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宸一聽祖奶奶有話轉達，當即正襟危坐，認真聆聽馮老先生的下文。</br> “老太太說，她早就知道卿越不是落雪，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的是這個人，和名字身份無關。”</br> “老太太希望日后慕先生知道卿越的真實身份，也不要介意此事！多想想卿越為慕家的付出，對慕先生的好。用心去體會，卿越可曾做過傷害慕家和慕先生的事。”</br> 慕亦宸垂下目光，盯著面前熱氣裊裊的熱茶，不說話。</br> 他沒想到，祖奶奶竟然早就知道了。</br> 他也曾想過，只在意卿越這個人，不在意她姓甚名誰。</br> 可他真正接受不了的，不是卿越冒名頂替騙婚，而是她和前男友白夜聯手騙婚。</br> 若說卿越為了救母親，和陌生人達成契約，他都有可能原諒。</br> 唯獨無法接受，和卿越聯手的人是她的前任。</br> “越越這個孩子，從小就命苦！她繼父總是打她們母女，經常將她丟出家門，她無處可去，只能跑來找我。”</br> “我將越越一直當成親孫女一樣看待，她聰明好學，心地善良，若不是為了救她媽媽，被白家人挾制，不會做出騙婚的事！”</br> “說起沈眉……”</br> 馮老先生重重嘆息一聲，“對越越從小就不好！像個瘋婆子，風一陣雨一陣！越越繼父那個混賬東西幾次差點打死越越，沈眉也不攔著，還說什么死了是她的命！她活該，不該來到這個世上！”</br> “這對一個孩子，是多大的傷害啊！”</br> “她還將越越丟去孤兒院！”</br> “是越越自己跑回來，在大雨中哭著跪求沈眉一夜，沈眉這才稍有動容再沒將越越送去孤兒院。”</br> “我也說過，讓越越從此跟著我！我一定對她好！可越越說，媽媽這輩子只有一個！沒有了媽媽，她這輩子就再沒有媽媽了，說什么不肯離開沈眉。”</br> “越越總說，沈眉一直帶著她，不管多辛苦也沒有拋棄她，其實是越越一直沒有拋棄沈眉！對沈眉不離不棄。”</br> 馮老先生一口氣說了很多卿越殘痛的兒時經歷。</br> 慕亦宸默默聽著，拳頭慢慢抓在一起。</br> 他沒想到，卿越從小過得如此艱苦。</br> 她小時候長得那么瘦小單薄，是如何挺過來長大的？</br> 腦海中浮現卿越五歲那年，他將卿越從大海中救起，才五歲的小女孩，抱著他的手臂哭聲說。</br> “大哥哥，我的爸爸媽媽不要我了！我活著就是個多余的！還是讓我去死吧！我不想被爸爸媽媽討厭！”</br> 慕亦宸當時很奇怪，一個五歲的孩子為何說出如此悲觀，想要放棄生命的話？</br> 他告訴她，“小丫頭，任命是弱者最無能的行為。你要學會堅強，掌握自己的命運。”</br> 慕亦宸不知道，他當時的一句話，成為卿越一直堅持到現在的信念。</br> 馮老先生見慕亦宸一言不發，喝了一口茶，搖搖頭道，“常言道，寧毀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說這些，也是希望慕先生慎重考慮一下，你們還有孩子，真要走到離婚那一步嗎？”</br> “如果慕先生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多說什么！左不過我把越越帶走，斷然不讓她的后半生再過得凄苦！”</br> 馮老先生有些生氣了，說了這么多，換做一般人早被觸動，慕亦宸卻一臉涼漠。</br> 看來對卿越的感情不過如此！</br> “等越越和我治完病，我就帶著越越離開！定不再叨擾慕先生。”</br> “馮老，我不是這個意思！”慕亦宸跟著起身，“是……是她想離婚。”</br> 馮老先生眉頭一皺，“越越想離婚？”</br> 慕亦宸點點頭，接著又問，“馮老，我祖奶奶如何知道卿越不是白落雪？”</br> 馮老先生捻了捻胡須，“老太太說，她曾在畫展上，見過年幼時的白落雪，說她的手腕上，好像有一顆紅痣，卿越的手腕上沒有。”</br> 慕亦宸面色一震，“紅痣？祖奶奶說，白落雪的手腕上有一顆紅痣？是這個位置嗎？”</br> 慕亦宸點著手腕內側的位置，追問馮老先生。</br> “那我就不知道了！慕先生為何如此緊張這個問題？”</br> “沒……沒什么！”</br> 慕亦宸心神不寧起來，種種證據表明，卿越是他兒時救過的小妹妹，可卿越的手腕上沒有紅痣，在白落雪的手腕上居然有一顆紅痣。</br> 為什么會這樣？</br> 這時，樓上傳來一聲嬌喝，“哪兒來的小孩子，怎么亂碰東西！快點放下，那是少爺最寶貴的水晶球！”</br> 隨即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小孩子的被嚇哭的聲音。</br> 慕亦宸三步并兩步上樓，沖入慕凌霄的房間。</br> 一個女傭撿起掉在地上摔壞的水晶球，正要朝著小諾心打來，被慕亦宸一把推開，抱起小諾心。</br> 女傭看到慕亦宸，當即告狀，“二少，這個小女孩砸壞了大少最寶貝的水晶球！”</br> 小諾心哭著不住搖頭，緊緊摟著慕亦宸的脖頸。</br> 慕亦宸一腳將水晶球踢飛，落在地板上滾遠。</br> 橋叔推著輪椅送慕凌霄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慕亦宸將水晶球當球踢的畫面。</br> 慕凌霄剛剛去了花房，給他最寶貝的蓮瓣蘭澆水。</br> 原本他有兩盆蓮瓣蘭，其中一盆以神秘人的身份送給顧念夕當祖奶奶的百歲壽禮，為今只剩一盆，慕凌霄十分寶貝，不管病的多重都會親自去給蓮瓣蘭澆水松土。</br> “大少！”女傭似乎還要說什么，被慕凌霄喝止。</br> “小紅，閉嘴！”</br> “亦宸，沒有嚇到諾諾吧？”慕凌霄柔聲說。</br> 小諾心揉了揉眼角的淚珠，看看慕凌霄，又看看慕亦宸，豎起兩根手指，“粑粑，粑粑？”</br> 她很好奇，怎么忽然多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爹地？</br> 慕亦宸將小諾心溫柔摟入懷里，瞪向小紅，“再寶貝的東西，也沒有我女兒寶貝。”</br> 小紅頓時面如菜色，差點跪了，“二少……我……我不知道這是小小姐！我從來沒見過小小姐，二少……我錯了！我錯了！”</br> “從今往后，這里不需要你了！滾！”慕亦宸怒聲喝道。</br> “二少，我錯了，嗚嗚……我不知道那是小小姐啊！”</br> 慕亦宸沒有理會哭著求饒的小紅，抱著小諾心走出慕凌霄的房間。</br> 慕凌霄操控輪椅來到小紅面前，“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是故意假裝不知道！家里不可能有小孩子，就算你沒見過諾諾，你也知道亦宸有個女兒！這里確實容不得你了，你走吧。”</br> “大少，嗚嗚……”</br> 慕凌霄吃力俯身，撿起地上的水晶球，小心翼翼放回床頭柜上。</br> 這是顧念夕送給他的唯一禮物，多少年了，他都當成寶貝一樣一直放在床頭，聽著八音盒里的音樂才能入眠。</br> 只可惜，這次徹底壞了。</br> 慕亦宸抱著小諾心去了卿越的房間，他不再猶豫，今天誓必將當年的事全部問清楚。</br> 他從口袋里拿出月光石手鏈，遞給卿越，問道，“還記得這條手鏈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