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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含笑開口道:“寶姑娘真真記掛著寶玉,若不記掛著,何苦親自托著這一丸藥過來,怕是人人都見到了罷?怎么不拿個匣子裝著,也不怕這日陽兒曬化了它?”
說畢,笑著出去了,仍在王夫人房里當差,絲毫不在意這話會帶來何等結果。
寶玉挨打這樣的大事,哪里瞞得過外面,不過一二日,但凡知道也都知道了,且連那挨打的緣故也都知道,不過是流蕩優伶,淫辱母婢等語,有笑的,也有樂的,也有可惜的,遠近親友齊齊打發人來探望、送藥等等,絕口不問挨打之由。
琳瑯隨著眾人一般,也預備了些上等棒瘡藥,和幾樣鮮果送來。
別人猶可,唯有玉釧兒私下再三道謝。
琳瑯去王夫人房中時,玉釧兒來迎,琳瑯見到她,不免想到金釧兒,暗感凄然,遂攜著她的手,低聲道:“你千萬節哀。”
玉釧兒不覺紅了眼眶兒,卻不敢哭,輕聲道:“我記得呢!多虧姐姐給的料子首飾,我姐姐走時還算體面。”
琳瑯攥了攥她的手又松開,也不敢表露太多。
到了王夫人房里,王夫人正坐在涼榻上搖扇子,屋里雖然放著冰塊,也甚是涼爽,奈何她面帶疲憊之色,琳瑯瞬間便覺得她蒼老了好些。
見到琳瑯,王夫人笑道:“你來了。”
琳瑯忙道:“聽說寶二爺惹怒老爺挨打了,可巧我們家有上等的藥,拿些來。”
王夫人嘆道:“難為你有心了。”遂命玉釧兒收了。
琳瑯笑道:“過兩日我們要回山里避暑呢,怕要有一陣子不得來給太太請安了。”
王夫人聽了,道:“是了,山里比城里涼快,你家里有老有小,自然該留意些。倒是我記得你說過,老圣人叫你編的花兒可都得了?不若進上后再回去。”
琳瑯忙道:“正有此意,已經差不多了,還剩一盆石榴花樹,過幾日也就得了。”
王夫人點頭不語。
一時也無話可說,琳瑯陪著她說了些家常話,又往賈母房中去,略坐坐也便回去了。
其間琳瑯并沒有問及金釧兒。
她知道,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揚,縱然她曾是王夫人的心腹,也不能自討沒趣。
她越發看得明白,王夫人身邊,四個大丫頭,金釧兒去了,彩云偏著趙姨娘和賈環,常偷拿王夫人的東西給他們,趙姨娘也愛重彩霞,如今只剩一個玉釧兒,縱然因為是奴才不敢說什么,可是,怕也跟王夫人離了心了。
琳瑯不禁深為憂心。
作為主母,身邊丫頭不和自己同心,也著實太可悲了些。
琳瑯心里為王夫人想了幾個法子,為今之計,最好的法子便是重新挑選調教丫頭做執事丫頭,打發三人出去,她雖和玉釧兒情分好,再好,也好不過王夫人。
只是如今金釧兒才去,王夫人日后勢必要將金釧兒的月例給玉釧兒,目前并不好提。
略等等再說罷。
琳瑯先忙著編好石榴花樹,紅花綠葉,鮮亮非常。她共計編了兩盆牡丹、兩盆石榴,兩盆歲寒三友,兩盆松鶴延年,數日后又重新打理了一番,叫人送至六尚局,并稟明緣故。
第93章 093章:慕虛榮舉薦巧金匠
琳瑯想了想,又覺得太單調,遂又添上幾個手編筆筒、詩筒、繡球、花插等別致之物。
六尚局忙送了進去,至晚間有太監來楊家傳圣母懿旨:“公主郡主們甚是喜歡,云詩筒、花插兩樣最好,其上山水秀雅。”又將所賜之物送與琳瑯,卻是彩緞四端,腕香珠四串,芙蓉石戒指四個,宮扇四柄,各色宮花十二對,皆系幾位公主郡主所賜。
琳瑯謝過,太監方領茶而去。
翠兒等見宮里賞下東西,齊來賀喜。
琳瑯笑道:“先收拾東西罷,明兒咱們就回山上去,那里涼快些,也少些是非。我想虎哥兒了呢,如今天熱,也不知道有沒有好生吃睡。”
翠兒道:“有老太太呢。”
琳瑯點頭一笑。
一時換了衣裳在院里乘涼,琳瑯吃了一塊西瓜,忽然問劉二家的道:“上回我叫你打聽的金匠,打聽得怎么樣了?”
劉二家的忙笑道:“已經打聽明白了。工藝最好的金匠是城東的邢金匠,累絲、折絲、鑲嵌等工藝樣樣精巧之極,現今開了一家金店,不大,但工錢要得卻比別處高些。因他家貧,又無靠山,是以只能靠給平常人家打些首飾度日,大戶人家他是沾不上邊的。”
像諸王府和榮國府這樣的王府公侯府第都有得用的專門負責打首飾的能工巧匠。
琳瑯忖度半日,道:“叫你男人去請了這金匠來,就說我要打一批首飾,拿些樣子款式來我瞧,不但要看冊子上畫出來的,也要看實物,要最好的。”
劉二家的答應一聲,出去告訴劉二,果然去請了邢金匠來。
雖說琳瑯在山上出門來往并不十分避諱,也常見到那些兵士,在鄉村亦然,但在京城倒還是很注重,以免叫別人覺得不像,遂在里屋翻看邢金匠帶來的首飾款式樣子和錦盒里的首飾,劉二陪著邢金匠在前院偏廳里吃茶說話。
劉二家的笑道:“邢金匠說,今兒個他把金店里的鎮店之寶拿來了。”
琳瑯細細看了半日,雖說都不差,卻并不中意,最后選了一套累絲金鳳鑲紅綠藍寶石的頭面,五根鳳尾每一根皆以金絲編得精細別致,尾上鑲嵌著的紅綠藍三色寶石絢麗奪目,鳳嘴里銜著一串珍珠并一顆水滴紅寶石,端的精巧絕倫。另外配著一對累絲金鳳翅回環以紅寶石雕花扣住的鐲子,一對金鳳墜子,那鳳編得皆是活靈活現。
劉二家的忙道:“這便是他說的鎮店之寶。”
翠兒等咋舌不已,道:“好精巧,這樣的人,還沒大戶人家肯叫他打首飾?”
劉二家的聽了,笑道:“邢金匠脾氣剛直,不肯奉承那些大戶人家出來辦事的下人,不肯給他們回扣,所以白辜負了一門好手藝,沒大戶人家肯找他。因此只靠給尋常百姓炸金飾打首飾度日,但一般的百姓誰愿意要那等好精巧工藝?付不起那工錢,他一年能賺二三十兩銀子已經是極好了,管著一家子七八張嘴呢!”
琳瑯端詳了好一會,并不比她的累絲金鳳差,甚至更見精細,寶石的成色也還算勻凈,不覺十分喜愛,愛不釋手地把玩了片刻,道:“你去問問他,多少銀子肯賣。若他愿意賣,我不但打一批首飾,還會給他介紹個大主顧。”
劉二家的去了,少時回來道:“邢金匠說,承惠奶奶四百兩銀子。”
琳瑯笑道:“這頭面用的金子重量不過七八兩,珍珠寶石約莫三百兩,沒算工錢?”
劉二家的陪笑道:“倘若奶奶叫他打一批首飾,再給他介紹幾個大主顧,自此立身揚名,可比這幾兩工錢強得多。”
琳瑯微微一笑,叫翠兒道:“把玉菡給我的那金元寶拿兩錠來,再把裝著珍珠寶石翡翠瑪瑙的匣子一并拿來。”
又叫劉二家的叫邢金匠來,隔著簾子,道:“一會子我給你一百兩金子,四十兩是這頭面的錢,下剩六十兩你都給我打首飾。打兩套累絲金鳳的頭面,連帶手鐲、戒指、耳墜子,一套點翠嵌寶石,六七十歲老人家戴的,厚重些,一套我戴的,編得輕巧別致些。下剩的再打四個項圈,都要累絲的,或是攢珠,或是點翠,或是嵌寶,你自己做主,必要輕巧,該鑲嵌的珍珠翡翠瑪瑙寶石我都預備著呢。”
邢金匠聽完大喜,忙道:“便是兩套頭面四個項圈做完了,還剩下許多金子,奶奶還打什么,只管吩咐。小的盤曲、掐花、填絲、堆壘、織編等工藝樣樣都做得。”
琳瑯估算了一下分量,便笑道:“你揀你最拿手的做來,我戴出去才好跟人說你工藝精巧不是?下剩的再做四副花式寶釵并腕鐲戒指,春乃蘭,夏系蓮,秋日海棠,冬日梅。若還有得剩,便編些雙龍搶珠的戒指。”
邢金匠連連答應,道:“每套頭面八兩綽綽有余,二八一十六,項圈最多不過六兩,四六二十四,花式首飾每一副五兩足矣,四五二十,整整六十兩,但這是估量,最后金子必有所剩,戒指一個分量不足一錢,也能得三四十個。”
琳瑯道:“既這么著,你盡心而為。工錢,自然按你們行規,是多少?”
邢金匠忙道:“別家是按二成,小的這里是按一成。”
琳瑯倒是一怔,笑道:“難為你們如此厚道。我要的首飾明兒都做完了,我便付你一百兩的工錢,若我覺得好,額外還有賞。”
邢金匠自然滿口答應,做完這次的活兒,賺的是他以往二三年才能得的總數。
少時,翠兒捧著兩個錦匣出來,打開與琳瑯看,一個里頭放著一對金元寶,另一個匣子里裝著歷年來積攢的各色瑪瑙、翡翠和各色珍珠、寶石,珍珠寶石的數量雖不甚多,卻也夠打好幾套頭面出來了,都是從前蔣玉菡唱戲時得的,送給她打首飾,一直沒動用,翡翠倒多些,有鴛鴦送的,也有楊朝宗打仗時得的,琳瑯便囑咐邢金匠用來做戒面。
請了中人,立了契約,邢金匠便帶著金珠回去,琳瑯只把畫著首飾款式的冊子留下了。
次日琳瑯梳妝時,便道:“戴昨兒買的那套首飾。”
翠兒聞言甚奇,道:“奶奶家常不是佩戴玉飾絨花么?怎么忽然戴這么累贅的東西?”
琳瑯莞爾道:“你只管拿出來,只拿金鳳即可,再配上戒指,余者都不必了。”
秋菊也甚是疑惑不解。
翠兒雖然滿心疑惑,但素來聽話,忙小心翼翼開了匣子,取了那累絲金鳳來,綰在琳瑯高髻正中,理順鳳嘴里銜著的珍珠,垂到額前,倒愈發顯得明艷絕倫。
琳瑯又叫秋菊拿出那件白底紅花的衫子,系著茜香羅裙。
待穿戴妥當,即刻啟程上山。
一路上果然引得諸多注目,許多人都笑道:“你這衣裳好,配的首飾也好看。”
琳瑯謙遜一番,方回自己家。
虎哥兒正蹲在門口樹下看螞蟻搬家,只二妞在一旁看著。
見到琳瑯回來,光彩奪人,虎哥兒慢慢站起來,大叫大嚷地撲了過來。
琳瑯多日不見兒子,自然十分想念,接住他沉甸甸的身子,一手扶著他,一手拿手帕給他擦汗,問道:“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你太婆婆呢?”
虎哥兒一頭往她懷里鉆,朝外面胡亂指,道:“姥姥家。”
琳瑯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看,笑道:“你這孩子,難道不記得姥姥家了?”
虎哥兒才不理,一個勁地要抱。
琳瑯抱他在懷里,虎哥兒不斷伸手去抓她額前垂著的珍珠。
琳瑯往后微微仰頭,道:“再抓,可不疼你了。”
虎哥兒撅嘴道:“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