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里普通的一天課程結束,放學鈴響。
在值日完畢后,喬之收拾起背包走至樓梯口時,耳邊隱約傳來下邊樓道里刻意壓低的談話聲。
她頓了頓,收回邁出的腳步。
稍一細聽聲音,便發現是自己班級里那位男委員長和一個印象中很內向少言的女生,斷斷續續的對話,幾個字眼被反復提及。
【救救我。】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女生捂著臉,帶著哭腔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絕望和崩潰。
回應她的只有軟弱的搪塞,以及慌忙轉身離開的背影。
【抱歉。要不你還是去和老師溝通吧。】
【對不起。我實在無能為力。】
是真的無法插手阻止,還是害怕因為出頭而被一起欺凌……
答案其實很明顯了。
停滯的腳步突然變得格外沉重,聽著耳畔回蕩的嗚咽和啜泣聲,喬之的心緒突然也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
“你們看好了,白井的s是psychopath/精神病/的s!”站在黑板上寫寫畫畫著干凈黑板的男生叫囂著。
“不對吧!psycho是c吧~”酒紅色長卷發女生小l懶聲道,沒有抬頭,繼續涂著手上的指甲油。
“不是p嗎?”另一個女生指著黑板放肆大笑。
“誒,真的假的?mo~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言罷小l便開始欣賞自己指尖顏色鮮亮的纖手。
倪娜托腮看著喬之走后,幾個沒有部活留在教室一時半會無所事事的男生女生,開始聚到黑板前,嬉笑涂寫。
“今天的世界,也滿是垃圾呢~”無聲地丟了個白眼,沒人注意到。
這么一個簡單的單詞都會寫錯,竟還洋洋得意地大聲調侃開別人玩笑。
這廂感嘆完,她連余光都懶得給了,拿出耳機開始聽歌掩蓋住那片嘈雜的人聲。
手里翻開今天老師布置的英語作業,思路清晰下筆流暢,光速完成,起身回公寓。
至于其他麻煩的作業就留到回去邊寫邊劃水吧,如果忘了也無所謂。
今日份觀察敗類人群也已完畢,一切都如預料中的方向發展著。
就看喬之會如何做選擇了。
她利用那些人的僥幸心理動了點手腳,將某些私下里的陰暗面提到了喬之能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那個被欺凌女生的名字,與刺眼侮辱性極強的英文單詞,中間被劃上了一個等號。
走前。黑板白字,和數張陰險笑臉,被她按下拍攝鍵,一同定格在畫面里。
打開聯系人列表,選中喬之的名字,點擊發送。
“叮咚。”
樓道里。
手機特別關注的提示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雖然喬之很快就在幾秒內拿出手機調成了靜音,但是樓道里在一陣慌亂腳步聲過后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再探出頭垂眸看去,那抹孤寞無助的纖弱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指尖幾下滑動后,打開查看新消息。
看清發來的那張圖后,她的眼睛微微瞪大,緊抿了唇,低下頭一言不發。
停在樓梯口,她沒有選擇繼續往下走,腳尖一轉,折身回到了教室門口。
“你們,給值日生添麻煩也要適可而止好嗎。”
當喬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室內的幾人瞬時一驚,抬眼看去,就對上一雙探究冷冽的棕眸。
那雙愈發幽深的棕眸盯住黑板上的白字許久。
時間仿佛膠著凝固在了這一刻,甚至一度讓他們覺得周遭的空氣都有些窒息。
在外人看來,她似是連試探問責的話都不屑多說,在冷臉將值日生清潔過的黑板恢復了原狀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啊喂……你們看見剛才大美人同學的眼神了嗎?”退至講臺一側的男生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弱弱地開口道。
“突然感覺夏同學也許一點也不像外形那樣小白兔的說。”
“同感…那我們下一步計劃還要繼續嗎??”
“嘁!怕什么?”小l勾起指尖敲點著桌面,緩緩笑了起來,“她平日里那樣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她到時候狼狽不堪的模樣了。”
一定會很有趣。
……
職員室里。
“沒有欺凌那么嚴重,正因為關系好才會這樣打鬧的。都是玩笑的范疇。”
班主任推了推鏡框,笑瞇瞇說出同樣搪塞的話術,讓喬之切身感受到了那個處于逆境漩渦中的女生的孤立無援。
走出職員室,她給久等了的龍馬發了條短信后收起了手機,單肩背起球包,今天手邊這事只能先擱置了,先回家。
幸好是沒有部活的一天。
球場里,在等待期間不忘練會球的龍馬,見她出來后,自然接過她的背包提著,隨口問道,“班級里出什么麻煩事了嗎?你今天比平時遲了好久。”
就算是輪到值日也不至于耽擱這么久。
“唔嗯……”不得不說,越前龍馬有時候直覺準的驚人,她毫無心理準備地一時接不上話。
“看來是了。”
“……”她咬著下唇想了想,語氣并不堅定道,“是遇到了煩惱,有點無解的那種。”
龍馬琥珀眸垂下,深看了她一眼,抬起手臂。
她感覺到后頸突然被溫涼的指節碰了下。
“偶爾和我說說那些八卦瑣事很難?我又不是除了網球什么興趣都沒有的那種人。”他挑眉,那雙眼睛在暖洋洋的光下會變得跟真的琥珀一樣好看,雖說,那里面總沒什么熱情就是了。
說就說吧,索性她把那段不愉快的事情當個小故事說給了龍馬聽。
龍馬靜靜傾聽,只皺了皺眉,未做評價。
“果然,無能為力的感覺并不好受。”喬之偏頭靠住他肩膀走著,懨懨道,手里把玩著他腕間的藍白色運動護腕。
走過數條街道,玩膩了,她微仰起頭看龍馬。
少年喉結在日光的照射里輪廓分明,輕滾了一下。
這樣直接不加掩飾的目光,她自己卻未察覺到過于熾熱了,看著龍馬耳尖一點點染上緋紅,她似是發現了很好玩的游戲,湊到他耳邊調笑,“吶,親愛的王子殿下,你就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哈?你在說些什么?”龍馬生硬扭開了臉,嗓音帶上微微的啞,“還有你這個稱呼,是腦子終于壞掉了嗎?”
“你不對勁!”喬之鼓著腮幫子,瞇起眸子瞪他,轉頭便要過街。
“啊喂!”他猛地將沒注意到紅燈、差點要邁出步子的喬之拽住手臂拉了回來。
虛驚一場,但嗤笑聲很快在她耳畔響起,那眼神明晃晃就是在笑某個笨蛋。
喬之撇撇嘴,垂下的手去觸碰了下龍馬骨節分明的指節,馬上就被默契地反握住。
她想了又想,還是將某個傾訴欲強烈的想法艱難咽下。
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畢竟這種只要有他在身邊的話就習慣性信賴依靠的孩子氣想法,肯定會助長他的氣焰,平時的越前龍馬已經夠囂張了,所以絕對不可以讓他知道。
龍馬垂眸瞧著她一會蹙眉一會搖頭的模樣,唇角不易察覺地上翹。
嗯,是個可愛的笨蛋。
“要去玩玩桌游嗎?上次見你和西野玩的很入迷。”
而且是丟著他一個人在三樓音像店聽了不知多少碟cd的過分投入程度。
因此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幾分郁悶。
“啊啊,那個卡牌游戲!”喬之仿佛被打開了話匣子,興奮地和他講解起了那個游戲的對戰規則,從魔法卡到陷阱卡,從通常怪獸到特殊效果怪獸,滔滔不絕,兩眼放光。
邊說邊拉著龍馬的手催他走快點,迫不及待地要帶他也玩一玩那個決斗卡組游戲。
龍馬輕嘆了口氣,依言被她牽著走。
他大概是聽懂了,等到上手體驗的時候,也明白了這個桌游耗時的原因所在了。
一樓周邊店里老板專門設了一片游戲區,一則是招攬顧客提高熱度,二則就是方便帶貨了。
聽青年老板熱情講解完簡單規則和上手示范,兩人在老板笑呵呵的目光注視下,開始小心又謹慎的來回試探和展開。
喬之蓋牌,龍馬就按兵不動,絕不主動出擊。
龍馬場上有永續魔法卡,喬之就步步精密計算,用連鎖破壞他的效果。
老板看了許久,滿臉黑線地扯了扯唇角。
周遭各個中二卡牌少年都大喊著“我的回合”“發動xx效果”“你的xxx點lp已如風中殘燭”諸如此類的激昂吶喊。
而畫面一轉,到這對情侶的游戲對決,那些通通沒有,而且看似不動聲色的兩人,眼中顯而易見燃起了熊熊斗志,戰局膠著著,勝負欲都尤其強烈。
但是都謹慎過頭了,而且兩個初玩者對游戲領悟只是皮毛,最后都卡手卡到死,靠抽卡規則勉強分出了個勝負。
贏了。喬之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盯著龍馬抽最后一張牌的時候,差點忘了呼吸。
幸好沒被翻盤,自然地過到他的回合時他已經沒牌了,便自動判負了。
不過也算是贏了龍馬一次,喬之拿著周邊店老板贈送的栗子球抱枕,不爽快的心情煙消云散。
雖然但是,下次就不一定能贏玩什么游戲都上手極快的龍馬了……
回家路上,喬之心情愉悅地半哼半唱了一段日文歌詞給他聽,是上次買的首發專輯里她最喜歡的一首歌。
“聽出來了嗎?”喬之沖他眨了眨眼。
聽出來了,但是淡漠冷傲的越前龍馬堅決不念出那一段歌詞。
“呵呵,果然不是個爽朗的王子殿下。”
話雖這樣說著,她嘴角卻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喜歡的人的話題,也許有一天你會想問】
【猜想是演藝關系,爽朗的王子殿下?】
【怎么辦呢…完全不是這樣的】
她在心底默念出最后一句。
“但確實是一位,王子殿下。”
……
她笑著迎上龍馬的目光,看得到的那琥珀色瞳孔中泛著淡淡的金色,“吶,龍馬。”
輕喚他了一聲,那雙似繁星倏然凝聚的棕眸亮起,意味深長地一笑,“我一定不會放棄的,那種事情,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會坐視不管。”
“嗯……我改主意了。”
“?”
“你果然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