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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輕輕一皺,道:“得先給楊奶奶去個消息,從進京再回西山大營,得好幾日呢,今兒宮里設宴將帥,又賜宴給士兵,怕是今日回去不了?!北憬欣馅w連夜去黃葉村,將這個消息告訴楊奶奶,好叫她放心并預備請期一事,他姐姐已經等得夠久了。
楊奶奶接到消息后如何歡喜,如何著手請期不提,既然楊海平安凱旋,琳瑯便放下心來,自行回屋換衣裳,忽然看到梳妝臺上依舊殷紅如血的紅豆串,不覺一怔。
換好衣裳,挽著發髻,她倚窗而立,也不知自己將要迎來什么樣的生活。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要和一個幾乎稱得上是陌生的男人組成家庭,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知何時,天空中竟飄下雨絲來,打得芭蕉陣陣作響。深秋的晚風,已經有些冷,微微的寒意透進骨里,縱然不是凄涼人,也頓生三分愁緒。
探手拿起相思子,數了一會,前頭趙嬸喚道:“姑娘,吃飯了?!?br/>
琳瑯順手戴在腕上,出了屋,打著雨傘提著明瓦燈進了飯廳,蔣玉菡一眼看見,瞧著琳瑯笑道:“姐姐放心,姐夫回京了,我已經請楊奶奶看日子請期了,想必離成親不遠了。”
琳瑯待要說話,卻聽到門外有人叩門。
因老趙不在家,趙嬸聞聲忙去開了門,見到來人,不覺一怔,問道:“找誰?”
來人身材魁梧,高大挺拔,身上披著蓑衣,面龐在雨夜中瞧不甚清楚,唯有一雙眸子精光四射,深沉如海,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問道:“這里可是蔣家?”
趙嬸還沒回答他的話,便聽身后蔣玉菡驚異道:“姐夫怎么來了?”
蔣玉菡提著燈籠,向來人道:“果然是姐夫。我道姐夫在吃慶功宴呢,哪知卻到了這里?快進來,瞧著雨勢越發密了。”
楊海含笑道:“什么慶功宴,我是哪個名牌上的人,還吃慶功宴?不過幾個同僚叫我一同去喝酒,我不耐煩與那些人虛與委蛇,便來借住一宿,可使得?”
蔣玉菡忙笑道:“一家人,有什么不行?”
轉頭又對趙嬸道:“趙嬸,將馬牽到馬房里喂上草料,再去做上幾道好菜?!?br/>
趙嬸答應了,卻聽前廳屋檐下一個清脆玲瓏的聲音道:“讓我做罷。趙嬸你安置好馬,再去收拾客房。”說著轉身去了廚房。
忽然聽到琳瑯的聲音,再看到她未近前便轉身而去的背影,楊海臉上微微一熱,胸中的心幾欲跳出來,只是他面皮曬得極黑,又在夜晚燈光下,竟是半點都瞧不出來,因此在蔣玉菡和趙嬸眼里,竟是不動聲色,鎮定非常。
趙嬸瞅著蔣玉菡,他微微一笑,道:“就聽姐姐的,也叫姐夫嘗嘗姐姐的手藝?!?br/>
作者有話要說:**太悲催啦,我從九點開始上傳存稿,結果十一點半才上傳一章,剩下的明天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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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048章:
琳瑯在榮國府當差的時候,何曾燒火做飯做過這些粗活?倒是前生常見祖母燒著土灶做飯,故簡單菜色她也學過,至出了榮國府,繡完嫁妝后,方苦心鉆研廚藝,燒得一手好菜。
尋常人家的媳婦,女工要緊是一件,另一件便是廚藝了。
她先將白天腌漬晚上沒做的一只整鵝至于湯鑼內蒸上,周邊放了四枚咸鴨蛋,灶內燒著木頭,嗶啵作響,又將紫砂鍋至于角落的紅泥小火爐上,里頭熬著乳白的牛骨濃湯,是家常老湯,因進了寒秋,她和蔣玉菡常喝點驅寒的牛肉湯,弄好后方回身在小灶上用糖炒了一碟花生米,一盤糖醋藕片,又燙了一壺酒,因趙嬸正在收拾客房,只得親自送去。
飯廳桌上本就有兩冷兩熱四道家常小菜,琳瑯與蔣玉菡還沒動,楊海就來了。
此時他已脫去蓑衣,只著一襲半舊的七品官袍,滿面風塵,越發顯得剛毅威猛。
大戶人家結親后不許男女婚前相見,但鄉村山居并不是十分避諱,畢竟很多都是同村結親,結親后成婚前常出門勞作,碰頭見面的時候好多著呢,只要不出格,又有人陪著,且女子婚前不上男方家門便罷了。但是男方卻能上岳家門,即使尚未成婚,該送禮也是要送的。
因此楊海回頭一瞧正是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子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手里托著木盤,一陣菊花香順風而至,不覺一呆,隨即垂下眼睛,唯恐造次,唐突了她。
但這回頭一眼,已看見她此時不過是家常打扮,桃紅綢子襖兒,松花彈墨綾裙,挽著家常髻兒,別著碧玉簪,行動間恰如一枝正在噴芳吐艷的碧桃花兒,明媚鮮妍,玉潔冰清。
只是裙子角微微有些濕意,像是來去時被風雨所波及。
琳瑯將兩樣下酒菜布在桌上,又取出一對酒盅,笑道:“菜可多吃,酒卻少吃些。”
楊海心中一熱,忙慌亂起身,道:“勞姑娘費心了。”
琳瑯抿嘴笑道:“也沒費什么事兒,不過是粗茶淡飯,將就著些罷,還有呢!”
說罷依舊轉身去了廚房。
蔣玉菡拉著楊海坐下,笑道:“此物下酒最好,姐夫且等等,好菜在后頭呢!”
楊海五臟六腑間依舊有一份纏綿不盡之意,定了定神,道:“我今天有口福了?!?br/>
微一沉吟,話鋒一轉,又對蔣玉菡道:“這些年難為姑娘了。這次回京我們都放了一個月的假回家探親,不過是輪著放。我已上書給馮將軍,暫且先不放假,等定了日子,再請一個月的假,加上這一個月一共兩個月,將婚事辦了,如何?”
蔣玉菡笑道:“我已經叫人去告訴楊奶奶了,想必很快?!?br/>
楊海爽朗一笑,道:“多謝,多謝?!?br/>
蔣玉菡道:“謝我有什么用?倒是該謝謝楊奶奶,為姐夫擔足了心,十天半個月就來看我姐姐一回。再說,這日子也不能太急,因不知姐夫品級動不動,故而嫁衣還沒繡出來呢!”
楊海道:“今兒已經定了,正六品,明兒文書便下來了?!?br/>
蔣玉菡早就知道消息了,遂贊道:“姐夫也算是有為了,才二十三歲便已經是六品了?!?br/>
楊海哂然一笑,拿筷子挾了一?;ㄉ走M口,道:“什么有為?還是那樣,就是名字好聽些,俸祿多了一點子,剛好夠養家糊口罷了。五品和六品,天上地下,六品以下逢到行軍打仗升得快,再往上,就難了。不過,我倒不希望年年征戰,抵御外侮或是剿匪也罷了,若是征戰,升官發財的是將帥,馬革裹尸的是士兵,而承受偌大軍餉壓力,苦的總是老百姓?!?br/>
蔣玉菡聞聲一嘆,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就是這么個理兒。”
楊海點頭道:“我常說,讀書能明理,輔國治民,保家衛國,也不枉我這幾年瞅著空兒讀書,雖不過只識得幾個字,終究懂得比以前多些些?!?br/>
正說著,腳步聲響,趙嬸端著托盤放著一盆熱騰騰的肉湯、一碟咸菜和一盤厚餅過來。
蔣玉菡問道:“姐姐呢?”
趙嬸笑道:“姑娘在做山藥糕,姑爺和大爺先喝碗牛肉湯驅驅寒,今兒個寒氣可重呢!”
楊海聽了,忙道:“這些已經足夠,請姑娘不必忙活了。”
蔣玉菡拿了碗給他盛湯,又遞過一疊厚餅,笑道:“姐夫好容易來一趟,自然要吃好。嘗嘗姐姐做的肉湯,若要辣子也有。”趙嬸忙送上一碟辣子和一瓶香油。
楊海忙說不比,先喝了一口湯,不覺奇道:“好鮮香!這是牛肉湯?竟沒一點膻味!”
蔣玉菡沖他笑道:“這是用敲碎了的牛腿骨熬湯,熬湯的時候一并煮肉,肉熟了先撈出來,只剩骨頭熬著,等喝湯的時候再切了肉放進湯里,秋冬之際喝這個再好不過了。難道姐夫沒嘗出來?湯里頭還有幾味藥,黃芪、防風、白術、紅棗兒,能防風寒呢!”
楊海心中一動,不禁佩服起琳瑯的細致周到。
他卻不知琳瑯因前生之病,原本便知道一些養生之道,如今又看了幾本醫書,化進家常吃食里,既顯得美味,又能養生。她做好山藥糕放進模子里壓好取出,放進蒸籠里的箅子上,與幾個卷子同蒸,那邊的鵝已經蒸熟了。
琳瑯忙將鵝拿出來,澆了杏花膩,略等一會,方切好裝盤。鴨蛋也對半切開,一碟四對八瓣,那蛋黃已出了油,黃澄澄地襯著雪白的蛋白,十分好看。接著,她又清炒了一道小白菜,鍋里的饅頭熱了,山藥糕也好了,一起裝在一個大托盤上。
趙嬸忙端了過去,琳瑯卻在廚房里喝了一碗牛肉湯吃了半塊餅子,便回房了,并沒有與他們在飯廳同吃,楊海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蔣玉菡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楊海食量甚大,兼之菜色鮮美,自是吃得十分盡興,待他吃飽,湯菜已去了七七八八。
蔣玉菡不禁咋舌,道:“幸虧今天做得多,不然豈不是吃不飽了?”
楊海笑道:“你是文雅人,我是粗人,不吃飽,如何殺敵?再說,姑娘做的飯菜,鮮香得我險些將舌頭都吞下去了,如今還回味無窮呢!”
蔣玉菡聽他夸贊琳瑯,不覺十分得意。
一時趙嬸來回,說已燒了熱水,并備上香皂等物,蔣玉菡便笑道:“老趙去送信了,今兒來不了,我也提不動,姐夫自己提進屋里洗洗塵土風霜罷!我記得姐姐那里給姐夫做了幾身衣裳,過了這么久,也不知還合適不合適。姐夫先洗著,我去拿?!?br/>
說著送楊海到了客房,又幫著提了熱水,方轉身帶門出去了。
楊海呆站了一會,解衣入水,熱水一沖,四肢五骸俱是舒展,不由得用力搓洗起來。
堪堪洗完,依舊浸在熱水里還沒出來,蔣玉菡便笑嘻嘻地拿著衣裳進來,道:“且試試罷?!贝钤谠⊥芭赃叺囊巫由?,又退出去了。
楊海起身出桶,拿毛巾擦干,穿上衣裳,卻發現件件合體,從頭至腳,煥然一新。
另有一雙千層底青緞子面的鞋,連帶襪子也是齊全的。
楊海覷著眼兒瞅著衣裳,雖不是綢緞,卻是極結實的毛青布,素衣裁剪,也沒繡什么繁復的花紋,只在袖口繡了一抹雄鷹暗紋。他只覺得心中溫暖熨帖,回想起今日所見,比兩年半前更為溫婉秀美,也不知自己積了什么德,能娶到這樣一位賢惠持家能干的好女子。
過了一時,蔣玉菡已經換了衣裳,進來打量半日,道:“姐姐的眼光果然不錯,難為姐夫去了幾年,竟沒胖沒瘦一點兒,只是黑了些。”
又笑道:“人還沒進門,姐夫衣裳倒先穿了。”
倒了水,又沏了一壺茶放在屋里,道:“姐夫且歇息罷,天也晚了?!?br/>
一夜酣然無夢。
楊海一大清早就起來了,須得與上峰麾下一同得了升官的文書后便回西山大營。
趙嬸早就備好了早飯,不過是熱騰騰的羊肉湯并厚餅、咸菜、小菜等家常飯菜。
楊海用完,便與琳瑯姐弟告辭,雖未與琳瑯單獨說得只言片語,眼中卻已深藏十分傾慕,在臨走前將蔣玉菡拉到一邊,琳瑯也不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