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在六月底簽完經銷合同之后打過第一批貨款,八十萬。</br> 八月底的時候打了第二批貨款，一百萬。其中貨款八十萬，定金二十萬。</br> 現在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又要打款一百萬，訂貨一百二十萬。</br> 這么一算,路楠的半年指標（250w）已經超額完成了，超三十萬。</br> 對于跨界做酒的新經銷商飛翔來說,這樣的勢頭的確很猛。</br> 路楠很開心，因為現在楊總回的款,年底都是她計獎金的依據。</br> ……</br> 做配貨單對路楠來說并不是什么有難度的事情，目前她對飛翔的出貨數據了然于心,對方庫房什么年份的酒還剩多少數量——不說精確到瓶,精確到件是完全沒有問題的。</br> 而且她對陳驍做的第一批訂單和第二批訂單配貨也都十分熟悉。</br> 所以第三批訂單要怎么做，路楠已經大致有數了。</br> 其中需要注意的是,大品會之后,可適當給飛翔增加一些二十年的配貨量，尤其是年關將近，奢香系列的酒也可以配上了。</br> 心里想著工作上的事,剛才嚴凱帶來的困擾就暫時被她拋之腦后。</br> 路楠不自覺地拿出手機開始打草稿，等到司機師傅將車停在小區門口，她心里已經做好了預案。</br> 路楠回到宿舍,洗漱之后披散著頭發,用了不到半小時,就做好表格。</br> 想到自己目前畢竟只是業務代表而已，直接給楊總提增加奢香備貨有越俎代庖之嫌,路楠把坐在出租車上的所思所想簡單整理一下,寫了幾十個字,填在郵件正文里。</br> 點擊發送之后，路楠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吸發尾的水。</br> 正事忙完，暫時忽略的事情就又從腦海里冒出來了。</br> 她是真沒想到，學長今天會說這樣的話。</br> 挺奇怪的。</br> 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br> 【難道重生之后還有什么魅力附加值么？】</br> 【又或者說上輩子我暗戀陳驍表現得十分明顯，所以學長知難而退了，我才沒有經歷這一part？我當時城府這么淺的嗎？不至于吧？】</br> 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去想。</br> 反正她今天截住了嚴凱想要說的話，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弄得太過尷尬。只是……【既然知道對方的想法，我以后是不是要和他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啊，潘莎莎，你這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br> 幾分鐘后，手機叮一聲，又有信息進來。</br> 陳驍：‘關于給飛翔第三批配貨的清單我看了，說說你這樣配貨的想法。’</br> 明天說不行嗎？工作日說不行嗎？</br> 內心吐槽了幾句，路楠還是擺出了打工人應有的態度。</br> 這要說起來不是一兩句話的事兒，打字多累啊——還沒稿費。</br> ‘驍哥方便接電話嗎？’路楠回復。</br> 發過去的疑問句沒有得到回答，不過很快，路楠的手機響起了。</br> 接起來：“喂，驍哥。”</br> “嗯，你說吧。”</br> “我覺得，大品會對于二十年份酒等價位較高的產品有很大的推廣意義。我分析了楊總賓客名單，其中購買力強的客戶對于生肖酒是絕對有需求的，因此，我認為奢香系列的配貨必須在年前落實，讓楊總這邊的大客戶經經理抓緊我國農歷春節和元宵等節日，促成奢香酒等高價位酒品的出貨……當然，除了團購渠道之外，其實餐飲和名煙酒渠道也不可小覷，年底走親訪友、給領導送禮等等場合都需要用酒且是名酒。所以我認為飛翔本次配貨的具體安排和前兩次比必須有所調整……配貨單是我個人的想法，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請驍哥指正。”</br> 說完之后，對面是短暫的沉默。</br> 路楠心想：是你撥電話過來讓我說的，不會被我一通工作經念睡著了吧？</br> 于是小聲地喚了一句：“驍哥？”</br> “我在聽。”陳驍頓了頓，加了一句表揚，“能結合大品會影響和傳統假日習俗，分析經銷商出貨，做出預測。你做得很好。”</br> 這有什么難度，路楠無聲一笑。</br> 陳驍又說：“那你要應該知道，配貨清單改變之后，會出現一個問題。”</br> “因為單品價格高，所以件數反而沒有前兩次多。”路楠緊接著說了答案，也是她思考過的一點，“楊總說會在國慶之后落實打款，我盡量讓裴姐在十月十號之前安排，屆時就可以當天收款當天發貨。我想這也是驍哥你催促我盡快做出配貨清單的原因吧，在雙節假日之前發送總部，以便總部庫房備貨。”</br> “是。”路楠又說：“所以，按照物流運輸時效，十月十五日之前，第三批酒就可以進飛翔倉庫。我會分別在十一月中旬和十二月中旬敦促裴哥去盤庫，爭取在十二月底之前，促成飛翔第四次打款進貨，金額在五十萬到七十萬之間。我看過了，今年農歷新年在二月，十二月底打款，元旦后物流肯定還沒有停運。”目前這只是路楠的設想，但是她有把握將之變成現實。</br> 說到最后，路楠的語氣都是飛揚的。</br> 開心！成就感爆棚！</br> 上輩子飛翔的出貨量可沒有現在多。</br> 不夸張地說，現在飛翔的出貨量里頭，路楠至少幫助出了四十萬左右的酒。</br> 陳驍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眼神應該是亮晶晶的。</br> “很有前瞻性和大局觀。”陳驍滿意地點頭，繼而想起路楠看不見，便非常直白地夸獎了她。</br> 這就是他讓路楠上手實操，而不是自己親自安排的原因。事實證明，路楠工作能力強、又在飛速成長，讓他很欣慰。</br> 路楠想說謝謝驍哥夸獎，謝字才說出口，又改成：“是驍哥教得好。”</br> “好了，早點睡吧，我明天白天給楊總打個電話，談談這事。”</br> “驍哥晚安。”</br> “晚安。”</br> 路楠在等陳驍掛電話，因為人家是上司嘛。</br> 但是等了四五秒，通話還是保持狀態。</br> 【啊~紳士風度。】路楠皺了皺鼻子，按下掛斷鍵。</br> 鑒于身體和精神方面都有些疲憊，路楠今天沒有執著于碼字，等頭發干得差不多就睡了。</br>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碼字兩小時，估摸著十點左右健身房開門了，就換了運動服出門去。</br> 因為本周夜生活過多，她覺得自己攝入的卡路里肯定超標了。</br> 十一點半，在做拉伸的時候，手機響了。</br> 又是陳驍。</br> 路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兩天陳驍找她的頻率好像有些高——以前也高，但是大多是郵件談工作，現在則是電話變多了。</br> 但是電話接起來，說的又確實是工作方面的事。</br> “下午去一趟楊總家里？哦，我沒有問題，兩點是嗎？好的，我到時候在小區門口等你。”必須默念：打工人、打工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還沒辭這就是我的責任。</br> 回到宿舍的時候，周磊和董慧剛吃好中飯。</br> 對沒錯，周磊。</br> 路楠都不用和項菲菲打聽，盲猜就可以。</br> 無非是這對小情侶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董慧要盡量展示她的賢惠，所以把周磊喊過來品嘗她的手藝——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的么，給人灌輸‘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這種狗屁觀念。然后困于男生寢室糟糕的衛生環境，董慧能施展廚藝的場所就只有自己宿舍的廚房了。</br> 可以預計，之后周磊過來吃飯的頻率會直線上升。</br> 幸好路楠幾乎不怎么使用廚房。</br> 眼不見為凈。</br> “路楠，你運動回來啦？”董慧熱情地與她打招呼，“吃了嗎，要不我給你熱一點飯？”</br> 路楠搖頭：“謝謝，我吃這個。”她搖了搖手里的全麥吐司，轉身上樓。</br> 過了一個多小時，路楠下樓。</br> 和周磊一起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董慧又問：“你要出去嗎？”</br> “嗯。”路楠只是點點頭，然后換鞋出門了。</br> 門關上之后，董慧將頭重新靠回周磊肩膀上，同他說悄悄話：“我就說她這個人軟硬不吃，你看吧。”</br> “乖，再忍一忍。”周磊安慰女朋友，“前天晚上你主動和她道歉和解了，之后她如果一直是這樣的態度，那辦事處的人就會知道，到底誰的性格有問題、到底是誰做人不行。”之后萬一有什么矛盾，別人才會站你這邊。</br> 周磊覺得教女朋友還挺有意思的，董慧這樣的女孩子，表面上看著性格潑辣、強勢厲害，其實那些才出校園的手段都稚嫩得很。</br> ……</br> 路楠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是一點五十五，沒想到陳驍已經在出租車上等著了。</br>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楠一邊道歉一邊開門進了后排，“驍哥你到了怎么不告訴我一聲，要么我就早點出來了。”</br> 陳驍無所謂地笑笑：“剛到。果籃我已經買好了，放在后座。”路楠點頭，敷衍地夸一句‘驍哥周到’，眼睛往前一瞟，看了一眼計價器。</br> 路上耗時四十多分鐘，陳驍沒怎么說話，路楠也就沒有主動找話題，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司機放的電臺。</br> 楊總住的是別墅。</br> 地下一層，地上兩層半，還帶一個小花園。</br> 路楠在心里默默感慨：哪怕下個月把錢從股市里取出來，我也買不起這么大的房子。所以……明明現在房價還沒有飆升，但是一二百萬，真的不算多，對吧？</br> 這么一想，突然又覺得劃水是一件十分對不起自己且浪費重生機會的事情了。</br> 楊總帶著兩位參觀自己的家。</br> 路楠從客廳的插花、陽光房的搖椅、客用洗手間的香薰等等細節看出，裴姐是一位很有生活情趣的女主人。</br> 之后么，又稍微參觀了一下楊總的客廳和酒窖——看得出來楊總收藏十分豐富，鐘愛烈酒。</br> 在沙發上坐下之后，阿姨端來茶水和水果。</br> 陳驍便開始和楊總聊正事了。</br> 說服楊總的過程并不難，因為雙方的核心都是想要出貨，只不過對未來三個多月的出貨品類預估數據有所不同而已。</br> 楊總也不是那種很頑固的人，聽完陳驍的話之后，點點頭說：“還是陳經理考慮周全，那就按照這個計劃安排吧。”</br> 陳驍看了路楠一眼：“其實也是路楠考慮周到，昨天晚上給我反應了這個問題。”</br> 聽到這話，楊總一臉欣賞：“路經理，年輕有為，真的很不錯了。”</br> 談完正事，陳驍和路楠稍坐了坐，便打算告辭。</br> 巧了，裴姐帶著剛上完興趣班的女兒回到家。</br> 楊總的女兒名叫楊沛，才十歲左右的年紀，前天在大品會上已經能鋼琴獨奏了。</br> 小姑娘看到路楠，眼睛一亮，咧嘴一笑：“我記得你，你是那天跳舞的人里頭最矮的姐姐。”</br> 裴姐輕輕地拍了女兒的背一下：“好好說話，不許沒禮貌。”</br> 啊，這……雖然這是事實。</br> 但是三四公分的差距有這么明顯的嗎？</br> 就算有，你可以說得更委婉一點啊。</br> 譬如說：最特殊的小姐姐？</br> 以上純屬玩笑，</br> 路楠也覺得自己這么想是有些不要臉，便笑瞇瞇地解釋：“是啊，我是替補，所以沒趕上其余小姐姐的身高。”</br> 楊沛吐了吐舌頭：“媽媽，我開玩笑的。”然后認真說：“姐姐，其實我是想說，你跳舞跳得很好看，我的鋼琴老師說，你的動作和神態都特別有韻味。”</br> “嗯，感謝楊沛同學的認可，你的鋼琴獨奏也超級完美的！順便替我謝謝你鋼琴老師的夸獎。”</br> 和楊沛聊了一會兒天，不知為什么就被她劃為‘好朋友’范疇了，于是路楠被拉著去參觀小女孩的琴房。</br> 路楠十分懷念地撫過黑白琴鍵。</br> “小路姐會彈鋼琴么？”</br> “會一點點。小時候學過，不過后來彈得少了……”</br> 路楠的話還沒說完，楊沛就歡呼一聲：“我們來玩四手聯彈吧。”</br> “太難的不行，我已經手生了。”</br> 楊沛十分善解人意地從《小星星》開始，等到路楠的手指越發靈活起來，曲目便跳躍到了《卡農》。</br> 后來，楊總和裴姐挽留他們吃晚飯。</br> 陳驍和路楠對視一眼，盛情難卻。</br> 吃完晚飯，與楊總一家三口道別，楊沛還同路楠約定下次再合作，說得怪正式的，路楠也認真地應下邀約。</br> 走出小區，陳驍稱贊：“鋼琴彈得不錯。”</br> “嗐，那個啊，小時候被我媽媽按著頭學的。”路楠無奈笑笑。</br> “跳舞也是嗎？”陳驍又問。</br> 路楠微怔，然后點頭：“是啊。”是啊，都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