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顧知安視線的沐清歌沒有開燈。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床的位置，因為對位置的判斷錯誤，她抬腳撞到了床腳。
骨頭和木頭相撞發出的悶響和沐清歌藏在牙關中的聲音融合在了一起。沐清歌腳步趔趄地往旁邊一絆，那只受傷的腳似乎在這個動作下勾住了什么東西。
她只覺得腳心一涼，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沐清歌只覺得剛剛被撞到骨頭的疼痛似乎愈加強烈了一些。
沐清歌沒有管自己的腳究竟怎么了，手在摸索中碰到了床沿，直接爬到了床上。扯過被子，蒙到頭頂，在一片云朵中的柔軟里將自己縮成一個團——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分明被子內外都是黑色，沐清歌卻覺得這悶得叫人透不過氣的小小空間更叫她覺得安全。
不管沐清歌睜開眼睛還是閉上，在餐廳里發生的一幕幕，就像是按了片段循環鍵一樣，不停地在沐清歌的眼前回放。同時，顧知安淡漠如冰的眼神穿插著林瑜那充斥著絕望的質問聲里。
這分明是一個多小時以前發生的事情，但是在現在，它卻像是被人剪輯后又重新拼接起來的陌生片段。就連身為當事人的沐清歌本人，都不能將那些經歷完完整整地還原。
她頭痛欲裂。盡管一點睡意都沒有，但沐清歌仍然強迫自己閉著眼睛。
“要睡著，沐清歌，你要睡著。”縮在被子里面的那個人，不斷地喃喃給自己以暗示：“睡著了就不會再想這些了。一切都會好的。”
在沐清歌心里不知道呢喃了多少遍以后，那種頭痛的感覺果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虛無的縹緲感。
沐清歌感覺自己仿佛置身與水中。在這一汪看不到頭的汪洋里浮浮沉沉。而突然之間，她的一雙腳被手鉗住，還未等沐清歌反應過來，便拽著她猛地往下一墜！
“啊！”
猛地一怔下，沐清歌睜開了眼睛。
在黑暗中，她看到一團比夜色更深的黑色在自己的腳下。而剛剛自己在夢中感受到的那雙冰涼的手，就來源于現實——因為那個人，正攥著自己的腳腕！#@$&
“誰？！”
沐清歌猛地一個激靈，倦乏的困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兩只腳瘋狂地蹬著，想要擺脫那個人并讓自己坐起來。
“不要怕，是我。”黑暗中，那個人開口了。
當熟悉的聲音送入到沐清歌的耳中時，她并沒有立刻感到踏實，而是從心底涌出一片迷茫。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只手撫著心臟狂跳不已的胸口：“顧知安？”%&(&
“嗯。”他應了一聲，起身去打開了燈。
那燈光其實并沒有多么刺眼，但在黑暗中呆的久了，沐清歌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打的眼痛。她用手遮住眼睛，直到視線稍微適應了些。
“你在床底下，做什么？”
“本來準備休息了，感覺到你的腳好像濕了。用手機電筒一看，發現你受傷了。你睡得很香，我怕開燈給你包扎會吵醒你。沒想到這個舉動讓你嚇到了。”
顧知安語氣淡淡地解釋完了全部。沐清歌點了點頭，抬起腳去看，剛活動了一下，沐清歌就感覺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她不由得“嘶……”了一聲。
沐清歌看到自己的腳踝至腳掌部分都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
“有什么嚴重嗎？包的這么嚴實？”
“你的整片腳心都被床腳的鐵片劃開了，還不嚴重？”
顧知安一邊說，一邊將地上的醫藥箱收起來。
趁著這個空檔，沐清歌掀起被子去看——在床擺的位置，的確有一大灘血跡。
這出血量……說在這殺了一只雞可能都有人信。
這樣想著，沐清歌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竟然覺得腳底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脹痛。
“別發呆了，睡吧。”
耳邊傳來顧知安的聲音，沐清歌這才回神。他自然而然地躺在自己的左邊。
看沐清歌沒動，顧知安用手臂撐著頭。他眼神里帶著些許的疲倦，深夜暗的燈光猶如微弱的火苗一般在他的瞳孔中跳動。
“干嘛這么看我？睡不著？”
“沒。”沐清歌搖了搖頭：“只是，還沒有從剛剛的噩夢中回過神。”
“那開著燈睡？”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咸不淡的關心。這僅有的一點，在當下也讓沐清歌心里泛起別扭。她縮回被窩，直接以后背對著顧知安，果斷道：“不。”
她寧可忍受黑暗，也不想看到這張虛情假意的臉。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的顧知安面對著自己的反應流露出了怎樣的表情，在靜默了大概三四秒以后，她聽到了“啪嗒”一聲輕微的響，所處的環境再度陷入黑暗。
背后有“沙沙”的響動。應該是顧知安在調整著姿勢。
沐清歌雖然沒有回頭，卻比以往更注意顧知安的動作。她感覺到后背的溫熱在靠近，那是人身體滲透出的溫度。
沐清歌本能地想要往旁邊挪一挪，但她還沒來得及動作，顧知安的手臂先一步環住了她的腰肢。
“我抱著你。”他平和的聲線在沐清歌的耳邊響起：“這樣你就不怕了。”
沐清歌身體一僵。她感覺到渾身上學的血液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倒流。然而她卻只敢機械的點頭，落下一個“好”字。
她沒有回身去回應顧知安的擁抱。她始終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躺在床的另一半。
這場沐清歌根本沒有對手的對峙當中，她以一個相當別扭的姿勢渡過了一整個晚上。
睜開眼的時候，顧知安照例已經走了。
蜷縮了一夜的沐清歌不敢放心，她靜默著聽著屋子里的安靜，不敢決定地出聲道：“顧知安？”
“咯咯。”
這聲音很小，像是從隔壁的哪里傳來的。但是它響起的時間太湊巧了。
“人沒走？”
沐清歌剛要叫第二聲，這時，走廊外的腳步聲正朝著她走來，停在了門前。
隨之，沐清歌便聽到了屋子里門鎖轉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