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已經趕來,正要去鉗制林瑜雙臂的保安,林瑜死死拽著沐清歌的手也僅僅只是松開了一只,他整個人俯身抱著凳子的腿,好保證自己有一個位置借力而不被拽走。而他空著的另外一只手則是大張大合地揮舞著:“我不走!”
林瑜歇斯底里地喊完,那張臉又迅速地轉向沐清歌:“清歌,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生的?到底是什么時間?你告訴我,這件事其實還有回轉的余地是不是?”
一旁的顧知安,眼底無塵一般地再度揮了揮手。
激烈的情緒耗費了林瑜太多的力氣。當那些安保人員再度用力地將林瑜往外拖拽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了與之對抗的能力。但林瑜的那只手仍然不死心地去夠著沐清歌的裙角。
坐在椅子上的沐清歌聽著林瑜口中發出的嘶吼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到后面,那聲音似乎隱秘在了一聲沉悶的關門上之后。
“砰!”地一聲悶響,這間法國餐廳的二樓又恢復到了風波前的寧靜。而其他用餐的客人,他們或許在看顧知安這一桌的反應,又或許,衙門繼續交談著剛剛被打斷的話題。在一片聽不清內容的竊竊私語里,沐清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得以讓自己好好地坐在這里。
而從始至終,她除了那一句欲蓋彌彰以外,也再也沒能說出別的句子來。
“剛剛嚇到了吧。”
“嗯,有一點。”沐清歌將游離的思緒收回,面對著顧知安。
她本想要對顧知安露出一點笑容來,但此時此刻,她的臉已經僵硬到不清楚自己到底對顧知安露出了怎樣的表情來。
顧知安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他搖曳著杯中的紅酒,細細地抿著。
沐清歌看到自己的臉的倒映,在玻璃上被拉長,五官和神情都擰在了一起,像極了剛剛幾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給出答案的林瑜。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個,知安。”
“嗯?”
“盛安地產,破產了?”
顧知安將酒杯放回桌面的動作一頓。抬眸的一瞬間,沐清歌從里面看出來了玩味的神色。而這一眼,就讓沐清歌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顧知安應該是從自己和林瑜對峙,否認的那一刻就已經看透了一切。幸好她簡單直白地問出了這句話。
“這件事,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顧知安語氣平靜,沐清歌從中沒有聽出任何其他情緒。
但顧知安越是淡定,沐清歌便越是覺得心慌。
她的大腦飛速思考要怎么應對這句反問的時候,顧知安下一個問題接踵而來:“你是怎么知道的?”
“電話。”沐清歌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中午的時候我給陳澤打電話希望他帶我出去轉轉,你打給他電話的時候,我正好聽見。”
“原來是這樣。”顧知安點了點頭,隨即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盛安地產現在被收購其實對于林家來說,并不算是一件壞事。畢竟如果這么大的產業,交付給林瑜這樣一個能輕易就被情緒左右的,精神病一樣的繼承人,最后的下場也只會是破產。”
沐清歌怔怔地盯著顧知安一張一合的嘴。
剛剛發生的一切,林瑜無法抑制而表現出的絕望與懇求,在顧知安的眼里,竟然就被這樣概括成了“精神病?”
這種家產一夜之前化為烏有的噩耗,換到任何人身上,表現的只會比林瑜更加瘋狂。因為幾萬,幾十萬而輕生的普通人比比皆是,更何況這上億的資產揮發?
而導致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怎么能夠如此云淡風輕地評價,并斷定了以后的事情?
沐清歌聽到自己牙關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緊攥成拳,抖得桌面都在微微顫動。
顧知安也注意到了這種響動。他抬眸看向沐清歌:“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沐清歌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來剛剛有些害怕。”
顧知安點頭。
他沒有追問沐清歌的情緒,這讓沐清歌感覺到慶幸以外,更多的是后怕——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如果顧知安一開始的冷漠還尚可以解釋為沒有反應過來。可是看他,從頭到尾都保持了如此冷漠的態度……就像是一早就料到了這些。
那一雙冷漠的眼眸中寫著的不屑與無動于衷,顧知安仿佛身為一個看客,只是欣賞著她和林瑜的狼狽一般。而這,不應該是關系緩和的兩個人之間,顧知安應有的情緒。
沐清歌心中的疑云越疊越厚。她已經沒有心思面對眼前的晚餐了。
顧知安自然看出她興致乏乏。將手中的刀叉一放,對沐清歌道:“回去吧。”
他先一步自己起身,沒有如沐清歌以為的那樣掉頭就走,而是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片刻的愣怔之后,沐清歌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的手心。
此前的情緒波動太大,導致她這雙手冰冷無比,在觸碰到顧知安掌心中的溫暖后,沐清歌下意識的回縮。然顧知安則是直接一握。
沐清歌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莫名暗示。
回去的一路,沐清歌與顧知安都是沉默著的。一直呆在車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陳澤也感覺到這氣氛奇怪,路上好幾次由后視鏡看向車后面的兩個人。
沐清歌始終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而顧知安則是忙著工作。倒是看不出什么蛛絲馬跡。
這氣氛從回程路上一直蔓延到了兩個人的家中。
“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應該陪你的。”顧知安在二樓的走廊里,一邊往里走一邊對沐清歌道:“但晚上我需要開一個跨國會議。”
這話落在沐清歌耳朵里是一個能讓她暫時緩一口氣的好消息。
她腳步一頓。此時她已經在房間的門口。
“那我先休息了。”沐清歌用盡最后的力氣,沖著顧知安微微一笑。在一個往前,一個推開房門的瞬間,兩個人的臉都立刻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