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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串翡翠十八子最貴重的反而是結牌上鑲嵌的紅藍寶石。
李紈站在一旁,思及若無琳瑯提醒王夫人調養賈珠身體,賈珠少不得如和尚所言因弱而病,因病而死,新婚守寡,幼兒喪父,怕還得背負著才進門就克夫的不祥之名,故此十分感激琳瑯,忙命丫頭拿了一對金鑲珠石蝴蝶展翅簪給她。
李紈因家境清貧,生來儉省,今日出手闊綽著實難得,琳瑯推辭再三,方道謝收下。
因上頭沒有什么吩咐,琳瑯便退了出去,路過西邊暖閣,忽聽里頭一陣笑聲,竟是湘云和珍珠的聲音,她不愿聽墻角,忙加快腳步,往外頭走去,但仍不免聽得一言半語,只聽史湘云憨憨地笑道:“珍珠姐姐,你待我真好,趕明兒我長大了嫁給二哥哥,也不許你離開!”
又聽珍珠笑答道:“能跟姑娘一輩子,便是我的福分了!”
琳瑯不覺怔住了。
莫非這就是原著中襲人說的湘云十年前不害臊的話?
不等她多想,外頭的丫頭媳婦婆子們都上趕著奉承。琳瑯如今沒有賣身契在王夫人手中,許多隱秘細事不再交給她料理,但仍十分信任她,在榮國府丫頭里很有身份。
因李紈尚德不尚才,既要照顧賈珠,又要教養賈蘭,平時又要立規矩,自進門后也沒管過家,眼瞅著邢夫人越發不忿,賈母便命人查了好日子,將鳳姐的婚事定在開春二月。
雖說賈政和王夫人住在正院,但終歸襲爵的是賈赦,他們不過是賈母偏心,但賈璉是榮國府大房的嫡長子,鳳姐又是王家嫡女,近年來王子騰步步高升,比徒有虛名的榮國府有權有勢,故婚事辦得比賈珠有過之而無不及,十月就開始預備起來了。
到年下除了算賬,便開始忙著年事,置辦冬衣、年貨,擬單子送禮、請客,尤其年酒的宴請單子還不能跟別府里請客的單子重了。好容易忙完,琳瑯還沒喘口氣,已經進了二月。
月初鳳姐進門,那日琳瑯是試探,也有提醒,王夫人心內有成算,她原本也曾包攬訴訟,自然深知底下人中飽私囊,自己從中獲利不知凡幾,只是不知底下人虛報如此之多。但如今年將半百,只知吃齋念佛,這些事早就不做了,兼之又不想用私房打點宮中,又要握住榮國府之權,但賈母命她管家時,面上已得罪了邢夫人,若邢夫人放出一二句話來,外人得知,王夫人在外頭的名聲不好,乃是僭越,故借口精神不好,甩手將管家的事情交給鳳姐,邢夫人果然氣平。
賈母喜鳳姐言談爽利,模樣標致,常叫她到跟前湊趣,便是王夫人不罷手,她也要開口讓鳳姐管家,大房奶奶管家名正言順。不料王夫人先發制人,賈母自然對她的識趣十分滿意。
王夫人得了清閑,齋僧敬道,舍米散錢,積德行善,琳瑯跟著輕松好些。
只有琳瑯心里明白,王夫人看似放權,實則依舊在背后主事,不過是不親自處理家務罷了,凡小事由鳳姐做主,來往大事還是得回王夫人。
琳瑯先前的物價單子王夫人給了鳳姐,鳳姐愛斂財,又想立威,又想討好賈母,巴不得給府里省錢,立刻就蠲免了許多,訂下許多采買條例,衣食住行,但凡采買只許按人頭多買三成,逢年過節加一倍,報價按著外頭的物價,一個月便能省下上千的銀子!
大管家賴大臉色很難看,原本底下人為了得個好差事,多常孝敬他,他管著外面的大頭采買,自己的兒子賴尚榮早放了出去,家里年年進益幾千兩,丫頭婆子也是一屋伺候著,好容易想多弄些錢蓋自己家的園子,不想竟被鳳姐掐斷了不少財路。
賴大原想往上告,可賈赦最貪婪,賈政從不管事,賈璉言談好機變,又太年輕了些,也是個錢掉進油鍋里撈出來花的主兒,再者,別看賈母年老不管事,若知道下頭私扣這么多錢,鬧了開來彼此都不好看,只得暗暗忍了。
林之孝卻不以為意,道:“早就該開源節流了,再不將就儉省,誰知會不會寅吃卯糧?”
琳瑯聽說后,暗嘆王夫人手段了得。
這樣一來,榮國府便不會像原著中那樣寅吃卯糧,內囊耗盡,便是不能,好歹儉省些。
說來賈家之敗,著實有緣由,賈赦無能,賈政也沒本事,奮斗了大半輩子,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還是賈代善臨終前給他求的,而賈赦花一千二百兩銀子給賈璉捐的同知和他同一個等級。
說賈政為人正直,偏生納個小妾空有美貌,卻無品行,又是在王夫人坐月子中懷上的。賈政自己愛在賈珠賈寶玉跟前擺譜,唬得兄弟兩個每回見了都要出身冷汗,賈珠還好些,到底不到二十就中了舉,賈政頗有榮光,而在內幃廝混的賈寶玉就怕得跟老鼠遇見貓似的。
綜合種種,難怪王夫人和賈政相敬如賓。
月月省下這么一大筆銀子,官中便有錢給元春打點,不用動自己的梯己,縱然不再管家,王夫人依舊十分喜悅,大方地對琳瑯笑道:“多虧了你,不然我還不知被瞞到什么時候!你自個兒去取五十兩銀子,做衣裳打首飾,穿戴得鮮亮些!”
第22章 022章:
琳瑯聽了很高興,拿了銀子收起來,并沒有添衣裳首飾,她的衣裳首飾已經夠多了,更兼元春留了兩箱好衣服,約有三成是新的,可以說在前世她連這十分之一都沒有。
作為貼身丫頭,每年都能得主子賞下的衣裳,故此她并不缺好衣裳穿。
二月份琳瑯和鳳姐交接管家的賬目,三月份給她搭把手,四月份是賈寶玉的五歲生日。過完端午,各色交接完畢,琳瑯徹底輕松下來,一早告假出了榮國府,因王夫人素來疼她,又覺得一日太短了些,遂給她三日假,好與兄弟團聚。
琳瑯行到四皇子府今即恭親王府后街的一處房舍前,以手叩門。
少時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灰衣老仆,見到琳瑯眼睛一亮,忙笑道:“姑娘快進來,外頭實在是熱得很,可巧才在井水里浸了幾個西瓜,是小云早上送來給姑娘嘗鮮的。”
琳瑯往里走,問道:“趙大哥回去了?玉菡可來了?”
一個四十余歲的仆婦迎出來,接過琳瑯手里的包袱,笑道:“莊上忙著賣西瓜,小云得回去看著,瓜果泉水送來就走了。大爺卻還沒到。”
老仆帶上門,繼續在角落里劈柴,整整齊齊地碼在廚房里。
琳瑯笑道:“趙叔,你不用如此辛苦,歇息一會兒罷!”說著往里頭走。
這是一所二進的四合院,進了大門,臨街七間,先是門房,再是客廳和書房,最西邊是一間車房,往里東西各有兩間鹿頂,中間甬道一色兒水磨青磚,當地一道院墻,穿過月洞門,迎面立著木制影壁,轉過影壁方見正房五間,東西各有三間廂房,院中兩株極老的石榴樹,樹皮皸裂,滿樹石榴花開得如火如荼,點著芭蕉,樹下擺著水缸,缸內養著幾尾金魚。
琳瑯花二百二十兩銀子買了這所院落,添置了些簡單的家具物什,又買一戶逃荒來簽了死契的下人,便是老趙趙嬸和兒子趙云。老趙夫婦看門打掃,趙云則負責田莊收成。
原來,買了房子不久,琳瑯便在城外買了四頃上等肥沃良田,二百畝,花盡了歷年來積攢的所有金銀,還有托人賣些針線得的錢,蔣玉菡也跟秦雋借了些,湊夠一千四百兩,平時由趙云雇傭長工短工做活,一年下來能有幾百兩的進賬。
不過去年的進賬都還給秦雋了,琳瑯手里只剩下王夫人才賞的五十兩銀子。
有房有地,脫了籍,琳瑯對目前的狀況十分滿意,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為蔣玉菡贖身。
這幾年蔣玉菡學戲雖然辛苦,好在有秦雋照應著他,未曾似其他學徒一般挨打受罵,年初登臺亮相,一曲游園驚夢艷驚四座,在梨園行琪官已經頗有些名聲了。
蔣玉菡極愛唱戲,琳瑯卻擔心他為名聲所累,幾次欲言又止,不得贖身之法。
不覺掐了些石榴花逗弄金魚浮水爭搶,琳瑯怔怔出神,趙嬸捧著竹制托盤過來,上頭放著幾瓣切成月牙般的西瓜,鮮紅的瓜瓤,漆黑的籽兒,襯著翠綠的瓜皮,十分好看。
趙嬸將托盤放在金魚缸旁邊樹蔭下的石桌上,笑道:“姑娘吃塊西瓜罷!”
琳瑯摘下腕鐲戒指,就著汲上來的井水洗了洗手,以絲帕擦干,方拿起一塊西瓜,輕輕咬了一口,滿嘴鮮甜,不禁笑道:“還是咱們莊上的西瓜味兒好,又沙又甜。”
趙嬸笑道:“姑娘吃著好,明兒叫小云多送幾個來。說起來,咱們今年的西瓜大賣了呢!”
琳瑯聽了笑道:“我出不得府,送來也吃不到,倒是你們留些吃。”
久等蔣玉菡不至,琳瑯進屋更衣,拿著帷帽戴上,出來道:“我出去走走就來。”
趙嬸拿著汗巾子擦手,道:“姑娘別走遠。”
琳瑯笑著點頭,這一帶多是達官顯貴的居所,故治安極好,也是她為什么在這里買房的緣故,雖是王府后街,街上倒甚是熱鬧,琳瑯揀著繡莊、綢莊、針線鋪子、胭脂鋪子逛了一回,正看絲線好壞顏色純凈與否,忽聽一人道:“可是琳瑯妹妹?”
琳瑯一回頭,卻見一個剛買好絲線繡布的小媳婦站在柜臺邊,細巧身材,容長臉兒,不是別個,卻是北靜王妃身邊的映紅,不覺一怔,道:“姐姐怎么就認出我來了?”
映紅指著她裙上系著的紫玉佩,笑道:“你戴著帷帽,我可沒認出你,是認出了這個!”
琳瑯一想,笑道:“是了,這還是舊年我繡了一幅王妃極愛的炕時王妃賞的,過了姐姐的手,難為姐姐還記得。”細細打量了映紅的妝飾打扮,又笑道:“姐姐什么時候出的門子?虧咱們還有些交情,竟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夫家貴姓?”
映紅含羞道:“姓劉。去我家里坐坐?我家就在不遠。”
琳瑯笑道:“該去認認門。”
說著,隨映紅穿街過巷,停在一處小小的院落前,青瓦灰墻,前廳后舍俱全,約莫十來間,一個容貌端莊衣著樸素的中年婦人抱著孩子坐在樹下乘涼,映紅見了,忙過去接手抱在懷里,道:“大熱天的,婆婆怎么在外頭,仔細累著!”
那婦人笑道:“我帶自己的大孫子,怎么就累著了?有客人來,怎么不說一聲?”
琳瑯取下帷帽,上前拜見,露出真容來。
劉大娘沒想到來的竟是個極清俊極秀雅的女孩兒,只覺得滿目生輝,琳瑯還未怎地,便先贊嘆了一聲。她今日身上穿著一件雪白紗衫,系著同色紗裙,外面罩著半舊藕荷比甲,腰間系著丁香如意結綴著紫玉佩,垂在裙上直至下擺,越發顯得身段風流,姿態裊娜,偏又不失莊重,忙攥著她的手,道:“好標致的姑娘,快進屋坐,別曬傷了!”
映紅見了也是一呆,跟在身后進屋,笑道:“才一二年不見,妹妹愈發出挑得好了,倒高了一個頭。聽說那府里重用你得很,怎么有空出來?沒個小丫頭跟著?”
琳瑯笑道:“我是哪個名牌上的人?又不是千金小姐,還小丫頭前呼后擁不成?沒的成了笑話!不過請了幾日假出來走走罷了!”
劉大娘端著一盤切好的瓜果過來,道:“我瞧姑娘言談舉止,就跟千金小姐差不多。”
映紅抱著偉哥兒笑了,琳瑯倒紅了臉,忙站起身接過茶果。
劉大娘越發贊嘆起來。
好半日,琳瑯方看著偉哥兒道:“這是姐姐的哥兒?多大了?虎頭虎腦,怪俊的。”說著摘下衣襟上掛著的一個小巧荷包遞給偉哥兒,荷包內裝著一個石榴花式的小金錁子。
映紅推辭不過,只得收了。
映紅是從王府出來的丫頭,雖非一等,但素來行事大方,劉大娘常說寧娶大家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