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一挑眉。</br> 她聽到唐詩這么說,真是半點也不意外。</br> 上個月,齊靜就表露出了想要轉崗出外勤,老實說,路楠并不怎么看好她,不過也給了對方同等的機會。</br> 她的內推簡歷都沒有到路楠手上,仇超群倒是為此給路楠打了個電話:“妹兒,讓齊靜轉崗是你的意思?”她這個人不太合適啊。</br> 路楠只是說:“人各有志,非我之意。”</br> 仇哥得到這句話,轉頭就將齊靜篩下去了。</br> 路楠事后知道這件事,不過她也沒有特意去和齊靜解釋的必要,因為仇哥認真負責、風趣幽默,所有被打回去的簡歷,他都寫了意見和建議。</br> 路楠覺得,仇超群在公司內人緣好真不是沒道理的。</br> 就路楠看來,她不滿意齊靜,不是因為齊靜的學歷或者外部條件有什么不足——坦白說,做銷售這一行其實對學歷的要求并沒有太高,更注重的是情商。</br> 當然,想要做到銷售精英的話,一點文憑都沒有也是不行的。</br> 海外市場部招人,對學歷和外語也是稍微有那么一丟丟的要求的。</br> 路楠覺得齊靜不合適,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性格。</br> 齊靜太內向了。</br> 如果只是內向,其實也可以做好銷售。</br> 就路楠的經驗,有些客戶并不喜歡油腔滑調的業務員,反而喜歡老實(有點笨)的業務,比如之前博悅酒業的萬總,萬總就喜歡單蠢的唐詩更勝過精明的林語檸。還是因為今年博悅酒業開始做白酒文化沙龍,需要能力更強的廠家代表協助,萬總才接受了林語檸。</br> 偏偏齊靜除了內向之外,也并不老實。</br> 她有想要走捷徑的野心、卻沒有足以為野心負責的能力。</br> 自從成為源川的小領導,再至逐漸往上爬到高層總經理之位,這兩年半多,路楠一直盡量給同性別的下屬創造更加寬容的工作環境。</br> 她偏心得明目張膽,并不怕手下其他(男)人背后說什么。</br> 因為被她并優待的人,從林燕到項菲菲,再至唐詩、甚至是劉陽,并沒有人辜負她的優待。</br> 她,路楠,至今為止沒有看錯過人、沒有幫錯過人。</br> 齊靜,大概是路楠從業多年并不想幫的人之二了。</br> 前一個是董慧。</br> 路楠把她從六樓調到十二樓,從內勤安排到人事,其實就是給她看到另一種可能——海外市場部面對美金匯率,進出錢款更誘人的可能。</br> 作為人事的齊靜沒有染指貨款的機會(會計毛小茹也沒有,境外客戶打款也是直接進了總部對公賬戶的),但是她可以看到項菲菲他們出國一次明里暗里的好處。</br> 【她不是想要多賺錢么?有這樣的路擺在面前,齊靜不可能不心動的。】</br> 不過今天來通風報信的是唐詩,還真的在路楠意料之外。</br> “嗯?你看到什么了?”路楠問。</br> 唐詩不太好意思地說:“就從齊靜的顯示屏上瞄到一眼,出國勞務什么的幾個字字體很大,不過她切換得太快了,我沒有全部看清楚。”</br> 路楠笑了笑:“回頭你找個機會,和齊靜說,你不小心在我面前說漏嘴了。”</br> “啊?”唐詩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可是,我剛才和她說,我會替她保密的呢。”</br> 路楠認真地盯著這個‘大智若愚’的年輕女孩子:“整個六樓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性格,有時候嘴巴比腦子快、偶爾還會使一使心眼,從你口中無意識傳出消息,很合情合理,不是嗎?”</br> 不知怎么地,唐詩背后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是啦,她大部分時候是真的嘴巴比腦子快,有時候確實也會裝瘋賣傻、假裝口快,那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只要擺出有口無心的模樣,別人大概率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br> 她就是憑這個本事,在以前的小型品鑒會上躲過了很多大哥大叔的潛規則提議的呢(唐詩:驕傲.jpg)。</br> 可是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自從今年年初被路總又是嚴厲訓斥、又是下馬威之后,她就幾乎不用這些小聰明了呀!</br> “你只管私下悄悄和齊靜說,就說我聽完之后臉色不太好看。她比你聰明些,會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路楠看了看表,“所以你特意從六樓上來找我,就是想說這個?”</br> 唐詩猛然想起正事:“不是不是。路總,是這樣的,何主管他……”</br> 路楠聽完唐詩的擔憂,忍俊不禁地說:“我覺得你理解錯了。何濤想要請你吃飯,是打算讓你繼續幫他探聽一下我之后對他的工作安排。”</br> 唐詩又“啊~?”了一聲,既慶幸又有點兒失望——同喜不喜歡何主管無關啦,原本她還以為自己的魅力該死的大呢。</br> 路楠笑著說:“這頓飯想不想吃隨便你。只是,別太快答應幫他打聽。”</br> 這一會兒,唐詩突然機靈起來了:“先吊著何主管對不對?如果讓他知道您還要對他委以重任,他可能要翹尾巴了,是不是?”</br> 路楠頓了一下。</br> 唐詩猶豫著開口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br> “不,是有進步,聰明點兒了。”</br> 唐詩嘿嘿一笑:“哦哦,路總,還有一件事,夜宴酒業那邊有意向要一批定制酒,不過鞏總說想要和你親自談談……”</br> 定制酒這事兒,哪怕夜宴酒業不提,路楠也會在第三季度提上日程的。</br> 現在對方主動說了,這也間門接說明夜宴酒業這個跨行業的經銷商今年上半年吃到了源川和諧酒品牌起飛的紅利,已經對酒水這個行業、對源川和諧酒、對路楠這個人頗具信心了。</br> 路楠點頭:“我知道了。晚點我會給鞏總和遲總打電話。不過——”</br> 一聲不過,唐詩的心又提起來了:“不、不過什么?”</br> 路楠無奈地敲了敲簽字筆:“下次這種事情,在匯報順序中應該排在第一位,明白了么?”</br> 真是,剛夸完她聰明了點,就又做傻事。</br> 路楠從很早之前知道,唐詩的能力其實不止于此,但是她這個人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只沉迷于吃喝玩樂和打扮。</br> 【也許她這樣也挺快樂的吧。沒什么野心,賺到的錢也夠花。】</br> 【但是,她相貌端正、天生就讓人很難有防備心,其實也是做銷售的好苗子。】</br> 唐詩想要吐舌頭,不過忍住了:“哦哦,路總我錯了。”</br> ……</br> 路楠和唐詩說二十分鐘后要出門并不是托詞。</br> 《勇往職前》播出之后,她作為和諧酒京市經理,需要拜訪的客戶數量激增。</br> 她讓李清把收到的名片按照經濟實力和合作意向提前做了個分類,其中的一些小客戶可以讓嚴觀成和林語檸他們去,另一些還是得她親自出馬。</br> 今天要去見的這位,說起來和路楠還有些淵源。</br> 是一城建筑的副總。(注1)</br> 一城建筑,就是之前十分欣賞四方建筑大章總章祺設計出圖本事并與之達成合作的京市大型建筑公司、也是承攬烏城國際貿易中心大樓三期、四期等項目的公司。</br> 簡言之,財大氣粗,很大很粗的那種。</br> “劉總,您好,我是路楠。”路楠遞了名片過去。</br> 這位劉副總年約五旬,外貌很像彌勒佛。</br> “路總,年輕有為啊。”他開口喚路楠為路總可不是客氣。</br> 因為他們之間門的中間門人是章禮。</br> 這小伙子雖然平時和路楠不太對付,不過人有親疏遠近,比起劉副總,路楠畢竟是在華安市呆過兩年的,和他們四方酒水的合作時間門更久(還有章禮打死不愿意承認的路楠的個人能力很出眾這回事)。</br> 所以,章禮在引薦的時候,十分鄭重地介紹了路楠的身份。</br> 一城建筑確實有意想要做酒水經銷商。</br> 以他們的財力,未必不能拿下國酒在京市的一部分經銷權。</br> 可是需要付出的錢有些不劃算:要配貨、白瓷系列限購、履約保證金極高……</br> 這就是國酒在國內、在京市的地位,簽經銷商也這么拽,是其他名白酒廠家短時間門內完全無法超越的。</br> 一城建筑有錢,但是作為跨界試水第一簽,他們并不想一下子在白酒這個行業投入兩三個億結果只能購得1/5或者1/6的白瓷系列配額。</br> 恰巧章祺現在和一城有深度合作,偶然和對方公司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給一城的人介紹了源川和諧酒。</br> 哥哥張張嘴、弟弟跑斷腿。</br> 雖然章禮也不明白,親哥為什么要當這個‘活雷鋒’,不過他有一點很好——自小對親哥絕對服從。</br> 這才促成了路楠與一城的副總今日會面。</br> 劉總即便是試試水,張口也說兩千萬的合同。</br> 路楠在心中飛速地算了一下兩千萬的件數,并猜想,一城建筑的簽約初衷應該和當初的四方建筑差不多:送客戶、宴請客戶。</br> 這兩項就可以消耗掉其中大部分了。</br> 思及此,路楠斟酌了一下建議:“如果是這樣,我建議貴公司可以簽餐飲渠道+團購渠道的經銷合同。”</br> 劉總雖然之前沒做過白酒行業,但是商海沉浮、觸類旁通,他笑著說:“路總的提議正是我心中所想的。”</br> 簽餐飲渠道是因為他們公司有好幾家合作的酒店,平時招待客戶都去那里,如果開口說要給他們供酒,應當沒什么問題;簽團購渠道就更好理解了,逢年過節送禮要的量只多不少。</br> 路楠還建議:“其實貴公司也可以考慮開一家形象店,給團購客戶直接送卡券,讓客戶自提。”</br> 其中水深,路楠不做贅述。</br> 劉總哦了一聲,了然地問:“聽路總這么說,我公司想要開一家和諧酒形象店,兩千萬的合同金額恐怕是不夠的吧?”</br> 【咳咳,當然不夠。】</br> 【當然多多益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