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話剛說完,就覺得自己腦子短路了。</br> 那么熟悉的人,自己又和她那么親密,陸棄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那不是旁人。</br> 可是,到底為什么呢?</br> “發生什么事了?”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緊緊抓住陸棄的手臂,“是京城那邊出事了嗎?”</br> “是表兄出事了。”陸棄一臉震怒擔心和憤懣,“他被最親近的侍衛重傷,現在生死未卜。”</br> 蘇清歡驚訝地睜大眼睛:“怎么會這樣?現在怎么辦?你要去云南主持大局嗎?你不用管我,要去就去……”</br> 賀長楷對于陸棄而言亦兄亦父的定位,蘇清歡很清楚,所以知道他現在心痛難擋。只恨自己一時舌頭打結,笨嘴拙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br> “現在更需要的是你。”陸棄看著蘇清歡,“大夫都說回天無力,現在不過是勉強吊著,你跟我走一趟,如果可能,呦呦,竭盡全力幫我救回他。”</br> 說話間,他眼圈已然紅了。</br> 蘇清歡有些恨自己反應遲鈍,立刻道:“好,這沒什么說的,我分內之事。我現在就跟你回去收拾東西,立刻動身。”</br> 她的手上還沾著泥土,提著籃子,前一秒還像個歡喜的孩子,想投入自己懷里撒嬌,下一秒就立刻代入自己的情緒,變得凝重而端莊。</br> 陸棄心中酸澀,覺得十分對不起她。</br> 自從和他在一起,溫泉這一小段日子的閑適,對她來說都是奢侈。</br> 除了擔憂,除了奔波,他還給過她什么?</br> 然而眼下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一手牽著她,一手從她手里接過籃子,一起往外走去。</br> “草莓不要了。”蘇清歡提起裙子,“我們要趕緊走。”</br> 陸棄卻不放手,他知道,這是她為他摘的,可能忙活了很久。</br> “帶著路上吃。”</br> “會……好。”</br> “擠爛”兩個字被她吞了回去。</br> 陸棄竟然帶了馬車來,蘇清歡被他帶進馬車后道:“還是騎馬快些吧。”</br> 陸棄道:“你這幾日快到小日子,我怕已經來了,騎馬不舒服,所以讓他們套了馬車。呦呦,又要讓你舟車勞頓了。”</br> 蘇清歡眼眶一熱,直到這時候,他都還記得這種細枝末節,是真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br> 他早就說今日會來,是怕她來葵水肚子疼,想來照顧她吧……</br> 他的愛,永遠都是這般沉默卻深沉,這次自己多問了一句體察到了,從前呢?粗枝大葉的自己,不知道錯過了多少。</br> 白蘇白芷總替自己鳴不平,覺得自己付出太多,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選擇的這條路,多么踏實無悔。</br> “吃個草莓。”她不知道說什么,伸手撿了顆草莓塞給他。</br> 陸棄張口咬下,“很甜。”</br> 說話間,拿出帕子替她一根一根地擦拭著手指,神情專注而認真。</br> 蘇清歡終于控制好了情緒,想起來一個嚴肅的問題:“你去云南穩定局勢,那這邊呢?”</br> 說起來,陸棄的手下,各有其能。但是劉均凌勇猛有余,謀略欠缺;杜景理智聰明,但是銳意不足……其余的人更不用說了,都不如他們兩個。</br> 如果陸棄離開三五日還可以,去云南主持大局,怕是幾個月都尋常,那這邊……</br> 地虎軍是陸棄的根基,不能放下。</br> 她忽然想到,賀長楷是要做大事的人,他身邊能人異士無數,陸棄當年出事的時候,他不也拋下云南的事情北上尋找他嗎?</br> 那……</br> 陸棄半晌才開口,道:“我們一起去看看,把你送到了,若是表兄無事我就回來,你在云南住些日子,回頭我再去接你。”</br> 蘇清歡嚴肅地道:“如果鎮南王出事了呢?是不是非你不可?他手下沒有人能穩住局面嗎?”</br> 在她看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地虎軍不能亂,然后派出更多人力營救錦奴,讓他回云南坐鎮。</br> “我不放心你,我也想親自去看看。”陸棄側面避過了問題。</br> “我不過是去一趟,誰會注意我?”蘇清歡道,“你多多派人護送我。若是鎮南王沒事最好,一旦有變,回頭我們全部陷進去,連個救援都沒有。”</br> 陸棄道:“那不至于。表兄麾下幾員大將,都很忠心,且互為掣肘,云南局勢無憂。來送信的人特意提了,現在一切安好,若是真有人有異心,早就有風吹草動了。”</br> 蘇清歡松了口氣:“那就好。”</br> 只要這時候沒人添亂,雪上加霜就好。</br> 她仔細想了想,把手放到陸棄的手上安撫道:“你不用太擔心,雖然來信說得嚴重,但是只要人還在,就有希望。鶴鳴,既然云南局勢穩妥,你讓我自己去,多派人護送便是。等鎮南王身體恢復了,我再回來。”</br> 陸棄說過,最近要起事。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時間要被往后推了,但是一定不能出亂子。</br> 陸棄沒有說話。</br> 其實華先生的信,除了向他求援,請求蘇清歡到云南去,更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他穩住地虎軍。</br> 但是陸棄一來擔心賀長楷,二來不放心蘇清歡自己去,所以才決定跟她一起。</br> 蘇清歡看到他面上的掙扎之色,試探著道:“你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才要跟去?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們也不是連體嬰,只許你四處跑讓我等你,不許我出去走走嗎?云南可好了,我以前曾經去過,我現在想去看看,和我那時候是否一樣?不過我不識路,多半也辨認不出來,呵呵……”</br> 陸棄道:“他們已經在準備東西,回去后咱們即刻出發。”</br> “我可以,沒有什么好準備的。”蘇清歡道,“你不用跟著——”</br> “傻瓜,不用再說,我已經決定了。離了我,地虎軍也不會散,就像當年我被發配到鹽場,不也沒事嗎?”</br> “可是當年也沒想起事啊!”</br> “不單單是為了你,我也擔心表兄。”</br> 蘇清歡這才不說話。</br> 馬車一路疾馳回到軍營,剛剛停下,杜景就大聲道:“將軍,云南有急信!”</br> 蘇清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