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各個角落的射燈變幻著顏色,就連光柱之下的空氣都帶著煙霧蒙蒙的曖昧。</br> 蔣總勢在必得地靠在沙發上，好像一位獵手在觀察他的獵物。</br> 看得出來，他肯定不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好處誘惑人了。</br> 路楠微微側頭,面色平靜地打量姓蔣的。</br> 姓蔣的以為她在思考、在斟酌。</br> “你不妨好好考慮一下，待在哪個公司的前景更廣闊。是一家除了賣酒其他什么都相當一般的公司，還是我們中集這樣的綜合貿易集團公司。（注1）”蔣總不緊不慢地說，“你是聰明人,連我這個行業外的人都聽說了，源川的董事長因病靜養，現在白酒行業第二梯隊的品牌都在搶奪源川的市場份額,令揚對源川更是屢屢撬你們源川的人手。”</br> 聽著這段游說，路楠覺得挺有意思的。</br> 面前這個人,充分表現出什么叫一知半解——他只知道令揚挖人，不知道令揚挖走的其實絕大多數正是陳驍想要淘汰下去的那部分人。更不會知道,令揚和米林開出最高的挖人年薪目標是誰吧。</br> 抱著‘我看你還能說些什么’的心態,路楠只是扯了扯嘴角。</br> 蔣總便以為自己說中了，更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上次在米國見到的那個小陳總,那么年輕,又是在國外長大的，想要穩住源川內部的局面恐怕是左支右絀吧？”</br> ↑同性相斥,中集的人上次就在揣測路楠和陳驍之間門的關系。</br> 蔣總自認為自己除了年紀方面不占優勢,其他都未必輸給那個嘴上無毛的小伙子。</br> 也不能怪姓蔣的把陳驍看扁了，因為今年源川的發展規劃就是以穩為主、穩定市場、穩中有增。</br> 在外行人看來,自然覺得源川這是失了掌舵人，所以慫了。</br> 他們不知道，陳驍有他父親沈董事長的支持、有董事會叔叔伯伯（兒子女兒侄子們）的支持、有銷售公司其他四個品牌部中至少兩位以上的老總支持。這些支持都是陳驍在地方市場做出成績之后，回到總部一場一場酒喝出來的。就算前一天喝到十一二點,第二天爬起來依舊繼續談工作、投其所好、談合同。陳驍能在總部拿到話語權，僅小部分靠其父親的支持，剩下都是靠他自身的能力。他今年年初提出酒水銷售方式更精細化地轉型、公司銷售人員素質考核等決策，也是夏總很支持的。</br> 源川現在的‘亂’正是公司內部調整想要砍掉一些不健康的枝葉帶來的必然副作用，是短期的，熬過去就好了。</br> 也因此，行業內說什么風涼話的人都有。</br> 蔣總說的這些，其實和那天章禮幫著引薦的一城劉總口中所說的內容差不多，都只是淺表問題罷了，但蔣總故意放大了源川的危機以恐嚇路楠。</br> “你在源川基本已經干到頂了，源川現在在走下坡路，良禽擇木而棲，源川能給你的，未來中集、我可以給你更多。”他邊說邊試圖撫摸路楠的手背。</br> 路楠正在考慮是干脆利落地拒絕，還是干脆利落地拒絕外加反折他的小拇指之時，她的手機響了。</br> 哪怕和陳驍之間門的關系從上下級、朋友轉為戀人，路楠給他的備注依舊沒有改：陳總。</br> 見此，路楠對蔣總點點頭舉了舉手機，起身表示自己要去接個電話。</br> 蔣總從善如流地攤手：“去吧。”</br> 他不擔心路楠會一去不回。</br> 且不說路楠的秘書和下屬都還在舞池里，如果她真的就這么逃跑了——蔣總瞇了瞇眼睛，眼里閃過貪婪地神色：那不就說明她慌了、她怕了？</br> 根據他的經驗，一旦年輕女孩子開始亂了陣腳，那么再攻心拿下也就是時間門問題。</br> 蔣總心說：我不急，我這個人，有的就是耐心。像路楠這樣年輕、有點兒能力，但是又沒有保留著幾分天真的女性就像一朵花兒，無論折枝采擷還是修剪造型，都極有樂趣。</br> 路楠接通電話：“陳總，我剛和客戶吃完飯。”</br> 說話間門，她往酒吧大門走去，走出去之后，耳邊就清靜了。</br> 陳驍沒想太多：“今天居然還有第二場？”</br> 路楠一貫不怎么參加第二場活動的。</br> “意思意思露個臉，李清也在的。我剛打算找個借口脫身，你的電話給我提供絕佳的理由。”未免陳驍擔心，路楠含糊了一下。</br> 陳驍沒有多想，笑了笑：“那就好。早點回去吧，到家給我打電話。”m.</br> 路楠深呼吸了幾次，將手心的紙條展開，上面寫的是年薪四十萬，獎金按照業績另算，其他待遇之中有免費的單人公寓、配車、甚至最后一條‘干滿五年后酌情有一套海臨市區商品房獎勵’。</br> 看得出來，年薪獎金等是中集公司那一方開出的價碼，后面那一條，大約是蔣總的手筆。</br> 【這算什么？金屋藏嬌？】</br> 和諧酒京市品牌部經理的年薪不如紙條上的，海外市場部總經理年薪剛好也是四十萬，別說路楠今年領的是兩份薪資了，就算之后卸任京市經理，這個跳槽也是不劃算的。</br> 她走回酒吧，將紙條和卡片擺在了卡座的茶幾上：“蔣總，你的東西落在我這兒了。”</br> 蔣總抬眼，看著站在自己一米處的路楠，玩味地笑了：“你不滿意？”</br> 路楠挺直腰桿子，趁著音樂漸歇的間門隙告訴蔣總：“您說的沒錯，行業內有人下重金來我們公司挖人。上半年的時候我拒了三次，年薪一百萬美金。”</br> 這確實出乎蔣總意料，他沒想到路楠的身價這么高。</br> 不過老狐貍就是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看來還是我打聽得不夠清楚。不過路楠你應該知道，此一時彼一時，令揚上半年愿意花百萬美金挖你，現在可未必。”</br> 路楠伸出食指，擺了擺：“蔣總你誤會了，我并不單純地指令揚。如果我想要跳槽，白酒行業內任意一家公司，都愿意至少開出我現在年薪的二倍。”</br> 這非虛言，除了令揚之外，頤酒乃至國酒的高層都曾隱隱約約地在路楠今年合同到期之前同她示好。</br> “那么，蔣總好好玩，我先走了。”路楠沖對方點點頭。</br> 這一次，蔣總沒有再挽留，而是若有所思地目送路楠走遠。</br> 路楠轉身之后，調整好心情，進舞池找到李清和田陽。</br> 他們到酒店大堂的時候，凱爾斯這邊已經為路總安排了代駕。</br> 出于安全考慮，路楠對代駕說先送自己和李清回去，最后送田陽：“田陽你明早開車接上李清，再來接我。”</br> “好的。”他喝得不多，很清醒地應下，又忍不住問，“蔣總那邊，后來沒有為難您吧？”</br> 情商一般般的田陽今天也覺得氣氛不太對。</br> 路楠看了坐在副駕駛的田陽一眼：“沒事，明天你記得約一下小蘇。”</br> “好的，路總。”</br> 車內恢復安靜，路楠打開手機，細細翻看小蘇在社交平臺上發布的一切。</br> 今晚發生，她沒有同陳驍告狀的打算。</br> 因為沒必要。</br> 姓蔣的和姓宋的這種人，到底應該還是要臉的，喜歡用利誘的手段而非威逼。</br> 但是拖字訣未必能夠一直有用，對方的耐心是有限的。</br> 路楠想了想，對方不做人，自己也不必太偉光正。</br> 除了給米國的徐澄之更多的優惠政策傾斜之外，還要催促Ma，他收了顧問費，要快點幫源川物色新的本地經銷商才行。至于陰的……</br> ……</br> 源川的人離開之后，小蘇偷偷看蔣總的神色。</br> 蔣總笑著將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小蘇啊，你今天表現不錯。難怪你們宋總夸你機靈能干。”</br> 小蘇只是謙虛地笑笑：“我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