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看見他笑，便覺得所有陰霾都散去，嬌嗔道：“你為他公事處理不當罰他，我沒什么話說。可是也委實下手太重了。不過他跟我說了，你打他在前，并非遷怒，我也就不揪著不放了。后面的事情，錦奴也跟我說了，我雖然不能完全體察你的悲憤，但是能諒解。”</br> 說著話，兩人一起往房間走去，蘇清歡的溫言軟語撒了一路。</br> 她說：“事情已然如此，咱們要往好處想。若不是這次發現，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武器流出去；或許因禍得福，得了鐵礦和煤礦，對以后的事情大有裨益呢。”</br> “嗯。”陸棄應了聲，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阿嫵有沒有被嚇到？我那樣大聲跟你說話后就后悔了……”</br> 蘇清歡心里想，難得現在他還細膩了，知道說軟話了，不由道：“你從前哪次吼我比這次小聲？總算良心發現了。”</br> 陸棄“哼”了一聲：“我是后悔，怕嚇到阿嫵。你不是說，阿嫵能聽到我說話了嗎？”</br> 蘇清歡：“……”</br> 滾滾滾。</br> 陸棄想起她早上說的那些話，還不解恨，道：“你就感謝阿嫵吧。要不就沖你早上那樣子，我也得讓你屁股開花！”</br> 蘇清歡臉色紅了，做賊心虛地往后看看，發現白芷并沒有跟上，身后沒有旁人，不由松了口氣。</br> 她撇撇嘴：“壞蛋！”</br> 陸棄中午沒吃飯，晚上吃得很多。</br> 蘇清歡自己本來就先吃過了——懷孕了孩子最大，餓著陸棄也不能餓著阿嫵，所以餓肚子等他的事情，她做不出來，所以只挑了幾根青菜，算是陪他吃，然后就一直看著他。</br>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陸棄這頓飯吃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像是在咬敏郡王的肉一般。</br> “鶴鳴，既然查清楚了，下一步你如何打算？”</br> 陸棄吃了一塊被她完全剔去刺的魚肉，挑眉看著她：“說說你的主意。”</br> 蘇清歡：“……我沒有主意。”</br> “必須讓你想呢？”</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我沒有兩全之策。敏郡王做的這些事情，如果告訴朝廷，他會得到懲罰，但是鐵礦也就落入了皇上手中，你得不到絲毫好處；但是你私下處決了他，朝廷會派其他人來，到時候鐵礦還是一場空。”</br> 陸棄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單單因為她分析得很精準，更因為，她根本就沒提，讓敏郡王活著的這個選項。</br> 她知道，他不會放過他的。</br> 見他不說話只微笑，蘇清歡急了：“你倒是說說你的主意啊！”</br> “告訴朝廷是不可能的，”陸棄道，“明日準備一天，后日你們就啟程。”</br> “啊？”這消息來得太猝不及防，蘇清歡驚呼出聲。</br> 然而她很快想明白了些許，試探著道：“是不是讓定離假扮你離開，然后敏郡王就會掉以輕心，你暗中調查？”</br> “聰明。”陸棄解釋道，“只有我走了，他才能放松警惕。現在還有許多事情急需答案，比如他是與誰聯系，把鐵器販賣出去。再比如，他到底這件事情做了多久，獲利多少，是否與朝中之人有牽扯，銀子又藏在哪里……”</br> 蘇清歡雖然能夠理解，但是仍然有些郁郁，這些事情調查起來，恐怕沒有個把月弄不清楚。</br> 說不定，還要拖延幾個月甚至小半年。</br> “在路上，定離可能還能偽裝你。但是進京之后，怕是他撐不了多久。”她想了想后憂心忡忡地道。</br> “用不了很久。”陸棄道，“我爭取在你們進京之前追上你們。”</br> 蘇清歡想起了小學時候甲乙同向而行和逆向而行的應用題，眼珠轉了轉：“我們水路再慢，半個月二十天也到京城了。你快馬加鞭追我們，想要追上我們，留給你的時間就更少了，你能調查清楚嗎？”</br> “如果一切順利，應該差不多。”陸棄嚼著米飯，慢條斯理地道。</br> “那順不順利，也沒法預估啊！”蘇清歡急了，“要是遇到些什么麻煩怎么辦？要不這樣吧，我們走走停停，就說我懷孕身體受不住。可是這樣也不能拖延太久，我怕我把阿嫵生到船上。”</br> “別胡思亂想。誰說沒辦法預估的？”陸棄笑著放下碗筷，“明日我就大抵知道了。”</br> “什么？”蘇清歡聽得一頭霧水。</br> 陸棄卻忽然臉色微變，問道：“錦奴今日一直在你身邊，沒有出去吧。”</br> 希望世子動作沒有那么快。</br> 說話間，他已經站起身來往外走。</br> 蘇清歡有幾分惶恐，害怕他再去打世子，急急忙忙地道：“他沒出去，一直在屋里待著，傍晚我才打發他回去的。白蘇還跟著他，他做什么都在眼皮子底下，不可能犯錯的。而且，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錯，我怎么問都問不出來，但是我知道，他是誠心悔改的。鶴鳴……”</br> “我不是找他說這個，是公事。你等我，我去去就來。”</br> 陸棄果然言而有信，片刻后就回來了，雖然面上沒有顯露太多，蘇清歡憑借對他的熟稔，還是從他眉宇中讀到了一抹如釋重負的信號。</br> 沒事就好，她也暗暗松了口氣。</br> 陸棄讓白芷去廚房叫熱水，還特意提了句，要讓廚房一直備著熱水。</br> 洗漱完躺在床上思考的蘇清歡聞言警惕地看著他，等白芷出去后抱著肚子道：“現在月份大了，不行。”</br> 陸棄奸笑：“后日你就走了，明日我有事不碰你，今晚還不讓我舒爽舒爽？”</br> 蘇清歡眼睛瞪得溜圓：“禽獸！”</br> 陸棄大笑：“怕了？”</br> “別激我，不上當！”蘇清歡“哼”了一聲，堵住他的后路，“那里不行，哪里都不行！我累了，困了，被你嚇到了，要睡覺要睡覺！”</br> 這貨倒不至于那般孟浪非要強行形事，但是肯定打別的主意。</br> 可是好女怕纏郎，陸棄可憐巴巴，蘇清歡到底心軟，伺候了他一次。</br> 雖然害怕對孩子不好拒絕了他的伺候，沒像往日那般被他帶到靈魂顫抖，蘇清歡還是覺得累，被他伺候著洗漱之后很快沉沉睡去。</br> 陸棄給她掖好被子，輕輕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推門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