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周會,童大區依舊是只圍觀不出聲，哪怕一開始向總和王經理十分誠摯地邀請他上臺講話，童大區也十分注意分寸：“我先聽一聽。你們繼續,不要受我的干擾。”m.</br> 話是這么說，反正路楠覺得今天的周會比昨天的晨會還要內卷。幸虧她早就知道這些老同事們睜眼編工作的技能有多強大——倒是萌新們,還有些磕磕絆絆的。</br> 不過童大區對新人們的容忍度特別高，每一位說完,偷偷看他一眼,對方都是帶著鼓勵的微笑的。</br> 這其中,童大區因為昨晚吃飯時候聊天提及過路楠,所以特比注意了她一些,有了個大致印象：長得不錯、說話有條理、也是會做實事的。</br> 晚上辦事處聚餐,歡迎童大區以及順便給劉陽、潘莎莎踐行。</br> 并不是人人都資格吃這頓飯的。</br> 譬如海臨周邊縣、縣級市趕過來開會的業務主管們,還要開車或乘車趕回管轄地，就不必去了；譬如市區別的渠道上的業務代表們,也不用去了（其實是不夠資格）。</br> 除了向總、王經理和陳驍之外，也就省市團購部女生有此‘殊榮’與童大區和劉濤一起吃飯。</br> 散會之后,嚴凱悄悄湊近陳驍身邊：“驍哥，路楠的酒量一般,晚上還要麻煩您稍微照顧她一點?！?lt;/br> 陳驍看了嚴凱一眼,要笑不笑地說：“這么關心你這個學妹？”</br> 嚴凱有些微不好意思地說：“畢竟是我介紹她進公司的,她入職才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懂。”仿佛是單純因為關心學妹才開口請托陳驍關照。</br> “做團購，必須會喝酒。至于應酬的時候喝多喝少，得看她們自己的本事,今天是我們自己人一起吃飯,我的確可以照顧她,但是之后她獨立參加小品會呢？也讓經銷商的人和經銷商的客戶照顧她嗎？”陳驍此刻說的話毫不留情，和之前打球時候平易近人的模樣完全不同。</br> 嚴凱有些訕訕。</br>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嚴厲了，陳驍話鋒一轉，又放緩了語氣：“很高興你這么關心同事，不過路楠在酒桌上所遇到的一切情況，只能靠她自己去周旋?！?lt;/br> 在陳驍處碰了一鼻子灰，嚴凱有些抱歉地給路楠發了信息，大概意思就是自己應該是好心辦壞事了。</br> ‘沒事。謝謝學長，不過我想，我應該沒問題，所以下次你就別這么做了哦：）’這是路楠的回復。</br> ……</br> 晚宴的地點還在醉黔味，不過是另個明顯高檔一些的包廂，只有一張最起碼可以容納18-20人的大圓桌，上層轉菜玻璃是電動的。</br> 今天也不用什么穿插座次了，上首一半都是領導，左右依次是前輩，下首半圈都是新人。</br> 路楠和董慧坐在新人兩頭，一個挨著潘莎莎，一個緊靠王曉雪。</br> 看得出來，董慧今天特意打扮過。</br> 路楠知道她一貫對她自己的丹鳳眼最滿意，今天畫了細細飛揚的眼線，多了幾分女人味。</br> 瞄了一眼對面，莎莎小聲說：“我就說在我車上補個妝吧，你非說不要?！?lt;/br> “粉底眉毛口紅我都上了，只是吃個飯，隨意一點吧。再說今天主角也不是我啊?！贝虬缰皇羌臃猪?，但是能被放在一起比較的前提是兩個人的綜合實力旗鼓相當。不是路楠驕傲——現在的董慧就是臉上畫出一朵花兒，也沒辦法在其余方面勝過自己。</br> 【啊，我可真是出息了，為什么要和她比？切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行了?！垦垡娝奚岱址亢翢o波瀾、對接經銷商也即將塵埃落定，路楠在心里提醒自己，別在今生不相干的人身上投注太多注意力了，顯得格局太小。</br> “對對對，我都忘了，我也算是今日的主角呢?！迸松α似饋恚骸坝枚甑木欺`行，我和劉陽是沾了童大區的光?！?lt;/br> 餐用酒還是源川的經典系列，不過規格也比上次迎新用十五年的高了，今天用的是二十年份的‘夢回漢唐’。</br> 李莉笑著說：“童大區，市辦新的團購經理里有個好苗子，專業知識和技術都不錯，您給指正指正？”</br> 此話一出，眾人安靜。</br>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飄到路楠身上。</br> “哦，是哪個嘛？”李莉也沒有賣關子：“路楠，給童大區展示一下你開瓶、斟酒的手藝?！?lt;/br> “那我就獻丑了?！甭烽酒鹕恚槺憧戳艘谎弁踅浝砗完愹?，他們兩人都是面帶鼓勵的微笑。</br> 路楠上次已經展示過了，但是一來那次大家是猝不及防看見的，沒有從頭開始仔細觀察、二來那次的包廂里人多鬧哄哄的，氣氛總是有點不到位。</br> 今天就不一樣了，今天這個包廂里甚至還有音響放著古典樂器彈奏的輕柔音樂，直接令路楠達到自帶bgm的效果。</br> 技驚四座便是順理成章。</br> “好！”童大區拍著手，轉頭對陳驍說，“有點意思啊。公司正在想考慮秋季宣傳片的內容，我覺得，小路這一手可以用上。難學嗎？劉濤，你試試?！?lt;/br> 劉濤站起來，對路楠招招手：“路楠，來給我講講技巧。”</br> 董慧與王曉雪私語：“童大區的意思是，路楠開瓶子的技術可以當做我們公司宣傳片的素材嗎？路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br> 王曉雪壓著滿滿地不屑點頭：“估計是。不過你看，童大區不是讓劉經理學么，說不定啊……路楠這是為他人做嫁衣，白顯擺了。”</br> 董慧心里也是這么祈禱的。</br> 路楠才不怕別人學會——這種小技藝又不能助她發財，上輩子同樣也在幾年后貢獻給公司做宣傳片素材了，這套技藝后來還成為了團購經理必須學會的實操技術。但是，對她升任城市經理也沒啥太大幫助，業務么，還是靠業績說話的。</br> 所以她教劉濤的時候毫不藏私。</br> 不過顯然短時間想要又快又美地學會整套動作還是有點難度的。</br> 劉濤試了兩次，自覺沒有達到剛才路楠演示的藝術標準，便笑著說：“我手笨，路楠能想出這一套動作，也是有巧思?！?lt;/br> “劉經理說笑了，我只是手熟而已，您多試幾次就可以熟練掌握了?！甭烽πΓ骸懊魈煸缟衔铱梢耘囊欢蝿幼饕I的分解視頻發給您。”</br> 李莉在心中暗贊一句：不驕不躁、不搶風頭、思慮周全。真的很不錯了。</br> 劉濤看了童大區一眼，心領神會地說：“童大區，你看，這個素材要是咱們公司秋季宣傳片能用得上，你是不是要給人家記一功？”</br> 童大區不虧是大區領導，說話更有水平：“不管素材能不能用上，都要鼓勵小路這種敬業的態度、積極創新的精神?！?lt;/br> 路楠的臉上適時帶上被夸獎之后的幾分不好意思，炫技這一part占用的時間夠久了，可以把主場讓給領導和前輩了。</br> 打圈敬酒的時候，童大區特意關注了一下路楠，發現這個女孩子酒桌素養也很不錯，會敬酒、會躲酒，該喝的時候不含糊、該舉杯湊熱鬧的時候也不傻悶，也難怪王興龍、陳驍和李莉對她都一致好評了。</br> 酒過三巡，氣氛熱烈起來，萌新們也變得主動了一些，至少稍微掌握了一些節奏，不再是時刻看王經理的眼色才敢猶猶豫豫地舉杯了。</br> 吃完飯，向總和王經理提議下一場。</br> 童大區笑著推辭一下（路楠：并不堅決），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br> 去的是附近的某娛樂會所，門外泊著一排豪車、門口燈火輝煌，門內是兩排身著白襯衫黑馬甲黑西褲的年輕小帥哥。</br> 向總顯然是熟客了，進門之后就和迎上來的男侍者說：“我剛才和你們張總打過電話，已經開好包廂了?！?lt;/br> 顯然男侍者也早被吩咐過，帶著恭敬的笑容，問清楚預定客人的手機尾號之后，給明顯是主賓的童大區領路。</br> 踏入大門之后，門內兩排小哥整齊劃一地鞠躬問好，路楠還有心思聽潘莎莎說：“最外面那個長得不錯哎，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br> 知道莎莎對顏值這塊要求有多高的路楠聞言，也去仔細看了好幾眼，然后小聲回了一句肯定：“身材也不錯。不然人家怎么站在最外面呢？門面擔當嘛。”</br> 【她倆倒是十分自在，還評頭論足上了?！孔咴谒齻兩砬暗年愹斝睦镉行┕殴值叵胫?。</br> 其余的萌新們，有的人帶著好奇的神色，也有的人表情中有幾分不自然。</br> 男侍者帶著眾人到了包廂門口，路楠看了一眼門口的牌子。名字很浮夸，叫凡爾賽宮。</br> 包廂面積很大，墻上嵌著led屏幕，天花板上是各種各樣的氛圍燈，米黃色的墻地磚配上深棕色皮質沙發，法式宮廷那味兒一下子就起來了。</br> 以后來的眼光看，這樣的裝潢當然是土的，但是此刻是此刻，不是后來。</br> 考慮到種種原因，向總當然不會喊‘公主’進來。</br> 開玩笑，請領導吃飯唱歌可以，請快樂服務——怎么也得是私底下的吧。</br> 更何況，在向總看來，海臨市辦這么多新來的女大學生，公器私用一下，只是叫她們暖場子，又不是什么過分的事情，這不還能省錢么。</br> 燈光一暗，音樂響起。</br> 這一場喝的是會所提供的啤酒。</br> 專門服務本包廂的男女侍者蹲著為客人們一氣兒開了兩打啤酒，又貼心地給果盤放了叉子、給鹵味小吃配了一次性手套。</br> 然后，包廂里就開始了鬼哭狼嚎——或者說，群魔亂舞？</br> 反正就那個意思。</br> 潘莎莎擔心第一次接觸這種場面的路楠會不適應，于是拉著她的手捏了捏：“放松點，就當這是高級一點的量販式ktv?！?lt;/br> “嗯?！甭烽ь^沖她笑了笑，十分自在地找了個靠邊的座位，在面前擺了一瓶啤酒和一個酒杯——酒杯里照舊丟了小番茄，倒了七八分滿，看著也很像樣了。</br> 莎莎給路楠一個贊許的小眼神。</br> 而熱鬧的那邊，董慧顯然是做過功課了，點了好幾首老歌，其中還不乏二十年前流行的情歌對唱，深得童大區和向總等人的心。</br> 莎莎嗤笑：“為難她了，學得很辛苦吧?！?lt;/br> 路楠認真地說：“也許人家本來就喜歡懷舊金曲呢。”</br> “得了吧，那是什么年代的品味。你要唱么？我去點歌。有一說一，會/所的音響效果就是比量販式的好?！?lt;/br> 路楠搖頭：“不想唱，你給你自己點就是了?！?lt;/br> 過了一會兒，身邊坐下一個人。</br> “李經理?！?lt;/br> 李莉把路楠面前的杯子端起來，塞進她的手里：“吃飯的時候表現得不錯，現在想偷懶了？去給童大區捧個場?！崩罾蛞皇寡凵烽吹酵髤^和董慧的《知心愛人》已經唱到了尾聲。</br> 路楠知道躲一會兒懶已經是難得了，也不扭捏，用水果叉把杯子里的小番茄挑出來，又把杯子加到九分滿——既然要主動出擊，就別在細節上讓人挑刺。</br> 一曲終了，滿包廂皆是搖手鼓、叫好的人，其中以向總最為熱情高漲，堪稱烘托氣氛的好手。</br> 路楠端著滿杯啤酒，湊上前與童大區碰了一個，一飲而盡，童大區拉著路楠又說了幾句話，翻來覆去是夸她很不錯、有前途。</br> 路楠心想：我要是把中年男人酒后的場面話當真我就是個棒槌。</br> 頂著董慧不太友好的目光吹捧了童大區幾句，不給童大區開口邀請合唱的機會，路楠就借故跑了。</br> 才跑開，就被王經理喊住了，于是路楠又和王經理喝了一杯。</br> 反正已經躲不過去，不如把今日會所刷臉任務都完成了。</br> 總不能漏下向總和陳驍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