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驍在京市逗留了兩天,倒也不全然是因為路楠。</br> 他除了抵達的當天晚上出席了路楠的歡送晚宴之外,第二天一早,路楠難得在睡懶覺的時候,陳驍就出現(xiàn)在了海外子公司的晨會上。</br> 今天,仇副總正式成為仇總,陳驍代表董事長會和總公司,前來參與一下子公司新總經(jīng)理上任第一天是如何開展工作的。</br> 仇超群真不愧是給路楠打了一年多下手的人,他沒有其他剛上任的新官那種為了證明自己而急于燒幾把火的緊迫心態(tài),相反地,老仇把路楠上半年制定的全年計劃拎出來,對經(jīng)理、主管們說:“這三個月是白酒淡季,按照年初方案,最近大家要加把勁,爭取在海外的展會、活動中繼續(xù)打響源川酒的知名度。這其中,上半年談下經(jīng)銷商的風車國可以加大推廣力度,去年華國白酒出口總份額中該國占比1.8%,也是相當可觀的……”</br> 陳驍靠著椅背,看著侃侃而談的仇超群,心下點了點頭:仇哥做事穩(wěn),由他接替楠楠,可是確保海外子公司高層的人事變動幾乎不影響到今年的開拓節(jié)奏。當然,能不能安撫好手下的心,還得看仇哥接下來的本事。</br> 對于海外子公司來說,路總的離開無疑會讓已經(jīng)習慣她行事作風的經(jīng)理、主管們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太子爺?shù)牡絹砗芎玫匕矒崃苏麄€子公司上下的人心。下半年是沖刺業(yè)績的時刻,希望他們能在新任總經(jīng)理的帶領下、在路總夯實了上半年的基礎上,再接再厲、再創(chuàng)新高吧。</br> 半個小時之后,仇超群一本正經(jīng)地問:“陳總,剛才我表現(xiàn)怎么樣?”</br> 陳驍笑了一聲:“演練了好幾遍吧?風車國的經(jīng)銷商上半年的時候就由希音對接,你現(xiàn)在建議那個市場加大推廣力度,費用是你批的,但是是饒振濤審核監(jiān)督的,所以你是打算讓希音去抗一抗饒振濤那邊,試探一下之前楠楠、你和他三人構成的穩(wěn)定關系被打破之后,饒振濤是什么態(tài)度?”</br> 仇超群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就被看穿了。</br> 陳驍又說:“你做的對,饒振濤知道希音身份,如果讓項菲菲或者駱俊杰他們打前站,效果恐怕還真不如希音好。”</br> “你不怪我把希音當木倉使就好。”仇超群嘿嘿一笑,打開冰箱,問好兄弟,“喝什么?”</br> “這有什么,她也外調(diào)這么久了,即便你不說,她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剛才晨會上,你一提她就開始點頭,恐怕心里也有思量,年初海外子公司定崗,她是業(yè)務主管,現(xiàn)在手里有了經(jīng)銷商,未必不想沖一下經(jīng)理之職。陳驍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這個堂妹到了京市之后,真稱得上一句脫胎換骨,對此,他是喜聞樂見的,“茶飲料有么?””</br> 總經(jīng)理辦公室冰箱內(nèi)的飲料品種一如路楠在任期間一樣,十分豐富,并且成列依舊是從高到低、分門別類的,特別能治愈強迫癥。</br> 仇超群目光一掃:“有冰紅茶……你什么時候愛喝這個了?這玩意兒齁甜。哦哦,還有茉莉花茶,這個稍微好一點,不那么膩。”</br> 陳驍挑眉:“你對這個冰箱很熟悉啊。”</br> “啊哈哈,之前來找路楠,每次自力更生,拿習慣了。”仇超群總不能說,他摘掉副字之后,其實內(nèi)心還是有點兒小激動的,早幾天就偷偷將路楠之前使用的辦公室角角落落都細細打量了,準備回頭改一改布置,讓它變得更合自己心意呢。</br> 陳驍這么一反問,仇超群就忘了問兄弟怎么突然想要喝茶飲料的事兒了。</br> 他不知,其實陳驍心里頭在猜測,除了包裝飲用水、蛋白飲料、果汁飲料、功能飲料之外,其他六大飲料品類之中,楠楠會選擇從哪一種或者哪幾種入手。</br> 被陳驍排除的四種其實很好理解,不僅僅因為這四個大類出過央視標王,且市場份額被行業(yè)內(nèi)龍頭企業(yè)占據(jù)大半對新入市場的資本不友好,還因為這四種之中的前三種想要有長期穩(wěn)定的發(fā)展都需要一個特別重要的條件——基地。</br> 優(yōu)質的水源基地現(xiàn)在根本不是普通玩家可以拿到采水許可證的;</br> 奶源地同樣相當燒錢;</br> 楠楠現(xiàn)在手里資金不多,大概率不會嘗試這些。</br> 果汁——她話里話外根本就沒考慮過。</br> 至于功能飲料,除了轟牛之外,目前市面上有幾個品牌正在開始大手筆地投放廣告,但是市場占有率和知名度都遠不能與前者相比,而且愛喝這玩意兒的人其實也不太多。</br> 陳驍猜測,按照楠楠的飲食習慣,大概率會選擇比較健康的茶飲料。</br> 不過楠楠要保密,他也不追問。</br> “你不讓李清來幫你收拾,那我給你打下手,總可以吧?”結束晨會,又和仇超群、饒振濤一起吃了中飯的陳驍給翟助理下午放了個假,自己則來到路楠的住處。</br> 路楠正在打包行李,這邊的房子其實還沒到期,不過她提前一個月和房東商量過了,已經(jīng)成功轉租出去,等這幾天搬干凈,房東驗收之后,就可以結清水電、退她押金。</br> 路楠才不是那種自己辛苦半天,不讓朋友動手的人,之前拒絕李清是因為人家已經(jīng)不是自己秘書了。</br> 男朋友?當然要好好用。</br> 她讓了一個身位:“你幫我把衣服裝箱吧。”</br> 裝箱之后直接快遞寄回去,省事兒。</br> 陳驍在國外也是很有生活經(jīng)驗的,疊衣服、收納什么的,自然不在話下。</br> 傍晚的時候,他得去機場了,陳驍狠狠地抱了一下路楠:“出去考察市場的時候提前和我說一聲,也許我們有些行程能重合呢。”</br> 路楠點頭應下。</br> 第二天上午,她把快遞發(fā)走,下午坐飛機回家。</br> 路楠到家后才給黃女士打了個電話,黃女士在電話那頭哎呦了一聲:“你休年假?”</br> “不是。我辭職了。”</br> “……”黃女士沉默了一下,這種大事,女兒一聲不吭就辦了,“你不早說,不然我就在家里多待幾天了。”</br> 路楠不甚在意地說:“沒事,路楊和阿婆不是在家么。”</br> 但黃女士還是放心不下呀!</br> 雖然女兒從賣酒的公司辭職了她確實很開心,可是這個事情真有點反常,女兒現(xiàn)在都是總經(jīng)理了,怎么說辭職就辭職呢?百萬年薪就這么不要了?</br> 黃女士心想:按照路楠的做事風格,倒不太可能是因為工作犯錯誤被辭退的——她剛才說的是辭職,也就是她主動提的。難道她和那個小伙子分手了?</br> 這么一腦補,黃女士心里頭總歸有點不踏實,過了兩天,趕在周末又回了一趟家。</br> 她見到女兒白白嫩嫩、氣色很好,先放了一半的心。</br> 可是吃完晚飯,黃女士見女兒拿著遙控器一直漫無目的在換臺,換臺的聲音、廣告或者節(jié)目播了一半就換臺的行為讓黃女士有點煩躁(咳咳,大約是一種強迫癥)。</br> 她又有點擔心了:“你辭職和那個陳驍有關系嗎?”</br> 路楠其實正在看飲料相關的電視廣告,驟然聽聞親媽小心翼翼地從旁打探,她只覺得怪有趣的:這可是對內(nèi)刀子嘴的黃女士哎,現(xiàn)如今說話也越來越委婉了,放在上輩子,我真的要受寵若驚。</br> 路楠認認真真地解釋了一遍自己是主動辭職,辭職原因沒有任何狗血成分,只是因為覺得沒有挑戰(zhàn)、沒有難度了而已。</br> 黃女士松了一口氣,繼而心里頭又有點不是滋味,習慣性地想要懟一句女兒心氣兒太高,百萬年薪都說辭就辭,最后還是說:“那你要么來我這邊,剛好烏城和海臨兩邊都忙,我有點顧不過來,你來幫我,我能省點心。”</br> “嗯~”路楠的這個語氣詞千回百轉,一邊哼哼一邊搖頭,“我已經(jīng)有想做的事了,正在籌備中。”</br> 黃女士還想再問,路楠卻絕口不提了。因為她知道,親媽一貫是保守性格,按照她的想法,說不定還沒死了讓自己考公考編的心呢。</br> 所以路楠直接轉移話題,說起自己這次快遞、托運回來的東西,該送人的、該儲藏的都和黃女士交代了一遍,尤其是她憑借內(nèi)部員工的身份以出廠價購得的源川經(jīng)典酒、和諧酒、奢香酒:“好酒歷久彌香,媽,你要是平時送人或者招待客戶,就從普通紙箱裝里頭拿。那些禮盒裝的,我打算再放幾年,咱們家有喜事的時候拿幾瓶出來,是不是倍兒有面子?”</br> 黃女士聽到喜事兩個字,就想到女兒已經(jīng)二十七了嘮。</br> 路楠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她舉例:“比如后年老弟高考的謝師宴,再比如阿婆以后的壽宴。”</br> 黃女士說不過路楠,最后在家里待了兩天,還是去忙自己的事業(yè)了。雖然七八月份是外貿(mào)的出貨淡季,但是出貨淡季也有要忙的事兒,比如以前的老款是不是要換新、廠家有沒有新出的產(chǎn)品、或者干脆和國外客商聯(lián)系,探探他們那邊小商品的流行風向等等。</br>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世界烏城啊,烏城產(chǎn)品的更新?lián)Q代速度可是相當快的。</br> 路楠在家休整一周,就出發(fā)了。</br> 這一趟既是考察又是旅行,期間,她還帶著阿婆和老弟去了一趟大草原,那邊涼快,順便滿足一下路楊這小子想要騎馬的大俠夢。</br> 路楊怪不好意思的:“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br> 哪有十六七的青少年還想當大俠的呢,過了中二期的路楊現(xiàn)在連科學家都不敢想了,他想啊,以后能當個碼農(nóng),進個大廠子也挺好。</br> 如果路楠知道老弟的志向,可能會覺得很奇妙,因為上輩子路楊就是走的這條路子——放棄保研,直接工作。</br> 路楠當時問過老弟:“是擔心學費么?我?guī)湍愀读耍阋怯X得不好意思,以后還我也行。”</br> 但那時候的路楊思考再三,還是直接投入了校招大軍。</br> 【其實,挺可惜的。】</br> 八月底的時候,路楠還去了一趟滇省,滇省氣候宜人、四季如春,幾乎每個月都是不同水果的成熟期。</br> 路楠來的時候,滿山的菠蘿、檸檬、柑橘等等都黃了。</br> 林浩宇和Ma最近一直在滇省,他們合作推出的NFC果汁去年年末上市,因為定價偏高的緣故,在渠道鋪開情況一直不太順利。</br> 據(jù)路楠所知,林浩宇的NFC這條產(chǎn)品線目前利潤還是負數(shù)。</br> 【唉,所以說,只有林浩宇這樣的人民幣玩家才有足夠的資本燒錢。】</br> 路楠來這一趟也不是當雷鋒的,她給他們提了寶貴的小意見,順便讓林浩宇引薦了一下把廠子賣給他之后專心搞茶園的那位老板。</br> 她確實想做類似某森林的飲料,不過茶飲料這一塊,也可以留意起來,再做對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