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找好了穩婆，但是誰也沒想到蔣嫣然會如此猝不及防地發動，穩婆也并不在蔣嫣然宮中，等她來著實也費了不少時間。</br> “你不用慌?！笔Y嫣然躺在床上，甚至還對燕云縉笑了笑，“我有辦法的。我答應你，絕對不會死。相信我，我早有準備?！?lt;/br> 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是燕云縉安慰她，可是現在卻反過來了。</br> 燕云縉知道自己不應該脆弱得像個傻瓜，可是事實上，他現在就變成了一個傻瓜，迫不及待地想從她這里得到慰藉。</br> “你先出去。”蔣嫣然道，“生孩子的樣子，真的太丑了。我怕你看了留下心理陰影，以后真的都不想靠近我了?！?lt;/br> 燕云縉道：“只要你好好的活著，不管變成什么樣子，我這輩子都不會找任何其他女人……但是你要是撇下我，我，我就找很多很多女人，每天找一個，找好幾個！”</br> “我都死了，還管那么多？”蔣嫣然翻了個白眼。</br> 雖然知道燕云縉是真的慌了，口不擇言，只想留住她，可是這話也太容易讓人反駁了吧。</br> 紅葉急得在地上團團轉，被這兩人的對話弄得一陣無語。</br> “娘娘，這時候可得存點敬畏啊，不能說什么不吉利的話。”</br> “就是?！毖嘣瓶N難得附和她一次，“我不走，我就在這里陪著你?！?lt;/br> 蔣嫣然深吸一口氣，“我要保存體力，不能和你再說話了?！?lt;/br> 雖然一般人生孩子產程都很長，可是她有一種預感，她會生的很快。</br> 紅葉道：“是是是，娘娘，奴婢之前按照您吩咐的都準備了。可是奴婢剛想起來，您沒告訴奴婢，早產一個多月，兩個小主子該怎么伺候？”</br> “正常的孩子該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笔Y嫣然道，“我讓你準備的那些東西都備好，不要慌。八個半月的孩子，只要能順利生下來，能養活。”</br> “能，一定能。”燕云縉用力握住她的手。</br>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兩個孩子如何了。</br> 早知道生個孩子都這么危險，當初就不應該攔著她，應該讓她把孩子打掉。</br> 蔣嫣然生孩子第一階段——燕云縉覺得孩子不算什么，她最重要！</br> 蔣嫣然生孩子第二階段——燕云縉覺得自己不算什么，甚至愿意跟上天祈禱，只要她沒事，自己哪怕以后做不成男人都不要緊。</br> 當然，這種想法只持續這一天。</br> 日后歡愉，他就把這種念頭遠遠地拋到了腦后。</br> 穩婆來的時候替蔣嫣然檢查，發現宮口已經開了很大了。</br> “娘娘用力，老奴看到頭發了?！?lt;/br> 燕云縉看了一眼，什么也沒看到，有點懷疑這穩婆胡說八道。</br> 但是他一門心思都撲在蔣嫣然身上，跪在腳踏上不住地給她打氣，剩下的交給穩婆忙活。</br>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只要蔣嫣然聽得進去就行。</br> “哇——”的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后，燕云縉和蔣嫣然的兒子出生了。</br> 這個過程有多快？</br> 快到燕云縉幾乎沒看清楚，孩子的頭已經滑出來了。</br> 但是據在場的紅葉后來講，其實也沒那么快。</br> 雖然蔣嫣然這生產速度創記錄，但是生第一個孩子，前后也用了半個時辰。</br> 兒子幾乎沒有讓蔣嫣然被折磨。</br> 過了很久后，蔣嫣然還和燕云縉說，生兒子的痛，其實還不如當初他粗暴待她的痛。</br> 燕云縉理虧，作鵪鶉狀不敢吭聲。</br> 旁邊的婆子把孩子包好遞給燕云縉，歡喜道：“恭喜皇上喜得皇子，皇上請您抱抱皇子……”</br> 按照大蒙的規矩，如果生產的時候當家男人在，生出來男孩，穩婆要先交給當家男人，以示子承父業。</br> 燕云縉多年來只有燕川一個兒子，所以這次皇后娘娘從懷孕開始皇上就大赦天下，可見對這一胎的重視；現在皇后娘娘一舉得子，皇上定然龍顏大悅，封賞不會少，所以婆子也是歡天喜地的。</br> 可是燕云縉卻道：“滾！”</br> 婆子愣住了——皇上這是怎么了？</br> 難道這個孩子出生時辰不好？</br> 紅葉道：“先把皇子抱出去讓奶娘喂奶，好好照顧，出了差池，你們的腦袋都不要要了！”</br> 婆子誠惶誠恐地抱著孩子“滾”了。</br> 燕川聞訊趕來，正好看到婆子一臉惶恐地出門，怒道：“這么冷的天，把他抱出來作什么？還不抱進去！”</br> 皇上讓滾，皇子讓抱回去，做個婆子，怎么就這么難？</br> “皇上讓老奴滾出來……”</br> “給我！”</br> 燕川解開自己的狐裘，伸手要接過弟弟。</br> 婆子卻遲疑了。</br> 在她看來，燕川原本是唯一的皇子，是燕云縉唯一的繼承人，再沒有別人可以爭；可是現在有了這個孩子，那他的地位就會受到挑釁。</br> 偏偏小皇子又是早產，身體孱弱，若是大皇子想要做些什么……</br> 婆子不寒而栗。</br> “把他給我！”燕川見婆子呆愣愣的，竟然不肯撒手，擔心凍著了弟弟，不由怒道。</br> 電光火石間，婆子想，不給也是死，給了也是死，先躲過眼下這一劫，咬咬牙把孩子遞了過去。</br> 燕川從婆子手中接過弟弟抱在溫暖的胸前，看著他緊閉雙眼，小嘴卻在吸吮著什么一般，臉色紅彤彤的，丑得像只猴子，他的心，驀然無比柔軟。</br> 他調整了下僵硬的姿勢，然后發現自己抱著他，竟然如此得心應手。</br> “是男孩嗎？”剛才他似乎隱隱聽見了婆子說是個皇子。</br> “是?！逼抛用Φ?。</br> “好?！毖啻ǖ溃训艿芄诤美?，大步往旁邊的房間走去。</br> 一會兒，奶娘來了，燕川把弟弟遞給奶娘，自己轉過身出去，道，“喂完奶喊我。”</br> “是，皇子?！?lt;/br> 燕川出去后又想想，招手叫來自己的心腹，“去把宮中所有的太醫叫來替小皇子檢查身體，看沒有什么問題。”</br> 屬下稱是離開。</br> 燕川心情有些沉重。</br> 他看著小小的弟弟，不像是不好的樣子，那另外一個……恐怕就是蔣嫣然擔心的那個了。</br> 胎位不正，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