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庫房很大,并隔成了三間。右邊第一間的玻璃門上有個溫度計,顯示里面的溫度為-80°。里面放著很多用特殊器材做成的桶裝器皿,應該是冰凍著一些需要低溫保存的標本。</br> 封琛知道盒子不會在這里,便走向了下一間。</br> 第二間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浸泡著各種人類或者動物的身體部位。封琛掃了一眼后直接走向第三間。</br> 這些玻璃罐讓顏布布覺得很驚悚,卻又忍不住好奇,不斷轉頭打量。</br> “看啊,那個是胎兒喪尸嗎?只有我巴掌大。”王穗子貼在玻璃上,指著其中一個玻璃罐低聲叫道。</br> 顏布布看著那個漂浮在玻璃罐里的小喪尸,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便拖著她離開那里:“別看了,應該是它媽媽變成了喪尸,它還沒出生也就跟著變了。”</br> 第三間房很大,一排排的置物架上放著研究所的標本,諸如某種不常見的礦石,或是某種奇怪的稀有樹根,還有很多的密封盒。</br> 顏布布見封琛已經在置物架上尋找,便也去了另一行開始找。</br> “封哥,你要找的是什么東西?我們也幫你找。”蔡陶問。</br> 封琛也不隱瞞:“一個煙盒大小的銀白色密碼盒,質地是一種特殊金屬材料,光滑卻有顆粒感。”</br> “那你們找吧,我去二樓監控室把我們的監控視頻刪掉。”丁宏升道。</br> 封琛點頭:“行,需要幫忙嗎?”</br> “不需要,只要沒人,操作起來就很簡單。”</br> 丁宏升去監控室刪除視頻,其他人都開始翻找起置物架,看到不同尋常的東西時,還會抬眼看向架上貼著的標本名。</br> “這是什么動物的骨頭?嗪蠱獸變異種……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獸類。”</br> “這個罐子里是什么?鹽嗎?原來是懸革石粉末,我還以為是鹽。”</br> 十分鐘后,庫房里被翻了個遍,卻沒人發現銀白色的密碼盒。</br> 顏布布從置物架另一頭繞到封琛身旁:“哥哥,那盒子會不會沒放在這里面?”</br> “在沒在這兒都很正常。”封琛打量著四周:“研究所的士兵也快回來了,大家趕在他們之前再找一遍吧。”</br> 所有人又開始了一遍篩查,這次查找得更加仔細,凡是能容下一個密碼盒的標本,都會拿起來晃晃。</br> 顏布布和封琛背對背,抱起一個大礦石翻看,他懷疑這礦石是空心的,又抱著左右搖晃:“哥哥,要是我們找不到那個盒子怎么辦?”</br> “找不到也沒關系。”封琛淡淡地道:“找到盒子會驗證我的一種猜測,可找不到的話,卻又驗證了我的另一種猜測。”</br> 顏布布琢磨了下:“你的意思是,盒子在不在這里都行?”</br> “對,在不在這兒都行。”</br> 顏布布還想說什么,封琛打斷他道:“快找,別把力氣用在嘴上。能找到的話當然更好,也就不用以后再大費周折了。”</br> “好。”</br> 蔡陶一邊翻找一邊嘟囔:“到底是什么好寶貝呢?當然,我不是非要搞清楚,就是特別好奇……”</br> “既然不是非要搞清楚,那就不用好奇。”和他隔著一道置物柜的計漪咂了咂嘴,“其實我更想知道研究所的廚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br> 陳文朝道:“找東西就找東西,你們別那么多廢話行不行?”</br> 蔡陶道:“我可沒有停,說話找東西兩不誤……哎,這是什么東西的顱骨?好像是個變異種,長得可真奇怪——”</br> 陳文朝突然神情一凜,打斷了蔡陶:“士兵回來了。”</br> 見所有人停下動作看向自己,他又補充道:“研究所的車隊剛經過了右邊路口,一共五輛越野車。”</br> “你的鱷魚看見了?我的狼犬怎么沒告訴我?”蔡陶奇怪地問。</br> 陳文朝沒理他,計漪道:“還用問嗎?你那狼犬肯定都不知道跑去哪里撒瘋了。”</br> 封琛放下手上的盒子:“走吧,從右邊路口到這里只需要八分鐘左右,我們快點離開。”</br> “不找了嗎?可是都還沒有找到。”顏布布正抱著一個樹根大力搖晃。</br> 封琛將那樹根取出來放回原位,牽起他道:“不找了,我們馬上離開。”</br> 一行人都往門口走,封琛視線掠過旁邊置物架上的一個深黑色大陶罐,突然頓了頓,道:“等等。”</br> 顏布布也站住腳,看著封琛將那個大陶罐抱起來,底朝天地往地上倒。罐里裝著的是泥土,連帶著陶罐蓋子一起倒在了地上。</br> 封琛邊倒邊解釋:“每樣物品上方貼的標簽注釋都很詳細,是什么標本也寫得清清楚楚,就這個罐子上的標簽只寫了個土字。”</br> “土?是某種珍稀的土吧?比如含有什么重要的礦物質?”</br> 幾人圍攏上來,計漪拿起一撮泥土在指頭捻動,又湊到鼻下聞:“這不是什么重要標本,就是我們二層到處可見的土。這土裝進來也不久,居然還有些濕潤,看,里面還有新鮮的草根。”</br> 陶罐很快就要倒空,一道銀白色從罐口掉出來,落在了深色泥土上。顏布布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認出了那正是他們在尋找的密碼盒。</br> “哥哥!”他驚喜地喚了聲,拿起盒子擦掉泥土,對著燈光舉起查看。</br> “怎么樣?是這個嗎?”</br> “終于找到了,居然就藏在這個陶罐里。”</br> 顏布布將盒子周身轉了一圈后,便沉默地看向封琛。</br> “是假的吧?”封琛毫不意外地問。</br> 顏布布點頭:“是假的。”他指著其中一面道:“這里本來是有道劃痕的,但是這個盒子沒有。”</br> “假的?”其他幾人也都盯著盒子,“我們翻進研究所就是找到個假盒子?”</br> “走吧,我們得快點離開這里,士兵馬上就要回來了。”封琛也沒解釋,將盒子收好后朝著對講機問:“老丁,你那里弄好了嗎?”</br> “已經好了,今晚的監控圖像全部刪掉,我就在樓梯口等你們。”</br> 話音剛落,一陣汽車聲響由遠及近,停在了研究所前方。</br> 幾人不再停留,迅速離開庫房,關好門,再按照開始的路線下樓。</br> “一隊和二隊先去吃飯,三隊留下來布崗,四隊去將所里檢查一遍……”大門外傳來士兵們分配任務的聲音。</br> 走在最前面的蔡陶在樓梯拐角處往外偷看,發現士兵們正在集合聽令,連忙招了下手。</br> 通道深處的丁宏升弓著腰,躲在那些玻璃窗下面跑了過來,和一行人匯合,再飛快地下到底樓,拐向樓梯背后的后門。</br> “……解散,去各自崗位。”</br> “是!”</br> 士兵推開大門的瞬間,走在最后的計漪也鉆出了后門。</br> “快快快,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監測器被動了手腳。”丁宏升催促。</br> 跑過后院,丁宏升先爬上墻頭,封琛握著顏布布的腰,直接將他舉了上去。剩下兩名哨兵也沒耽擱,計漪用肩膀扛起王穗子,蔡陶蹲下身讓陳文朝踩著自己。等三名向導都上了圍墻,三名哨兵再干凈利落地翻上去。</br> 幾人還在墻頭上,便聽見急促尖銳的警鈴聲在所內響起。</br> “被發現了,快跑。”</br> 雖然外面就是磚石,顏布布也縱身跳了下去,還來不及站穩,便被封琛拉著飛一般往前跑。</br> 幾只量子獸已經等在了暗處,現在便也追了上去,跟著主人一起往前跑。</br> 蔡陶邊跑邊看了眼旁邊的灌木叢:“我們可不可以——”</br> “不可以。”封琛打斷他,“那些哨兵可以用精神力找到我們。”</br> 封琛一邊跑一邊放出了精神力,向著后方探去。</br> 他看見研究所內人影攢動,有人在搜查內部,也有人打開了大門,分成幾組散開搜尋。</br> “別慌,我們現在都穿著無菌服,就算被看見了背影也沒事。”封琛命令道:“所有人分散跑,把量子獸收回精神域,各自想法回學院。”</br> 到了路口處,幾人立即分成了三個方向。</br> 封琛牽著顏布布往前飛奔,黑獅已經收回了精神域,但比努努還跟著兩人在一起跑。</br> 封琛對著耳麥道:“哨兵都準備著,能跑就跑,跑不掉就將人打昏,只要別被看見臉。”</br> 比努努聽到這話,腳下便有些遲疑。</br> 封琛轉頭看了他一眼:“你是向導班的高材生,打人這種粗活是不用向導的。”</br> 比努努不再猶豫,直接越過兩人身旁沖向前方。</br> 封琛將精神力潛伏在拐角處,緊盯著兩名追向他們這方向的士兵。在那兩人也要拐彎時,精神力就就如掌刀般劈在了其中一名的后頸。</br> 那士兵立時被擊昏了過去,剩下一名士兵剛要按下手中的報警器,封琛又調轉精神力,再次劈在他后頸。</br> 那名士兵也無聲無息地倒下。</br> 這里離學院已經很近,可以看到門口停著幾輛卡車,每輛車前有人在大喊:“武器收回來了,不要帶進學院,自己開始坐的哪輛車,去把衣服換回來,作戰服由學院統一清洗……”</br> “快脫掉無菌服。”封琛低聲道。</br> 他迅速將身上的無菌服脫下,又幫顏布布剝掉他身上的,再不動聲色地塞進了旁邊一輛車的車廂。</br> 周圍都是學員,他牽著顏布布,若無其事地匯進了學員們之中。</br> 耳麥中也響起其他幾人的聲音。</br> 計漪:“我和王穗子、丁宏升爬上了一輛學院的卡車,應該把人甩掉了,正跟著車一起回來。”</br> 蔡陶:“我把無菌服穿在狼犬身上,讓它把人引走,我跑開后再把它收回精神域,我和陳文朝也躲起來了,哈哈哈……”</br> 顏布布和封琛找著他們開始下一層時乘坐的那輛車,交出槍支后,上車換回了自己的衣服。</br> “你們記得換衣服,我們那輛車就停在大門口的。”</br> 顏布布叮囑完,封琛便伸手給他整理衣領,他站著不動,耳里聽著周圍學員們的議論聲。</br> “還好去得及時,我們負責的那個租住點傷亡不大,但是看著也很慘。”</br> “我們那個點傷亡有點慘重,有人藏在柜子里都被喪尸給找到了,他媽的。”</br> ……</br> “走吧,進去了。”封琛拉著顏布布往里走,“先回家去洗個澡換衣服。”</br> 回到兩人住的小樓,封琛先洗,洗完后顏布布進入衛生間,封琛便出了門。</br> 他沒有走向平常去教學樓的方向,而是往右拐,向著這片獨棟小樓區的深處走去。</br> 學院的教官以及行政人員都住在這片區域,院長也不例外。只是院長的住宅比其他小樓面積要大,還附帶著兩個小巧的院落。</br> 孔思胤坐在書房那張寬大的書桌后,正在和某個人通話。</br> “……是的,現在每一個哨兵向導都很珍貴,所以必須得保證他們的安全。因為學員的分化時間不同,有些剛進學院就跟著一起上戰場,這樣是很危險的。很多學員的實戰經驗欠缺,我是想慢慢將他們鍛煉出來,希望軍部盡量不要讓他們去參加太兇險的戰斗……嗯,我聽著……嗯,我知道現在情況很難,軍部也差人手……”</br> 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名身著軍裝,高大英俊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只體型壯碩的黑獅。</br> 孔思胤眼睛看著封琛,看著他轉身關門,并咔噠一聲落鎖,嘴里卻依舊在講著話:“學員會繼續值守種植園和礦場,但是殺喪尸的話,能不用就不要讓他們去對付……好的,我知道……好。”</br> 孔思胤通話結束,雙手交叉擱在桌上,平靜地看向封琛:“有事?”</br> 他的語氣就像身處在校長室里面對一名普通學員,而不是在自己家的書房里,被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還鎖上了房門。</br> “有事。”封琛走到書房中央站住,語氣也很平靜。</br> “有事去院長辦公室說,這里是我的家。”孔思胤斥道:“出去。”</br> 封琛沒有回應,從懷里掏出一個干擾監聽的裝置,放在旁邊的茶幾上。而黑獅已經走到孔思胤身旁,咔嚓一口將書桌下暗藏的報警器咬成了兩半。</br> 在這過程里,孔思胤始終沒有看黑獅一眼,只有在報警器發出破碎聲時,視線才轉了過去。</br> 封琛沒有忽略到這一點,不免有些詫異:“孔院長,你看不見我的量子獸?”</br> “我經歷過變異,痊愈成了普通人。”孔思胤雙目從金絲眼鏡的鏡片后盯著封琛,“怎么?覺得一名普通人不能做哨向學院的院長?”</br> “沒有,我只是覺得孔院長身為普通人卻能成為哨向學院的院長,一定有過人的智慧和才能,也更加令我敬佩。”封琛站得挺直,態度不卑不亢。</br> 孔思胤道:“那你知道東聯軍的執政官陳思澤,西聯軍的執政官冉平浩,都是度過變異后痊愈的普通人嗎?”</br> 封琛略微一怔:“這我還不知道。”</br> “你這樣潛入我住宅是想干什么?”孔思胤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帶著犀利,“不要以為破壞了這樣一個報警器,我就沒有其他方法對付你。”</br> “我當然知道孔院長還有很多辦法,但我只是想讓你看一樣東西。”</br> 孔思胤慢慢靠回椅背:“看什么?”</br> 封琛伸手進衣兜里取出那個密碼盒,上前幾步后放在孔思胤面前的書桌上,又退回了原處。</br> 孔思胤目光落在密碼盒上幾秒,神情卻沒有半分驚詫,相反還收起了那份怒意。</br> 他站起身,走到窗旁的飲水機前:“喝杯咖啡?種植園里難得的一點收成。”</br> 封琛搖頭:“謝謝,不用。”</br> “嗯,其實我也不喜歡喝咖啡。”孔思胤倒了兩杯白水,一杯遞給封琛,自己端著另一杯回到書桌后坐下。</br> “好吧,現在來說正事。”孔思胤抬手指了下桌上的密碼盒,“你這是什么意思?想用這個盒子來要挾我?那你也太天真了。”</br> 封琛將水杯放到旁邊茶幾上:“孔院長誤會了,我只是想來問一下,當年林奮少將交出密碼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br> 孔思胤嗤笑一聲,問道:“你覺得我憑什么要告訴你?”</br> 封琛道:“憑中心城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變成喪尸,憑這個密碼盒關系到所有人的命運,也憑孔院長的良知。”</br> 孔思胤沉下了臉,語氣也變得森冷:“你認為我沒有良知?”</br> “不敢。”封琛道。</br> “我看沒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孔思胤拍了下桌子,發出砰一聲響,桌面上的茶杯也跟著跳動。</br> 封琛卻神情不變,走前兩步后對著孔思胤低頭行了個禮:“孔院長,原本我并不確定,但當看見假密碼盒就那樣被放在陶罐里時,我就明白了。”</br> “明白了什么?”孔思胤反問。</br> “你突然改變主意給我匹配,是發現了我和我向導之間的深刻羈絆,想將我逼得動用身后的關系。當你確認我并不是東西聯軍安插進來的人后,才將這盒子放進了研究所庫房,等著我去拿。而我確定了密碼盒的確是假的后,必定會來找你。”</br> 封琛抬頭看向孔思胤:“孔院長,你這樣謹慎的調查我,再用盒子把我引來,不就是想將有關林奮的事告訴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