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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呵呵一笑,道:“他不過比兩位老哥哥早一步到,還沒喘口氣呢,且再說罷。”楊成笑道:“聞得你病了,上下擔憂得很,我那內兄不得脫身離京,只得打發秀哥兒親自來,已在路上了,因備藥材補品之故,比我們晚了幾日,他來后,你只管使喚,不然,他可不肯插手你們家的事,以免叫人說他不過是個外人。”
林如海聞言卻很喜歡,笑道:“秀兒算什么外人?他可是我半個兒子,若是外人越俎代庖,瞧我不打出去,秀兒來,我可是歡喜得很。’說話間,又咳嗽了三四次。
楊成聽了哈哈大笑。
賈璉卻是眼波一閃,低頭看著茶碗上的纏枝蓮花紋。
一時人來回宴席茶備,林如海忙請入席。
林如海病中不能飲酒,便叫林朗執壺,裴濟和楊成自然有所諒解,宴畢,林如海留他們住在家中,二人推辭,自帶人去驛館了,只說明日再來看他。
等人一走,林如海險些栽倒,嚇得林朗一把扶住,忙叫人叫大夫。
林如海擺擺手,臥于榻上,合眼歇息了一忽兒,方道:“是累著了,不必大張旗鼓。”
林朗眼中含淚道:“父親先歇息罷,橫豎圣人說了,公務交接也不急。”
賈璉原有幾分眼色,聽得他們說起公務,早借口回客房了。
林如海望著賈璉的背影,靜默半晌,不提公務,只問道:“你看璉兒所為何來?”
林朗低頭想了想,道:“以防萬一。”
林如海一笑,臉上閃過一絲堅定,兒女皆幼,若自己一死,不說那些堂族,便是至親如賈母,雖然真心疼愛外孫,其中卻也不乏算計,為了他們,無論如何自己都得掙命活下去,哪怕只活到幼兒成丁,也一生足矣。
思及林家傳承五代,子嗣單薄,親支嫡派皆無,倘若五服內有一二兄弟,也不至于此。
說起賈母,林如海也不禁深為嘆息,說她不疼黛玉姐弟,但在她心里,黛玉朗兒只遜于寶玉一籌,遠勝別人,可見真心,若說她疼愛,卻又不曾為二人著想。
便如今日,倘若自己就此死了,黛玉姐弟便是鬧市中拿著金元寶的三歲小兒。賈璉插手相助,是賈母生怕堂族算計了姐弟去,倒也算得一片好心好意,但是若果然由他們做主,依照賈府入不敷出的景況,最終能到姐弟手里幾分家業,卻也是可想而知。
因此,林如海待賈家遠不失禮近不信任。
林朗對賈府說話也算公正,服侍父親歇下,便去黛玉房中,可巧黛玉正在做針線,便忙道:“天黑了,姐姐仔細傷了眼睛,明兒白天再做罷。”
黛玉抬頭見林朗進來,便放下手里為林如海做的鞋襪,輕聲問道:“爹爹可睡下了?今兒個有外客,我也不好到前院去,只能吩咐下面好生款待。”
林朗點點頭,黛玉方放下心來。
紫鵑沏上滾滾的茶來,林朗欠身道謝,接過吃了,又笑著提起再過幾日,莊秀會親自來探望林如海,黛玉聽了,不覺紅了臉,道:“你跟我說做什么?”
紫鵑等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
見黛玉害羞,林朗正要含笑岔開,一眼瞥見桌上一封看完未收的書信,不禁一怔,問道:“是琳兒姐姐寫信了?前兒不才寫一封?”琳瑯常與黛玉通信,偶爾論些書畫,或者說些京城諸事,好叫他們不致于消息閉塞,故而林朗一見書信,便說此語。
黛玉搖了搖頭,貝齒輕咬菱唇,看著桌上書信,低聲道:“是外祖母的信。”
此言一出,雪雁猶面帶笑意,紫鵑卻不由得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林朗聞言一怔,問道:“說了什么?”
黛玉掩信收入匣子里,笑道:“何嘗說什么,只說些擔憂爹爹病清,又問怎么數月不曾寫信等語,還說二姐姐婚事已定,是明年二月,我想著,咱們也得備添妝之禮送去才好。”
一時悲從中來,低聲道:“爹爹必能好的,你說是不是?”
對于林如海的病清,黛玉之憂,遠過林如海和林朗父子,日夜不得安眠。
林朗忙安慰道“姐姐放心,昨兒大夫說了,父親已經有了起色,從面上就能望出來,前些日子父親面容枯稿,如今微有潤澤,可見正在好起來。”
黛玉囑咐道:“千萬別叫爹爹勞累,縱是來客,你也多擔著些兒,請他們體諒。”
林朗重重點頭,道:“放心。”
次日楊成和裴濟又親自來了一趟,并未身著官服,可見是撇開公事來探望的。林朗時刻親陪,代父敬客,行止舉動,頗有林如海之風。楊成和裴濟都十分喜歡,后者乃是科舉晉身,更愛林朗的人品,但兩人并未多留,當日便啟程回京。
林如海皆因昨日相陪,一時起不得身,只能叫林朗親送船前。
賈璉心里有事,并未跟著離開,然而他也有些機變,尋思著林如海教子掌家,諸事習練,自己一個外人無論如何都不好插手,便一直靜觀其變,閑時逛逛花街柳巷。
林如海見他如此,一面氣他貪杯好色不知上進,一面又憐他畢竟是賈敏的內侄,將來承繼榮國府恐如賈赦一般,兼之行事還有幾分良心,除了好色一項,賈璉也沒別的大毛病,不曾仗勢欺人,也不曾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因此他偶爾精神大好了,便指點些,教些正經東西,不想賈璉竟聽進去了,對林如海畢恭畢敬,悉心討教,一時連青樓楚館都不去了。
黛玉和林朗聞之,不由得相顧驚奇,賈璉此人,也能浪子回頭不成?
他們年幼,卻不知賈璉幼時喪母,賈赦無能,繼母又無見識,住在東院里挺不直腰桿,賈母偏心賈珠,溺寵寶玉,他自小便無人管教,后來娶了鳳姐,事事又被鳳姐彈壓,長到如今,正經學堂沒上過幾日也沒人在意,更別說有誰引他入正途了。
因此林如海肯指點他,賈璉竟是受寵若驚,不敢置信。
數日后,因聽林如海說起他外祖家,嘆息道:“你外祖父母雖然沒了,但你親舅舅可是吏部郎中,家世官職自然比不得榮國府,到底極有見識,你閑了,親自去拜見拜見才好,那幾個至親的表兄弟你更沒有遠著的道理。”
賈璉聽了奇道:“禮部郎中孔順孔大人,是我舅舅?”
林如海長久不曾進京,雖只打聽過賈家行事,也不過是探聽他們家為人,不曾關注過他們如何交際應酬,因此一聽此言,頓時吃了一驚,失聲道:“什么?你竟不知道?”
賈璉搖頭道:“我自小到大,從未聽老祖宗和父親說起過外祖家,也沒聽下人說過,我只道母親早逝,外祖家早已無人了。”他連母親的嫁妝都沒見過,自然以為母親家世不顯。
林如海深感不可思議,道:“叫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常聽你姑母說起,你外祖家是書香門第,只是家境差了些,嫁妝也不多,但家風清明,你母親深明禮義,十分賢惠,是你爺爺定的親,也極倚重你母親。誰承想你母親去后,你竟連自己的外祖親舅都不知道。”
賈璉起身長揖道:“侄兒無知,還請姑爹教導。”
林如海長嘆一聲,細細與他說明孔家諸事,他雖不知賈家平素與誰來住,但因不曾探聽便送兒女進京,知道賈家家風后后悔不迭,是以至今便不曾斷了京城書信來住消息傳遞。
經他一說,賈璉方知原來自己還有三個表兄弟,大表兄孔楠乃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二表兄孔譽同進士出身,沒進翰林,但放了外任作知縣,最小的表弟孔祥也中了秀才,還有一個表姐一個表妹,聽說都已嫁人了。具體是什么人家,林如海也不知道。
似孔家這等清寒讀書人家,從來都不在榮國府來往的名單上,因此賈璉絲毫不知。
說罷,林如海道:“你回京后,千萬記得拜見,你是晚輩,更該親自登門請罪,你娘舅不管如何,必定不會不管你前程。況且你現今也二十好幾了,正經尋個差事才是,怎么只在家里胡混?你家中就沒給你謀個實缺?”依榮國府之勢,此事并不難為。
不然,林如海當初也不會托賈政為賈雨村謀劃。誰知賈雨村卻是個忘恩負義之輩,他深感后悔,后來也曾致信賈政,告知英蓮一案,偏賈雨村被王子騰保本進京,賈雨村判案時又救了薛蟠一命,因此交情極好,竟成莫逆,林如海便再不好開口了,以免成了小人。
賈璉低頭想了想,道:“老祖宗常說,橫豎我是要襲爵的,到時候至少也是三品將軍,何苦和那些人一樣去勞累,況且珠大哥哥中了舉后便無力再考,因此,也就身上捐了個同知。
林如海道:“這話好沒道理!爵位是一回事,實缺也極要緊,將來你襲爵,只是虛爵無職,手里沒有一點兒實權,能做什么?怕連一個有實缺的七品知縣都不如.你看看京城那些正經上進的世家子弟,哪一個不是既襲爵,又身兼實缺?你仔細想想,是這個道理不是。”
此言如當頭棒喝,也不知是想到了賈母偏心二房,還是想到了自己常常受人嘲諷,或者又想起了自己外祖家,總而言之,賈璉心中如打翻了油鹽醬醋,一時間不知是何滋味。
林如海何等人物,轉念一想,便知端的,不禁暗惱賈母偏心,不知教養子孫為繼,難怪賈敏臨終前那么多年都不曾提過回京,說起娘家侄兒,不管是賈璉還是賈寶玉,都十分不屑,遂好言安慰道:“若你自此洗心革面,正經上進,你舅舅為人剛直,只有歡喜的。”
賈璉苦笑,道:“這么多年我竟什么都不知道,只怕舅舅早惱了我。”
林如海也知道是賈家的不是,便是孔順給賈璉甩臉子不理會,也怪不得。
正無語間,忽聽人通報道:“老爺,姑爺來了。”
林如海大喜,忙命快叫請進來。
賈璉聞得莊秀前來,便要告退,林如海卻道:“你妹妹的女婿,你也見一見罷。”
賈璉方停住了。
他在京并未見過莊秀,此時初見,不由得暗暗喝彩,當真是其彩如珠,其神如玉,鳳姐口口聲聲說他不及寶玉,誰知第一眼便覺得此人靈秀遠勝寶玉。
賈璉心中品度,寶玉之美,宛若明月,略帶閨閣脂粉氣,此人雖是風姿特秀,眉宇間卻剛毅之極,倒與柳湘蓮有幾分相像,言談爽快,不拘小節,并無迂腐讀書人的眼高于頂。
林如海一眼瞧見莊秀腰間佩戴的荷包,別致異常,卻是小定時黛玉親手所做,看著是莊秀佩戴了好些日子,但是卻未見絲毫磨損,可見其珍重之意,不由得大感滿意,笑道:“賢婿來了,這可好,正好幫襯你內弟料理些事務。”
莊秀笑道,“我什么都做不得,只好為岳父端茶遞水罷了,別的就不能了。”
賈璉見身為林家的女婿,莊秀都不肯插手任何事,平時只扶著林如海吃藥,或者講解詩書解乏,連林朗請教林如海家事,他都避將出來,賈璉感念林如海教導之恩,更不插手了。
賈璉原想多停留幾日,便打發昭兒快馬回京去回賈母和鳳姐。
待昭兒一上路,林朗不覺嘆道,“璉二哥哥該說一聲,我們家給二姐姐添妝的東西應隨著昭兒一并送進京才好,不然就晚了。”既然已經先走了,只好再發人送去。
賈璉一拍手背,眼神炯炯,道:“我說我有什么要緊事情忘記了,原來是這件.二妹妹出閣,我這個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在家送嫁?難道還要珠大哥哥送不成?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