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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2 章 第 222 章

    清晨六點,陳父準時從小板房內的床上醒來,洗漱后便去食堂排隊打早飯。</br>  食堂打掃衛生的人忍不住道:“陳大龍,你今天又是第一個來打飯的。”</br>  “怎么?老子第一個打飯是犯了什么條例嗎?”陳父眼睛一瞪。</br>  那人知道他脾性,連忙道:“沒有沒有,積極點好,打飯積極點好。”</br>  時間未到,打飯的窗口還沒有開,陳父就靠在窗口石臺上等,眼睛掃過那些冒著騰騰熱氣的蒸籠。</br>  快七點時,裝著土豆和玉米的蒸籠被抬到長條桌上,窗口也被打開。</br>  “今早幾根玉米?”陳父趴在窗口問。</br>  打飯大媽道:“土豆隨便吃,玉米只有一根。”</br>  “咱們一來就去種地,種了那么多玉米,怎么還只有一根?”陳父不滿地問。</br>  大媽夾起一根蒸玉米:“那也要等它長出來啊,現在才剛抽穗兒呢。”</br>  “哎哎哎,我不要這根,要旁邊那根。”陳父指著盆里道。</br>  打飯大媽看了眼自己夾起的玉米:“這不一樣嗎?”</br>  “哪兒一樣了?這根明顯要細一些,我就要那根。”陳父將自己的飯盒遞了過去。</br>  “這兩根玉米就跟雙胞胎似的,你還能看出粗細?”</br>  打飯大媽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換了根玉米丟進了他的飯盒。</br>  陳父出了食堂,回到自己那間小板房,用干凈紙將那根玉米包好揣進衣兜。再拎起一條凳子出了門,一邊啃著土豆,一邊朝著軍營方向走去。</br>  他將時間掐得剛剛好,到達軍營時,士兵們正從營地里出來。</br>  陳父三兩下將土豆啃完,抓緊手里凳子,目光從那些士兵臉上掃過。不過他還沒有看見蔡陶,先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陳文朝。</br>  “朝兒,朝兒。”陳父連忙招手。</br>  陳文朝走了過來,見陳父還在朝他身后望,知道他在找誰,便沒好氣地問:“爸,你說你哪來這么好的精神,一大清早又來堵他,有完沒完啊?”</br>  “我才是你爸,是你的親爸。你不和爸一條心也就算了,還盡幫那個狗比崽子外人來對付我。”陳父恨恨地道:“想要我不堵他?不可能!除非我死。”</br>  陳文朝轉身要走,陳父忙又將他拖住:“哎,你等等。”</br>  說完便從懷里掏出那根玉米,窸窸窣窣地剝開外層的紙,遞到陳文朝嘴邊:“快吃,還是熱的,拿著路上吃。”</br>  陳文朝垂眸看著那根玉米,嘆了口氣:“我說過很多次了,軍營里有吃的,我吃得很飽,你不用省著給我。”</br>  “土豆是管飽,但玉米都只有一根,哪兒能解得了饞?你這么大個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時候。”陳父將玉米繼續往他嘴邊喂:“別和爸犟,快趁熱吃。”</br>  旁邊經過的士兵看見了,便笑道:“放心吧叔,我們要出任務的,玉米土豆都有得吃,他餓不著。”</br>  “聽見了吧?以后別什么好吃的都給我留著,軍營里都有。”陳文朝往隊伍里走去:“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別等那個狗比崽子了。他昨天半夜就跟著連隊出發,去了峻亞城接那些幸存者。”</br>  陳父看著陳文朝走遠,大聲問:“那你今天是做什么?”</br>  “去海云山背后清理鬣狗變異種。”</br>  陳父知道那些鬣狗變異種老是進城偷襲人,便大聲道:“那你要小心啊。”</br>  “知道。”</br>  陳父想了想,不放心地又追了上去:“朝兒,朝兒。”</br>  陳文朝停下腳步:“怎么了?”</br>  陳父將他拉出隊伍,喘著氣小聲道:“反正你別沖在最前面,你個向導別逞能。誰要是敢說你的不是,爸去揍他。”</br>  “放心吧,就一群鬣狗變異種,很容易就解決了。”陳文朝說完后卻沒立即走,而是皺著眉道:“爸,你別動不動就揍這個揍那個,這些年還沒吃夠虧嗎?禁閉室都進過多少次了?”</br>  “我知道,我知道,就嘴上說說,爸聽你的。”陳父忙不迭搖頭。</br>  目送著陳文朝的背影隱沒在隊伍里,陳父這才收回視線,開始啃那根已經冷掉的玉米。旁邊有個不認識的老頭路過,他也喜滋滋地給人家道:“我兒子,向導,正出任務呢,就前面那個。”</br>  “啊?哦哦,向導好,你兒子能干。”</br>  “那是。不過就是太優秀了些,一些狗比崽子就想打他主意,老子得嚴防死守住了。”</br>  ……</br>  顏布布今天的任務依舊是在城邊巡邏,封琛則在居民點C區工作。</br>  中心城的人千里迢迢搬遷到海云城,這才剛剛穩定,士兵們又馬不停蹄地去往其他城市尋找幸存者,將他們接來海云城,所以這幾天城里多了不少陌生人。</br>  因為他們的身份還沒有經過查驗,便在注射過庚明針劑后,單獨住在居民點C區,等著驗明身份。</br>  軍部在撤離中心城時,就根據已掌握資料突襲了安伮加教的窩點,但依舊跑掉了數十人。哪怕是安伮加教眾也是害怕變成喪尸的,所以得仔細查驗每一名外來者身份,提防他們混在其中。</br>  封琛今天的工作便是負責核查每個人的身份來歷。</br>  “姓名。”</br>  “孟運都。”</br>  “年齡。”</br>  “三十二。”</br>  “還沒進入變異期?”</br>  “對。”</br>  “地震前生活在哪個城市?”</br>  “堪克力聽說過嗎?一個小城市,挨著宏城不遠,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那兒。”</br>  “嗯,聽說過。那地震后呢?也一直呆在堪克力嗎?”</br>  “對,地震后也在那兒,從來沒離開過。”</br>  ……</br>  空曠的房間內只擺放著一條長桌,兩名士兵坐在桌后,詢問著房間正中坐著的人。靠門的墻邊坐著一名年輕英俊的尉官,雙手環胸,眼簾微闔,像是睡著了般。</br>  被查詢者口述的資料和他芯片信息一致,所以士兵只按照程序繼續往下問:“既然你說你一直呆在堪克力,那詳細講述一下你這些年在堪克力生活的情況,越詳細越好。”</br>  “好。”</br>  這名叫做孟運都的人便從地震開始講述,士兵不停做著記錄,偶爾提一下問。</br>  “……我們七八個人就一直呆在地下洞穴里,好不容易等到高溫結束,就去了地面。接著——”</br>  “堪克力挨著宏城,地形也極其相似,城周都是高山,地震后城里也都被泥石流掩埋,成為了一座死城。你自己剛才也說了,當時沒有路能出城,城里也沒有幾只活下來的動物。而四面峭壁,那些變異種也不可能到達山底。那你們這七八個人把找到的存糧都吃光以后,又去哪兒找的食物?”</br>  屋內突然響起的一道聲音打斷了孟運都的話。他有些詫異地看過去,發現是那名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坐在門旁像是睡著了的年輕尉官。</br>  這名尉官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語氣也平平淡淡,但孟運都被檐帽下那雙銳利的眼睛注視著,突然就緊張起來。</br>  “哦,是的,我們把存糧吃完以后,就吃一種蘑菇。你知道吧?就是那些,那些爛掉的木頭上會生成的一種蘑菇。”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br>  尉官微微皺眉注視著窗戶,像是在思索:“你說的那種蘑菇是不是叫查紗菇?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蘑菇品種,在別處沒有,只有宏城和堪克力的氣候環境才適合它們生長。外地人很少聽說這種蘑菇,但本地人都清楚的。”</br>  “應該是吧,我平常沒注意過蘑菇,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查紗菇。”孟運都道。</br>  “查紗菇的形狀很奇特,像是一只鳥爪,分成了四條,尖端微曲,所以也叫做鳥爪菇。”</br>  “對對對,我們就把它叫的鳥爪菇,和鳥的爪子一模一樣。”孟運都撓了撓自己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雖然一直生活在堪克力,卻只知道鳥爪菇,還不知道它也叫查紗菇。”</br>  尉官一直看著窗戶,聽完這話后也沒說什么,只慢慢牽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br>  孟運都順著他視線看去,看見窗戶外的橫欄上停著一只小鳥,細小的鳥爪緊抓著橫欄,低頭啄著自己羽毛。</br>  尉官看著小鳥久久沒有出聲,嘴邊的那抹微笑有些耐人尋味,讓孟運都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越來越難看,神情也變得驚疑不定起來。</br>  “如果那窗外站著的是小貓,那么半分鐘之前,這世上就會多出一種叫做貓爪菇的蘑菇。”</br>  尉官終于開口,輕輕吐出一句話。孟運都在聽到這話后,雙手抓緊了椅子扶手,汗水也滲出了額頭。</br>  “當然,也根本沒有什么查紗菇。”尉官又道。</br>  兩名士兵已經瞧出了情形不對勁,雖然他們在低頭記錄,還不太明白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卻依舊站起身,按下了桌上警鈴。</br>  孟運都目光一閃,立即就往窗戶沖。但才跑出去兩步,便覺得背后刮起一陣冷風,接著就被什么猛地按在地上,腦袋也被一只類似大型猛獸的爪子給牢牢扣住。</br>  大門被推開,涌進來一隊士兵,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不準動!”</br>  那名尉官這才站起身,提步走向門口,嘴里吩咐道:“他不是從堪克力來的,身份很可疑。連著和他一起的那七八個人都看管起來,等著下一步審訊。”</br>  “是!”</br>  在士兵們的斥喝聲中,尉官出了屋子,抬腕看了眼時間。</br>  下午五點半。</br>  他眼底閃過一抹愉悅,順著通道大步往前走去。一名迎面走來的東聯軍和他打招呼:“封少尉下崗了嗎?這是去哪兒?”</br>  “嗯,下崗了,去接我向導。”</br>  封琛腳步輕快地小跑下臺階,去往顏布布值崗巡邏的方向。薩薩卡已經迫不及待地沖向了前方。</br>  幾名小孩子正在路旁的田埂上玩,突然都齊齊看向右方,看著一只雄壯的黑獅飛速奔來,再風一般從他們面前卷過。</br>  “哇!看見那是什么了嗎?一只黑老虎!”</br>  “不是老虎,是大馬。”</br>  “我那里有本撿來的畫冊,里面有獅子,和它長得一樣,只是不是黑色的。”</br>  小孩子們正議論著,聲音又逐漸消失,因為剛才黑獅出現的方向又奔來了一道人影。</br>  封琛順著兩邊盡是玉米地的大路往前跑,視野內卻突然出現了幾名小孩,都站在田埂上怔怔地看著他。</br>  一個急剎,皮鞋底在路面上刮出一道痕。封琛慢下了腳步,若無其事地往前走。</br>  經過幾名小孩身旁時,其中兩個大點的瞧見他的肩章,便抬手朝他行了個很不標準的軍禮,剩下小的也跟著效仿。</br>  封琛拿起軍帽點頭還禮,繼續往前走。</br>  “你在追那只黑老虎嗎?”一名小孩問。</br>  封琛遲疑了下,順水推舟點頭。</br>  “那快追吧,它剛跑過去。”</br>  “謝謝。”</br>  有了合適的理由,封琛再次朝前奔跑,直到路旁出現了居民點房屋,這才緩下腳步,不緊不慢地往前走。</br>  “……布布,陳文朝那兒已經說過了嗎?”</br>  “給他說過了,今晚就按照計劃進行,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找他爸。”</br>  “哈哈,好。”</br>  兩人說了陣話,顏布布對著通話器道:“穗子,接崗士兵快來了,我先關掉通話器。”</br>  “嗯,關掉吧,我也馬上要換崗,那晚上見。”</br>  “晚上見。”</br>  顏布布關掉通話器,轉頭看向比努努。比努努無精打采地躺在一塊大石上,兩眼直直盯著天空。</br>  “打起精神吧,我們快下崗了,下崗后就去找哥哥和薩薩卡。”顏布布伸手戳了戳它的腦袋,被它給一爪打掉。</br>  顏布布坐在比努努旁邊,耐心勸道:“我知道你想念薩薩卡,也知道你想參加西聯軍的值崗任務,可咱們分不開啊。你再堅持幾天,等我換到靠近城中的地段值崗,那時候和哥哥隔得不是太遠,你和薩薩卡就能在一塊了。好不好?”</br>  比努努正斜眼看向他,突然像是聽到了什么,倏地坐起身往后看,耳朵也豎了起來。</br>  顏布布跟著看去,看見值崗士兵已經來了,但更遠的地方,隱約出現了一團奔跑的黑色身影。</br>  一人一量子獸同時沖了出去,都跑得像陣疾風。</br>  那名值崗士兵看著顏布布朝他飛奔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便站在原地沒動。他看著顏布布擦過自己繼續往前跑,這才回過神,對著他背影敬禮:“東聯軍向導江源。”</br>  顏布布反手將通話器丟了過去,邊跑邊回禮:“東聯軍向導顏布布……交接完畢。”</br>  比努努很快便將顏布布甩在身后,在奔近黑獅的瞬間,一個縱身躍了出去。薩薩卡在空中接住了它,它便摟著薩薩卡的脖子,臉貼著臉,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嗚嗚聲。</br>  薩薩卡也發出低低的回應,輕聲安慰著它。</br>  顏布布越過兩只量子獸繼續往前跑,很快也看見了封琛。</br>  “哥哥!”</br>  “跑慢點,這里很多石頭!”</br>  封琛話雖如此,卻也朝著顏布布奔跑。兩人之間的距離飛快縮短,封琛張開手臂,將撲來的顏布布抱在懷中。</br>  “我想死你了……再把我抱緊點……還不夠……再抱緊點。”</br>  “再緊點就把你勒死了。”</br>  “勒吧,把我勒到你的身體里去,我們就時時刻刻在一起,我也不用這么想念你……”</br>  “嘶……你摸摸我手上的雞皮疙瘩。”</br>  “這是你讓我摸的哦?”</br>  “……算了。”</br>  封琛將顏布布放在地上,抬手摘掉他的作戰鋼盔,將他被汗水濡濕的額發撥到一旁。</br>  薩薩卡馱著比努努走了過來,封琛便牽著顏布布往來時路走去。</br>  封琛:“先回去洗個澡,換衣服,再準備吃晚飯。”</br>  顏布布:“嗯,今天星期五哎,該去林少將那里吃飯了吧?”m.</br>  “對,所以快點,我還要趕去做晚飯。”</br>  “好的。”</br>  “今天累不累?殺了多少變異種?”</br>  “還行,也就七八只吧,把比努努都無聊死了。</br>  ……</br>  晚霞漫天,給城邊的這片曠野鍍上了一層金。喁喁細語中,夕陽斜斜灑落,將兩人和兩量子獸的身影拉得很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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