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晨會開始之前，田陽就給中集的蘇經理發了信息，詢問她今日是否方便面談工作事宜。</br> 當是時,中集出差人正在酒店餐廳吃早餐。</br> 小蘇把收到的信息念出來,征詢宋總的意思。</br> 這對于蔣總和宋總來說,是源川又或者說是路楠示弱的信號——他們之間有經銷合同，剩余還有幾百萬未打的款子,主動權當然在他們的手里。</br> 即便她路楠昨晚信誓旦旦地說其他白酒公司愿意高薪挖她，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一種東西叫‘競業協議’，路楠想要去另一家白酒公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br> 這是昨晚蔣總回到酒店房間之后就想明白的一點。</br> 他覺得路楠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恰恰因為她對著自己等人擺出她的價碼，讓蔣總覺得，坐地還錢的機會來了。</br> ↑如果路楠知道蔣總心中所想，定然嗤之以鼻：喲,您可真是上了年紀、那么普通卻又那么自信呢。我和你說我現在在行業內的身價,是想讓你知道什么叫做癡心妄想！</br> 宋總對著蔣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蔣總微微點頭。</br> 于是宋總轉頭對小蘇說：“既然之前就說由你負責米國的白酒業務，那么相應的合作談判事宜就交給你了。哦,你就回復說上午有事,得過幾天才有空?！?lt;/br> 小蘇跟宋總的時間也不短了,緊接著問：“如果源川的業務問我過幾天是幾天呢？”</br> 宋總看了看蔣總的臉色：“我們本周日離開京市,你就……拖到星期六?！?lt;/br> 拖到最后一天，看源川的人（路楠）急不急。</br> “好的宋總。”小蘇按照宋總的意思回復。</br> 田陽看著對方回復的信息，硬是忍到晨會后，只身進了路總辦公室,愁眉苦臉地反應這一情況。</br> 路楠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急，隔一天問一次，既然中集的人都來京市了，走之前肯定要同我們再見一面的，現在不過是擺譜而已?！?lt;/br> “可是，中集這種合作態度……”田陽才對接米國倆客戶不到兩個月呢，萬一要是涼了一個——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六樓嚴主管那個樣過硬的心理素質的。</br> “你是對接人，我也不瞞著你。我們和中集之間的合作，怕是不太能夠順利進行下去了?！?lt;/br>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br> 田陽手足無措地問：“啊？為什么??？”</br> 路楠看了對方一眼，就這一眼，讓原本已經心慌成一團的田陽漸漸冷靜下來。</br> “這事說來復雜。你等一下。”路楠按了電話內線，把仇超群也喊進來，免得需要她說兩遍。</br> 不一會兒，仇超群就進來了：“怎么？”</br> 他剛剛還打算假公濟私去秦總那邊一趟呢。</br> “當然是有事要勞煩仇哥。”路楠笑著解釋，稍微說了說中集方的合作態度，“這個經銷商怕是不能要了，陳總和我說過，我們要掌握合作關系的主動權。米國那邊的顧問這兩天會給我發一份當地比較有實力的快速消費品行業經銷商名錄，我們和諧酒目前除了在米西稍有知名度之外，其他中部、東部大型城市都沒什么水花，一旦能夠成功招到他們本地的經銷商，對于和諧酒在米的銷售有很大的促進作用?！?lt;/br> 仇超群摸了摸下巴：“我去談倒是沒問題，不過翻譯還得給我配一個——英語早就還給老師了?！?lt;/br> 路楠笑著說：“這個你就放心吧，那邊的顧問會替你安排司機和翻譯的。我這幾個月走不開，米國其他區域招商的事情，需要仇哥去談，順便，勞您費心帶一帶田陽?！?lt;/br> 既然路楠都安排妥當了，仇超群義不容辭：“沒問題，隨時等你通知。”</br> 田陽也是一臉興奮的神色——又要出差，還是去招商的！m.</br> 那就不僅有不用坐班的快樂時光，還可以增長見識、沖業績！</br> 路楠沖下屬笑了笑：“現在不急了吧？”</br> 田陽撓頭，憨笑一聲：“原來路總早就有計劃有安排了，是我太沉不住氣?！?lt;/br> “這個消息出去之后先保密?！甭烽诹艘痪洌澳悻F在要做的，就是協助徐總制作幾個年末大促方案，盡量把徐總那邊的銷量提上去。你先去忙吧，我和仇總還有事?！?lt;/br> 等到辦公室沒有外人之后，仇超群愁眉苦臉：“我這一趟是出長差吧？”</br> 路楠挑眉：“舍不得走？還沒拿下向北的小徒弟呢？仇哥不是號稱源川的婦女之友么？”</br> “喂喂喂，什么婦女之友，不帶人身攻擊的啊?！背鸪涸V苦，“最近吧，我確實沒什么時間去找小苗（向北的徒弟）。那個，沈希音他們那一批內推的人現在已經通過篩選和面試，你不是讓我給他們做上崗培訓呢，就沒有時間?！?lt;/br> 路楠想：一是沒有時間，二是沈希音糾纏？難怪這么干脆答應我去米國啊。</br> 她的眼神看透了一切，讓仇超群有點心虛、有點兒瘆得慌，連忙轉移話題：“昨天來的經銷商出什么幺蛾子了？之前聽你和陳驍說打算再拖一拖的?！?lt;/br> “嗯，算是吧，我們想拖，對方想得寸進尺?！甭烽f。</br> 仇超群嘖了一聲：“你昨天就該帶我一起去的。一個李清、一個田陽，夠頂什么用啊，讓我去喝倒他們?！?lt;/br> 路楠笑笑：“沒事，我昨天喝倒他們兩個?！?lt;/br> “干得漂亮。他們以為在米國天高皇帝遠可以亂來？愛咋咋，不做就不做?！背鸶绻贿€是有川省人的霸氣在身上的。</br> “消消氣，所以我們要有兩手準備，除了徐澄之之外，Ma那邊已經在幫我們甄選客戶，剩下的辛苦你了，仇哥?！甭烽肮笆?。</br> “不存在、不存在?！崩铣鹦πΓ拔揖褪窃趺匆矝]想到，你倒是比我還早見了臭小子的繼父啊?！?lt;/br> 路楠順著仇超群的話一想：還真是！雖然見到的每一位都是因為公事，但是陳驍的父親、母親、繼父，自己確實沒有遺漏，全部見過了。</br> ……</br> 蔣總和宋總這趟來京，主要是為了和總部在京市的一家船公司談合作，這家船公司在黃島港很有實力，專跑俄國航線，這也是中集薄弱航線。</br> 北方人談生意大部分都是超能喝，蔣總這一趟帶著幾分隱秘的心思，所以沒讓秘書跟著，臨時也找不到擋酒的人，只好辛苦宋總和小蘇了。</br> 周一抵京、周二和源川的人喝、周周四周五連著天陪黃港船公司的人喝，饒是宋總久經酒場，也不太吃得消。</br> 周五晚上，小蘇扶著宋總回房間，給他遞上溫開水，輕聲細語地同宋總說：“宋總，我回復源川的人明天下午見面，明天上午我們還有什么安排嗎？”</br> “你有事？”宋總接過玻璃杯，漫不經心地問。</br> “難得來一趟京市，我想去王x井逛一逛，還打算買點特產寄給我爸媽。”小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br> 宋總咕嘟咕嘟喝完溫水，捏了小蘇的鼻子一把：“我就不去了，你打車去，看到有什么想買的就買，我給你轉點錢。”</br> “不用，我帶著呢?！毙√K低頭輕聲說。</br> 及至室內燈光滅了，一室靜謐，幾分鐘后，響起了如雷一般的鼾聲。</br> 小蘇翻了一個身，又翻了一個身，許久之后才入睡。</br> 第二天早上，她打車出門，卻沒有去王x井。</br> 茶樓包廂。</br> “你來了，蘇悅?！甭烽Я颂ь^，示意一旁的椅子，“坐?！?lt;/br> 小蘇——蘇悅在路楠對面的椅子坐下，看著路楠不疾不徐地給自己泡了一盞茶，她忍不住問：“你用大學時的私人號給我發信息，不會就是想請我喝茶的吧？”</br> 路楠把茶盞推過去：“當然不是。他鄉遇故知的戲碼，我們兩在米國已經上演過一次了?！?lt;/br> 蘇悅接過茶盞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茶葉沫：“你變了很多。以前，你可不會說這么刻薄的話?！?lt;/br> “彼此彼此，以前，你也不會做這么傻的事?！甭烽e杯，與她碰了一下。</br> “我傻不傻輪不到你來評判?！彼F在在中集已經是蘇經理了，自認為在同屆同學之中算混得不錯的，路楠這么說，她聽著極為不爽。</br> 路楠抿了一口茶水：“我指的是，你跟錯了人、站錯了陣營。宋總在中集屬于‘外來派’，四年前還開始搞副業弄起了培訓班，他自己在中集的職位都已經到了天花板，不會再往上了，你跟著他，在中集的前途也就是‘蘇經理’為止?！?lt;/br> 這是前幾天蔣總對路楠說的話，路楠把同樣的話說給蘇悅聽。</br> 當時的路楠毫無所動，不知道現在的蘇悅，會怎么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