“陳驍他昨天應該是有什么心事,說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話。”她大概復述了一遍陳驍的投喂流浪貓有害論,隱去后面類比于人的那段。</br> 潘莎莎聽完,點頭:“肯定有事,不然他說話不會這么不客氣。”說完之后,眼見路楠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立馬討饒:“我真的就是出于好奇才問的,絕對是關心你而不是關注他!我發誓。”</br> “勉強信你。”路楠接過莎莎手里的飲料,“檢票了,進去吧。”</br> 坐下觀影了,片頭廣告的時候,莎莎還在癡纏撒嬌:“我真的覺得,陳驍對你有點特殊。你沒感覺到嗎?工作方面他真的很信任你哎,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飛翔肯定是你的。”</br> “那是你的錯覺。我只是在他需要人手的時候恰好出現、又恰好用得順手。”路楠無奈,她也不能和莎莎說陳驍復雜的背景——因為無法解釋她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吧。電影開始了……”</br> 什么特殊不特殊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最忌諱的就是自我腦補、自我攻略進而……自作多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