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均凌看見陸棄有瞬間的失神,動作也不那么靈敏,砍開圍著他的西夏士兵,上前護住他。</br> 然而當他目光投到李焱龍那張臉上時,頓時驚住了。</br> 像,太像了,尤其是眼睛,李焱龍的眼睛太像蘇清歡的了。</br> 眼如丹鳳,瞳仁黑而閃亮,眼角微挑,眉目傳神——此刻他正呆愣愣地看著陸棄,和蘇清歡的神情簡直如出一轍。</br>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難怪陸棄會失了水準。</br> “我來!”劉均凌來不及多想,大喝一聲,揮著大刀上前。</br> 擒賊先擒王,拿下了李焱龍,這場戰(zhàn)役基本就勝了一大半。</br> 也不知道西夏的龜兒子們怎么想到這么損的招,之前他還奇怪,為什么要派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br> 劉均凌不管這些彎彎繞繞,決定先拿下李焱龍再說!</br> 李焱龍身后有幾個西夏士兵驅(qū)馬上前,迎上劉均凌的大刀。</br> “你究竟是誰?”陸棄冷眼看向李焱龍道。</br> 李焱龍滿眼不解,按住肩膀忍痛道:“李焱龍。”</br> 陸棄冷笑:“這種伎倆都想得出來,西夏要完了!”說著,他握住長槍的手一挑……</br> “大將軍,西夏援兵來了,至少三五萬人,是西夏北王戰(zhàn)北霆親自帶兵!”</br> “戰(zhàn)北霆?”陸棄臉色嚴肅而冷凝,動作也停了下來。</br> 如果說他是大靖的戰(zhàn)神,那戰(zhàn)北霆就是西夏的戰(zhàn)神,而且是早于他十年就成名的戰(zhàn)神。</br> 戰(zhàn)北霆今年也不過三十六七,曾以三萬騎兵攻破過邊城,后來竇威帶兵才將他逼退。</br> 竇威與陸棄說過多次,那次戰(zhàn)北霆退兵退的有些奇怪,若是兩人真的正面對上,沒有那么容易分出勝負,甚至戰(zhàn)北霆會略勝一籌。</br> 直到現(xiàn)在,竇威酒后提起這事,依然十分想知道答案。</br> 雖然是對手,但是英雄惜英雄,自那次之后,戰(zhàn)北霆就銷聲匿跡,接近二十年沒有露面,據(jù)說是打獵的時候傷了腿,再不能上戰(zhàn)場了。</br> 可是時隔二十年,他再次出現(xiàn)。</br> “真的是戰(zhàn)北霆?”陸棄重復了一遍,眉頭緊鎖。</br> “正是戰(zhàn)北霆無疑。”</br> 李焱龍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激動驅(qū)馬后撤,道:“鳴金收兵!”</br> 北王來了,他來救自己了!</br> 娘說過,絕對不會讓他枉死,原來她的殺手锏竟然是北王!</br> 陸棄看著他倉皇而逃,嘴邊露出輕蔑的笑意,道:“回城迎戰(zhàn)戰(zhàn)北霆!”</br> 恨不同時生,同場競生死。</br> 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了,陸棄全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br> 很可惜,戰(zhàn)北霆并不戀戰(zhàn),在吸引住大靖主力之后,并不與陸棄正面對上就下令撤兵。</br> 這場戰(zhàn)役,幾乎剛開始就以西夏旋風般的撤退而告終。</br> 地虎軍的將士們面面相覷,都有些莫名其妙。</br> 如此大張旗鼓,兵分兩路,聲東擊西,看起來氣勢十足,結(jié)果就為了來半日游?</br> 陸棄沒有機會與戰(zhàn)北野一對一交戰(zhàn),但是他看到了純黑寶馬背上那巍峨傲然的身影和冷峻的眉眼,于是雙手張開若傘狀放在口前,大喝一聲道:“北王,大靖秦放,力求一戰(zhàn)!”</br> “終有一戰(zhàn)!”片刻后,對方軍中傳來渾厚的一聲答復,很快淹沒在滾滾馬蹄聲之中。</br> “西夏這群蠻子,有賊心沒賊膽,打得不爽,不爽!”</br> 回到軍營中,劉均凌扔了刀罵道。</br> 其他將領紛紛附和。</br> 陸棄負手站在輿圖前,道:“傷亡情況統(tǒng)計得如何?”</br> “正在統(tǒng)計,戰(zhàn)死的不超過百人,傷者不超千人,軍醫(yī)已經(jīng)開始搶救傷員。”有人恭謹?shù)厣锨暗馈?lt;/br> 陸棄點點頭,這算是傷亡代價極小的了。</br> “地虎軍規(guī)矩,有功必賞……”他淡淡開口。m.</br> 劉均凌摸摸鼻子,有些粗暴無禮地打斷他的話:“打了屁大會兒功夫,身子還沒活動開呢,要什么封賞?戰(zhàn)北野都來了,以后要打幾場硬仗了。有封賞留著以后!”</br> 娘的,戰(zhàn)北野出現(xiàn),意味著這場本來有望早日結(jié)束的戰(zhàn)爭,可能要變得曠日持久。</br> 快二十年了,以為他沒死也廢了,結(jié)果還精神奕奕,揮刀殺人,毫不含糊。</br> 其余將領也紛紛附和。</br> 軍餉眼下雖然充足,但是以后不敢說,所以還需要精打細算。</br> 陸棄轉(zhuǎn)過身來正對眾人,眼中有厲色一閃而過:“傷員要安撫好,去了的兄弟要把撫恤銀子送到家中。”</br> 這些都是以前都做的,眾人都習以為常,地虎軍之所以上下一心,很大原因是因為撫恤上從來不含糊,不讓上陣殺敵的士兵有后顧之憂。</br> 陸棄自掏腰包撫恤的事情,也沒少干。</br> 可是他們覺得,將好像還有話沒說完。</br> 剛想到這里,就聽陸棄道:“無功可賞,但是有過必罰!”</br> 眾人聽出他話語中的森森寒意,都頭皮一麻,不知道他要發(fā)作誰。</br> 劉均凌道:“將軍,咱們地虎軍從來都沒有臨陣脫逃的孬種。這次是您親自帶兵,屬下看大家都跟著往前沖,這,這誰有過?要罰誰?”</br> “傳軍棍。”陸棄聲音一絲起伏也沒有。</br> “這……”雖然劉均凌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令行禁止還是知道的,讓人叫了掌管刑罰的士兵進來。</br> 他們手持栗木軍棍,面目嚴肅,八人站成兩排,齊聲道:“參見將軍!”</br> 看樣子,是要對營帳里的人下手了。</br> 眾人面面相覷,都想知道誰要倒霉。</br> 陸棄掃了他們一眼,冷聲道:“規(guī)矩。”</br> 八人又是齊聲道:“不問貴賤,有過必罰;膽敢徇私,軍法處置。”</br> 聲音威嚴而凜冽,似乎要把營帳的頂棚掀開。</br> “很好。”</br> 劉均凌跺跺腳:“您倒是說,要罰哪個啊,急死我了!”</br> 陸棄伸手解開鎧甲,面無表情地道:“我。”</br> 眾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br> 只有劉均凌愣了下后,反應過來,將軍是因為戰(zhàn)場上走神放走了李焱龍而自罰。</br> 雖然心疼,但是他知道陸棄的秉性,便沒有出言勸誡。</br> 而別人都看著他,他都不說話,別人更不敢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