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br> 蘇婳動手術(shù),做宮腔鏡,解決宮腔粘連。</br> 秦姝特意抽了空,來陪她。</br> 顧北弦有個重要合同要簽,得等簽完合同才能過來。</br> 秦姝安靜地坐在手術(shù)室外面的長椅上,等著。</br> 她微微閉著眼睛,后背靠在椅背上。</br> 手里摩挲著一塊玉佛,上好的羊脂白玉,觸感溫潤細膩,水一樣,卻比水溫潤得多。</br> 那是秦野送她的禮物。</br> 也不知那小子傷養(yǎng)得怎么樣了?</br> 住在哪里,吃什么,喝什么,有沒有人照顧他?</br> 上次醫(yī)院一別,他手機關(guān)機,再也沒聯(lián)系過他們,生怕連累到他們。</br> 秦姝想他想得心肝肺絞著疼。</br> 寧愿他任性不懂事。</br> 想著想著,她漸漸有了困意,昨晚沒睡好。</br> 迷迷糊糊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給,你最喜歡喝的咖啡。”</br> 秦姝以為是秦野,猛地睜開眼睛。</br> 抬眼一看是顧傲霆。</br> 她驚喜的心瞬間冷卻下來,眼皮微垂,懶得看他,“你來干什么?”</br> 顧傲霆彎腰在她身邊坐下,拿起她的手,把咖啡塞進她手里。</br> “喝吧,我親自去排隊給你買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這么忙的人,還是第一次去排隊買咖啡,被人像看猴子似的圍觀著。要不是我戴著墨鏡和口罩,估計明天就上新聞了。”</br> 秦姝白了他一眼,接過來。</br> 剛要喝,她停下了,警惕地掃他一眼,“你沒在里面下耗子藥吧?”</br> 顧傲霆聳聳肩,“我哪敢?”</br> 秦姝挑眉,“還有你不敢做的事?”</br> “沒那個必要。”</br> “有很大必要好吧。你在里面下了耗子藥,毒死我,喪妻,你就不用往外分家產(chǎn)了,還能再娶個如花似玉的小嬌妻,梅開二度,不,梅開四度。”</br> 顧傲霆苦笑,“我要是想梅開四度早就開了,不會等到一把年紀了,開不動了才開。”</br> 秦姝抿一口咖啡,“誰知道你私底下有沒有開呢,你們這些臭男人,有點錢就燒得慌。”</br> 這些年,顧傲霆解釋得嘴唇都磨薄了。</br> 懶得再解釋。</br> 他問:“蘇婳手術(shù)什么時候結(jié)束?”</br>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很快,小手術(shù),用不了一個小時。”</br> 顧傲霆抬手輕揉太陽穴,“你當時懷孕那么容易,怎么她懷個孕就這么費事?”</br> 秦姝瞪他一眼,“要不是前年流產(chǎn),她早就懷上了。誰都有資格說這種話,唯獨你沒資格!”</br> 顧傲霆噎住。</br> 好半天,他才開口,“要是做了手術(shù),還懷不上怎么辦?”</br> 秦姝口吻略帶嫌棄,“你怎么那么多事?”</br> 顧傲霆盯著她的眼睛,“你不擔心嗎?你肯定也擔心是吧?只不過你和琴婉感情深,和蘇婳關(guān)系也好,你喜歡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br> 秦姝沒出聲。</br> 顧傲霆略一沉吟,“不管怎么說,北弦不能無后。”</br> 秦姝眉頭微抬,“你又要打什么壞主意?”</br> 顧傲霆心一橫,“他們的婚禮快到了,往后拖拖吧。”</br> 秦姝語氣堅決,“不能拖,即使懷不上,她也是我兒媳婦。我還有北秦,他會娶妻生子,他有后代是一樣的。”</br> 顧傲霆鼻子哼出一聲冷笑。</br> “北秦沒讀過多少書,和北弦不能比,倆人生的孩子,質(zhì)量肯定也不一樣。我的公司,要傳給最優(yōu)質(zhì)的接班人,不能將就。現(xiàn)在競爭這么激烈,一點都馬虎不得……”</br> 秦姝打斷他的話,“好了好了,又來你那一套。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即使蘇婳懷不上,也可以做試管嬰兒。實在不行,還能出國找別的女人,做試管嬰兒。”</br> “孩子智商隨母親,尤其是兒子。那種為了錢出賣子宮,幫別人生孩子的,智商能高?”</br> 秦姝失了耐心,“你想點好的吧。蘇婳手術(shù)還沒做完,你連她八百輩子后的事,都給操心到了,累不累?”</br> 要不是在醫(yī)院,公眾場合,她就把手里這杯咖啡潑他臉上了。</br> 想必他當年娶她,也是這么費盡心機吧。</br> 一層層全都算計到了。</br> 一想到自己的婚姻,是一場完美的算計,秦姝心里就膈應(yīng)。</br> 她把顧傲霆給趕走了。</br> 怕等會兒蘇婳出來,看到他生氣。</br> 顧傲霆前腳剛走沒多久,顧北弦就來了。</br> 正趕上蘇婳從手術(shù)室里被推出來。</br> 麻藥勁兒還沒散盡,蘇婳有點迷糊。</br> 看到顧北弦,她慵懶地笑了笑,“孩子我給你生出來了,六斤二兩呢,是個男孩。這下你滿意了吧,大豬蹄子。”</br> 顧北弦一怔。</br> 怎么做個手術(sh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開始瞎扯了。</br> 難道被魂穿了?</br> 不對,這絕不是他老婆!</br> 顧北弦抬眸看向醫(yī)生,“我愛人這是怎么了?”</br> 醫(yī)生見怪不怪,“做了全麻,麻藥會麻痹神經(jīng),病人出現(xiàn)胡言亂語很正常,用不了多久就好了。”</br> 顧北弦這才放心。</br> 醫(yī)護人員用手術(shù)推車,把蘇婳送回病房。</br> 下來的時候,顧北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床,拉了被子給她蓋好。</br> 因為有出血,要輸液消炎。</br> 顧北弦吩咐保鏢去買個熱水袋,放到輸液管下,暖著,省得藥水輸進蘇婳體內(nèi),會涼。</br> 麻藥勁兒散了后,蘇婳覺得小腹隱隱作痛,沉沉墜墜的,不太舒服。</br> 顧北弦想幫她揉揉小腹,又怕弄疼她。</br> 就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小腹上,用手掌溫度幫她暖著。</br> 另一只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對不起,讓你受苦了。”</br> 蘇婳蒼白地笑笑,“別這么說,不單單是為你生孩子,也是為我自己生。”</br> 她越是這么說,顧北弦就越是心疼她。</br> 太懂事的人,總是惹人心疼。</br> 顧北弦握著她的指尖,放到唇邊輕輕一吻,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個吻上了。</br> 蘇婳往后抽手,“我沒洗手。”</br> “不洗也干凈,我們家婳婳是最潔凈的。”</br> 蘇婳微微一頓。</br> 這男人的潔癖,什么時候治好了?</br> 正當她納悶之際,手機響了。</br> 顧北弦掃一眼,是顧謹堯打來的。</br> 他眼神略略一暗,按了接通,放到蘇婳耳邊。</br> 顧謹堯說:“我手上有個物件要修,去鳳起潮鳴找你,你不在,聽沈鳶說你去醫(yī)院動手術(shù)了。”</br> 蘇婳淡淡一笑,“小手術(shù),不打緊。”</br> “在哪個病房?我去看看你。”</br> 蘇婳瞟一眼顧北弦,“不用了。”</br> 顧北弦接過手機,報了病房號,“你過來吧。”</br> 蘇婳略覺詫異,這男人真的是越來越大度了。</br> “你現(xiàn)在一點都不介意顧謹堯了?”</br> 顧北弦極淡地勾了勾唇角,“即使我不讓他來,他也會躲在醫(yī)院走廊一角,默默地看著你,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讓他過來。”</br> 蘇婳微微搖頭,“他不會,他那么忙,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很理智。”</br> “他會,他那種性格的人,會一根筋軸到底。”</br> 話音剛落。</br> 有人敲門。</br> 顧北弦道:“請進。”</br> 門推開,外面站著一道筆直堅硬的身影,寸短的頭發(fā),眉眼冷硬英氣。</br> 正是顧謹堯。</br> 顧北弦朝蘇婳略一聳肩,那意思,看我說對了吧。</br> 顧謹堯手里拎著至少得有十大盒包裝精美的補品。</br> 放門口一放,稀里嘩啦一大堆。</br> 蘇婳粗粗看一眼,有人參、鹿茸、阿膠、蜂乳、角鯊烯、海豹油、蛤士蟆、燕窩等。</br> 她哭笑不得。</br> 這男人是把補品店里的鎮(zhèn)店之寶,都搬來了嗎?</br> 她就是做個小手術(shù)而已。</br> 哪里用得著這么大補?</br> 蘇婳心里酸酸澀澀的,五味雜陳,也不知是感動的,還是怎么的。</br> 顧謹堯掃一眼顧北弦,淡淡地說:“你別想太多,我拿蘇婳當親人。”</br> 顧北弦語氣更淡,“如果想太多,我就不會讓你來。蘇婳是我老婆,她心里只有我,這點自信還是有的。”</br> 顧謹堯略一點頭。</br> 他看向蘇婳,目光是小心翼翼的溫柔,“還好嗎?”</br> 蘇婳點點頭,笑,“還好,不用擔心。”</br> 顧謹堯還想點說什么,又覺得說什么都不合適。</br> 憋了半天,他開口道:“有什么需要的打電話。”</br> “好。”</br> 怕待久了,蘇婳會累,也怕顧北弦會不高興,顧謹堯笑著說:“那你好好養(yǎng)病,我來看一眼就走。”</br> “好,你慢走。”</br> 顧謹堯微微點一下頭,轉(zhuǎn)身。</br> 顧北弦站起來,“我送送你。”</br>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門。</br> 路上誰也沒說話。</br> 走至無人處,顧謹堯回眸,環(huán)視一圈。</br> 他壓低聲音對顧北弦說:“秦野在我那里。他受傷的這段時間,我會好好保護他,你們放心。”</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