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很克制飲食，尤其甜食吃得不多，但是無聊又很想磨牙，所以她對陸棄道：“一會兒出去看看有沒有好吃不甜的東西，買些回去當零嘴。”</br> “清歡要吃什么，我讓人去買！”</br> 陸棄還沒來及說話，周濟激動地推門而入。</br> 蘇清歡忙站起身來：“小舅舅客氣了，我就是隨口一說。”</br> “我也想吃。”周濟身后跟著的周藍雪道。</br> 這是陸棄第一次見周藍雪，饒是他對別的女人從來不假辭色，也吝嗇多看一眼，看到她還是震驚了下，然后拱手道：“小舅母。”</br> 周藍雪見他面色如常，并沒有把自己當成異類，心中高興，道：“是鶴鳴吧。快帶清歡坐下，咱們一家人，不必拘禮。”</br> 周濟高興地拍著桌子道：“我今日就定下這事，既然是男孩，就要了！男子漢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之間，不怕什么白眼。對，就這么定了，誰說什么也沒用！清歡，你給你舅母看看，應該注意什么，吃什么，盡管說！我讓人連你那份一起準備了。”</br> 陸棄面無表情地道：“我的妻女，我還養得起。”</br> 周濟哈哈大笑：“高興，高興，我這是高興！清歡，你有功，你是大功臣！”</br> 陸棄淡淡道：“跟她有什么關系？是小舅舅自己想要孩子的。”</br> 周藍雪善解人意，立刻道：“是，孩子一直是我的心結，這是我哀求相公留下的。這個孩子不要，我會悔恨終身的。”</br> 說話間，她大概又想起那三條被強行剝離她身體的小生命，黯然神傷。</br> 周濟拍拍她肩膀：“藍雪，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咱們誰的閑話也不聽，把兒子生出來！”</br> 蘇清歡知道，自己說是個男孩，不過是導火索，點燃了這夫妻二人一直以來的心愿。</br> 他們活得已經很艱難，很退避了，可是世俗不放過他們。</br> 既然如此，想要孩子就要吧。</br> 這個社會，對男人比對女人更寬容；從前還有昆侖奴為官，他們的孩子更不在話下，有錢有權有背景，照舊是金龜婿。</br> 蘇清歡認真詳實地交代了注意事項，最后才壓低聲音道：“床笫之事，不要太過頻繁激烈。”</br> 周藍雪驚訝地看著她，把她看愣了——她說錯什么了嗎？</br> “沒有，不會的。”周藍雪見她迷糊了，忙道，“孩子要緊。”</br> 蘇清歡反應過來，不由扶額。</br> 她這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人家本來懷孕，都沒往那回事上想！</br> 怪不得陸棄這么久一直沒有動過她，她原本以為是因為賀長楷的事情他沒什么心情呢，原來竟然是以為此事不宜！</br> 算了算了，這話題太尷尬了，不提不提！</br> “你們等他們走了就進京？”周濟問陸棄。</br> 既然決定了要這個孩子，他得盤算盤算以后。</br> 蘇清歡是大夫，又是自家人，最最難得的是她不歧視周藍雪，后者也對她贊不絕口，所以周濟覺得，應該跟著他們一起。</br> 懷孕了可不能一直郁郁寡歡，他這輩子，估計只能有這一個孩子，可不能生出個不健全的。</br> “若是清歡的身體能承受得了就出發。”陸棄道。</br> “那我們隨你們走。”周濟當機立斷，“你們先回去，等他們走了我再帶著你舅母登門。”</br> 陸棄答應。</br> 周藍雪拉著蘇清歡到自己房間說話，直到暮色四合才戀戀不舍地放她走。</br> 她這輩子除了對周濟，從來沒說過這么多話，縱使嗓子沙啞，她也覺得發自內心地高興。</br> “相公，我真喜歡清歡。”</br> 看著她歡快得像個孩子，周濟心中又內疚又高興，笑著道：“那就喜歡。”</br> “你不知道她對我有多好，你不知道她跟我說了什么。”周藍雪眼睛里都是笑意。</br> “哦？說來聽聽。”周濟饒有興致地道。</br> 周藍雪狡黠一笑：“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能說。”</br> 蘇清歡偷偷告訴她，千萬不要想不開，因為懷孕就給周濟納妾；其實她不說，周藍雪也不會，這么多年，無論面對外界怎樣的詆毀和苛責，她都沒有想過讓別的女人給周濟生孩子。</br> 但是蘇清歡這樣說，她實在太高興了。</br> 因為蘇清歡是站在女人的立場幫她，而不是因為她是陸棄的小舅母就去站在周濟那邊，這讓她倍感暖心。</br> 蘇清歡還表示要送她兩本避火圖，這讓周藍雪臉紅，想起來就忍不住偷笑。</br> 周濟哪里關心女人們的私房話？他側躺在榻上，翹起一條腿，姿勢閑適，臉上帶笑：“可惜了我是鶴鳴的小舅舅，否則就沖你對她的這份喜歡，也能結個兒女親家。”</br> 周藍雪臉上笑容凝滯，想起婚事，不由有些惴惴不安，摸著肚子開口道：“日后他若是看上高門貴女該怎么辦？別人怎么看得起他？”</br> 周濟冷笑一聲：“一個官職罷了，我就不信，我千萬家財，不能給他換個一官半職！”</br> 只要價碼足夠高，便是將相王侯又如何？</br> 周藍雪想想道：“也是。將來只要他像兩位表兄一樣勇猛，加上相公攢下的家底，不愁他日后沒有飛黃騰達的那日。相公，雖然這可能是我們的獨子，但是一定不能溺愛他。越是被人歧視，我們就越要把他教育成才……”</br> 周濟大笑，起身摟住她：“雪兒想得太遠了。”</br> “不遠。我們是第一次做父母，怎么準備都不為過。”周藍雪正色道。</br> “好好好，都聽你的！以后咱們家就是慈父嚴母。”</br> 周濟覺得自己都說吊兒郎當的性格，才管不出什么好孩子呢！</br> 陸老王妃離開之前把蘇清歡叫了去，彼時陸棄也被賀長楷叫了去，所以沒有陪在她身邊。</br> “丫頭，我把錦奴托付給你了。你一直都待他很好，他又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與你最親近。這很好，現在你做他的依仗，他日后會報答你的。”陸老王妃意有所指地道。</br> 蘇清歡心中有很多話想說。</br> 她想說，她待世子好，是因為喜歡他，并不指望從他那里得到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