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察覺出來有些不對，因為陸棄對世子的口氣還算溫和，應(yīng)該不是生他的氣？</br> 他這般還能是為什么？</br> 那她剛才的那些指責(zé)……</br> 她有些心虛地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br> “讓錦奴告訴你，我不想說話。”陸棄一臉冰霜。</br> 好吧好吧，蘇清歡能屈能伸，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明白應(yīng)該給他空間處理自己的事情和情緒，便道：“我讓人把飯菜送到書房，公事要緊。”</br> 等她回去問清楚再說，他真有道理，她，她給他服軟；但是要是他不對，那就讓他餓著吧！</br> 蘇清歡帶著世子回去，開了藥箱，看到他身后觸目驚心的傷口，心里惡狠狠地想到：還是讓那個暴君餓著吧！</br> 世子很乖，但也可能是羞的，趴在榻上，把臉埋到雙臂之間，身后緊繃。</br> 蘇清歡每一下已經(jīng)極盡緩和的碰觸，都能讓他身后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br> “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蘇清歡頭上都是汗，又心疼又氣憤地道，“他也真下得去手！氣死我了！”</br> 世子聲音因為疼痛而顫抖，卻仍然堅持著替陸棄撇清道：“娘別生氣，表舅教訓(xùn)我，因為我公事處理得不好，我認(rèn)錯認(rèn)罰，心服口服。”</br> “好了，你別說話，太疼就咬著我給你的布巾。在娘面前，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疼痛是身體的本能，沒有什么好羞恥的。”蘇清歡反復(fù)安慰道。</br> 世子卻依然顫著聲道：“表舅今日生氣砸東西，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他查到那些鐵礦石和煤礦，被運到了臨清，在那里鑄成鐵器，然后分開往東西北三個方向，走私到了邊境諸國，包括西夏和高麗。”</br> 蘇清歡震驚得握藥瓶的手懸在半空，一動不動。</br> 這非但是貪婪成性，而且是通敵叛國啊！</br> 陸棄和宋霆這些人帶領(lǐng)手下將士浴血奮戰(zhàn)，付出了無數(shù)血淚和生命的代價；但是朝內(nèi)卻有蛀蟲，公然將武器販賣給對方，誅殺我方將士。</br> 陸棄見過所有的悲壯和殘酷，所以此刻知道真相后，怒火滔天也再正常不過。</br> 別說他，就是蘇清歡都氣得發(fā)抖，深恨不能將這些人五馬分尸，凌遲處死，甚至更陰暗地想，應(yīng)該抄家滅族，才能稍緩心頭之恨。</br> 現(xiàn)在，陸棄一定想起了那些犧牲了的將士們，想起他們死在自己付出性命守護的某些人手中。</br> 別說砸東西，他就是燒房子，蘇清歡都覺得可以理解。</br> 她想給自己兩個耳光，剛才什么都沒問，就對他說了過頭話。</br> 他現(xiàn)在心里得多難受！</br> 是不是該去陪著他？</br> 蘇清歡剛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就自己否決了。不，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發(fā)泄，她去了他還得顧忌她的情緒和身體，哪里能發(fā)泄出來？</br> 可是如果她不去，他情緒不穩(wěn)，胡思亂想，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都不陪著他，那又怎么辦？</br> 蘇清歡很矛盾。</br> 她給世子處理好傷口后，讓他好好休息，定了主意，讓白芷去廚房通知一下，準(zhǔn)備給陸棄做幾道菜，讓人送去。</br>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既給了他空間，又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br> 白蘇有些擔(dān)心，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道：“夫人您這樣，怎么能去廚房？”</br> 蘇清歡笑笑，不以為意地道：“那有什么要緊？多少莊戶人家的婦人，生的當(dāng)天還在地里忙活呢！”</br> 前世在醫(yī)院上班，只要不是有早產(chǎn)癥狀，懷孕的同事們都能堅持到最后。</br> 她是個糙漢子，即使懷孕八月，現(xiàn)在身體依然很輕便。</br> 只是她剛到廚房準(zhǔn)備好要做的菜色，白芷便來道：“夫人，將軍出去了。讓侍衛(wèi)來告訴，說是出去打獵，晚上才回來。”</br> 蘇清歡放下手中的刀，道：“行，那就把東西都留到下午，我給世子做兩道清淡的小菜就行。”</br>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吹吹風(fēng)，在外面宣泄一下情緒，也是好的。</br> 現(xiàn)在還有個挨了打的小的需要她照顧。</br> 她陪著世子說話，卻一直心神不寧，世子見狀勸她道：“娘您不用擔(dān)心，表舅就是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很快就會想通的。”</br> 蘇清歡點點頭，恨聲道：“通敵叛國的東西，夜夜笙歌，紙醉金迷，想想我就氣憤。”</br> 世子眼中閃過凌厲和威嚴(yán)：“亂世用重典，治世何嘗不需要？尤其這種，罪無可赦！”</br> “對。”蘇清歡附和道。</br> 說了會兒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今晚還是回自己房間去，我讓白蘇去照顧你。你表舅這樣，我怕……”</br> 世子會心一笑：“我知道，表舅更需要您開解。”</br> “鬼靈精。”</br> 蘇清歡做了六道菜，讓廚房的人在灶上熱著，焦急地站在臨街的窗前往外看去。</br> 外面已經(jīng)燈火流光，暮色漸漸完全籠罩了大地。隨著時間推移，陸棄還不回來，讓她心中忐忑起來。</br> 她就怕陸棄一時激憤，沖到敏郡王府里宰了他；殺個把通敵叛國的人，這不是大事，但是敏郡王雄踞這里多年，說地頭蛇都委屈了，府里布置定然精密，若是陸棄馬失前蹄……</br> 不會的不會的。</br> 正心思百轉(zhuǎn)之間，聽到外面?zhèn)鱽韲}噠的馬蹄聲，隨即幾匹馬風(fēng)馳電掣而來，在客棧下面停下。</br> 熟悉的一聲馭馬之聲，讓蘇清歡松了口氣。</br> 陸棄回來了。</br> 她走出房間，走到樓梯口處等他。</br> 陸棄從山中回來，帶著一身寒氣，同時也因為宣泄了一天而穩(wěn)定了些許情緒，走到樓梯下面，就看到?jīng)_他盈盈而笑的蘇清歡。</br> 他三步并做兩步上去，握住蘇清歡微涼的手輕斥道：“站在這里做什么？這么黑，又這么冷……”</br> “下次不這樣了。”蘇清歡很乖巧地道，“就是剛看到你回來，有些著急。”</br> 想來她已經(jīng)知道事情始末，看到她乖順的模樣，陸棄感動又心疼，平靜道：“不用這么謹(jǐn)慎，我已經(jīng)好多了。該怎么樣怎么樣？上午那么兇的氣勢哪里去了？”</br> 逗她一句，她還沒笑，他嘴角先露出了笑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