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寬敞的環境里,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在不厭其煩地震動,打電話過來的人仿佛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一般,一通接著一通,急追不放。
蘇譽拿起手機把玩在手掌中,然后嘴角彎了彎,按下了關機鍵,瞬間震動聲便徹底沒了。
“通知下去,今天不見任何人。”
話畢,他踱步走到窗邊。從高層往下俯瞰,下邊人來人往都如沙粒一樣渺小,只不過在這一堆沙粒中,他看見了一粒帶有顏色的沙子,不起眼,卻又不能不注意。
他動了動嘴角。
……
SU大樓的一層大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正在跟前臺接待交涉的一位女子身上,這個女子他們都認得,是最近報紙上出現的那位,也有幾個人認得她就是之前一連待在這里幾天的那個女子。
評頭論足的聲音自然不會少,只不過李穗沒有閑情去理會。
“我打不通他的電話,不過不會為難你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他在第幾層辦公,我自己去找他就行。”李穗斬釘截鐵地對那位高跟鞋接待說道,她不容置疑的口吻讓對方愣了一下。
“……蘇總辦公室……是在第……六十六層……”如果是一個月前,她一定不會告訴李穗的,但現在的這個女子跟之前那個畏手畏腳的女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有什么地方不一樣?說不清,也許是一種氣勢,又或者是她堅定的眼神。
李穗笑了笑,“謝謝,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
她急速地穿過人潮擠進了電梯,等她出了第六十六層樓電梯的時候,李穗這才呼了一口氣。從踏進SU區域開始,她就一直心不安了,流言蜚語還有灼熱的視線,都讓她萬分不舒服,像是在蒸鍋里受著煎熬。
“蘇總說他今天不見任何人。”李穗還是被攔下來了。
她動了動眉,“原來是你。”
攔住她的人,她算是認識,就是那個在丁香會所門前假冒記者騙她的人。
“李小姐,上次對不起了,我是蘇總的秘書,常英道。”這個有著一對濃眉的男子很歉意地說道。
“也就是說他在辦公室里了?”
“李小姐……”常英道再一次攔住了李穗的去向。
她看著他,說:“蘇譽說不見任何人,可我不是任何人,你要弄清楚,我是李穗。”
李穗是誰?李穗是蘇譽最近熱門的情人。
“對不起,我也就是接受命令而已……”常英道能感受到她話中的威脅,這樣的情況他跟在蘇譽身邊也算是見多了,并不值得他亂了陣腳。
李穗怔了片刻,硬碰硬是沒有用的,于是她瞇起眼抿了抿唇,輕聲笑道:“你難道就沒有好奇蘇譽下巴上的牙齒印是哪兒來的么?”
這回換做男子怔住了,李穗完勝。
趁面前個頭高大的男子發愣了空隙,李穗做了個鬼臉隨即沖進了辦公室,像一只靈敏的老鼠一般。
“哎——李……”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蘇譽手撐著下顎,轉過頭,看見了沖進門里的人,以及正站在門口的還來不及動作的人。
他使了個眼神,常英道便應了一聲,在外面把門關上了。
而李穗剛才還飽滿的氣勢,仿佛隨著關門聲響都被關在了門外,進不來了。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出賣了她此時的情緒,她的身體明明在害怕卻還要故意強作鎮定。
蘇譽從位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向李穗。他一步步走近,她又一步步后退,她全身的汗毛在進退之間都要顫栗起來了,連呼吸都不得已地開始紊亂了。
他把她逼到墻角,很樂意看見此刻李穗落魄的模樣,如果可能,更糟一點會更好。
一瞬間,腦袋變空白了,她忘了事先想好的臺詞了。
李穗咽了一口口水,她一直都沒在意,其實蘇譽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像是青蘋果的氣味,就像他口中會有薄荷味道一樣的與眾不同。
之前不曾在意的事情,李穗現在卻無比的在意,他離她那么近,她沒辦法阻止自己的感覺器官去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她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樣的,可是她自己沒辦法在經過昨天晚上之后,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他碰過她,她的身體上有他的痕跡。
“鄭博……你想要對他怎么樣?……”她不去看他,更不敢去看他下顎上的印記。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他簡單地回道。
她質問道:“可是一開始你并沒有說事情會變成這樣!”
“哦,我臨時改變主意了,這樣不是更有意思么。”
李穗無語,她不想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她也沒有能力扭轉現在的局勢,“好吧,隨你,我很累……”
蘇譽點點頭,“昨晚在醫院里沒睡好?”
她愣住,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為什么我在哪里,你都會知道?”
即便蘇譽再厲害,他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知道她的具體動向,可是被拍到的照片還有之前的一些事又充分說明了他對她的行動了如指掌。
就連她昨晚上去了醫院,他都知道。
這樣的感覺很恐怖,仿佛有一個鏡頭在二十四小時關注你。
“你猜。”他挑挑眉梢,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份興致。
算了,她不猜了,好奇心會害死貓,她不想知道那么多了,而現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既然新聞都已經這樣了,東城區的土地你應該也有把握了,那……不管怎么說,我們之前的交易,我這邊也算是完成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兌現諾言?……”
她抬起頭,誠懇地看進他的眼眸中,“幫幫童童。”
蘇譽屈起手指敲了敲墻壁,“什么?”
李穗急了,繞了這么一個大圈子,傷了一個人,又賠掉了自己,最后怎么可以一場空?
她抓住他的胳膊,像抓住救命草一樣,“求求你幫幫童童,不管怎么樣他和你都有血緣關系,你都是他的哥哥,你不用付出太多的,只是動一下手術,分一點心臟給他,哦,我跟你說,心臟是活物,你不用擔心的,它會自己再慢慢的再生長,對你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你還是能繼續活你的幾百年……”
然而她的懇求換來的只是蘇譽的沉默,這樣的沉默讓她更加害怕。
“你怎么能這樣?……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么……你現在是要反悔還是什么?……哪有到最后了才說要退出的道理?……你這個人……太陰險了……太狡詐了……太沒人性了……”她好后悔為什么當初怎么就不畫押手印立下字據呢,蘇譽這個人明白是要玩弄她,她怎么可以輕易相信!
他笑,“你都說我要遭報應了,再陰險狡詐沒人性點又能怎么樣?”
“你——”她咬緊牙關,說不出一個字來,如果她能揍他,早就要給他一拳了。
“怎么?”他似乎想惹她更急一點。
她突然間覺得好疲憊,好疲倦,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進食,真的是沒有力氣了,她明明很快就要有一個希望了,可是這個希望卻又落空了,像破碎的氣球,而她就好比從破碎的氣球中墜落一樣,即將要摔得粉身碎骨。
她推開他的手,不想再多說什么了,跟這個人多說話也是無意義的。
“明天下午跟我去機場。”
李穗頓住,她莫名其妙地看向蘇譽,“機場?我為什么要去?你不救童童,我不陪你玩了。”
“你倒是挺會威脅的么,”他伸手扳過李穗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我什么時候說過要救他了?你覺得我會救一個搶走我父親的女人生下的孽種嗎?”
李穗抿起唇忍下情緒,片刻后問:“那你說的交易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除了救你那個該死的倒霉弟弟。”
“你——”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蘇譽又道:“不過……也說不定有一天我會腦袋發熱想要救他,但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你覺得呢?”
他的手指劃過李穗的臉頰,落下了一道輕輕的劃痕,她細膩的肌膚很有彈性,有點像是布丁,冰涼溫潤中,有一種讓人咬上去的沖動。
李穗知道這或許又是蘇譽的一個計量,他想要困住她,總是要用些東西來逗逗她的,可是有些事情正如他說的那樣,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如果不冒險,就一定不會有意外的收獲。
“我賭,你會救他的。”她仰起頭說,帶點篤定的口吻。
“為什么?”他俯下身體,呼出的溫熱氣息在她耳邊盤旋。
她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睫毛,半真半假地回道:“因為……我。”
蘇譽斂起眉梢,狠狠地推開了她,他的臉色剎那間沉入了大海的最深處,冰的透徹。“你以為我是蘇信么?”
李穗笑而不語,她的笑讓蘇譽覺得很刺眼,像是此刻透過百葉窗照射進來的陽光,非常討厭。所以他一把扯過她的衣領,想要把這個讓人厭煩的太陽吞進肚子里,讓她不要這么自以為是。
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他說過的,他討厭被人猜測,而這個女人又一次犯了他的忌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