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虐雞行動從來都不是單一的，繼三班鬼哭狼嚎后，一班也嚎了，一周唯一的美術(shù)課被占，物理老師馬艷抱著卷子踩著高跟鞋，帶著熟悉的噠噠噠旋律來了。

　　一班這幫尖子生，不只學(xué)習(xí)好，耳朵也靈，聽到三長兩短的聲音，人都要沒了。

　　靠墻的同學(xué)離門口進，探頭一扒，生無可戀道：“同志們，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必殺技來了，又到你們英勇就義那一刻了，請節(jié)哀?！?br />
　　哀是沒法節(jié)了，關(guān)鍵馬艷沒給他們機會。

　　卷子一放，頭發(fā)一甩，眼鏡一挑，“課代表呢，過來把卷子發(fā)了?！?br />
　　課代表正在刷題，最后一步寫完后，才慢悠悠站起來，趁他把卷子分組發(fā)放的時候，馬艷開始了考前抨擊。

　　“這次物理題不難，大家給我做仔細了，卷面分不只語文有，咱物理也有，再有人在卷子上亂畫，下周板報那人包了啊?！?br />
　　說到這她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啊，就是畫也求求你們找好水準，能別把兔子畫的像貓嗎？你這是想氣死兔子還是氣死貓?！?br />
　　有人憋不住偷笑出聲。

　　“說的就是你?！瘪R艷下巴一挑，“行了，別回看了，也不怕把脖子扭斷?！?br />　　“欸欸欸，還來勁是吧，還看?！?br />
　　馬艷粉筆頭連著扔了兩次，最后一次扔的時候不小心砸周漾課桌上了，態(tài)度立馬變了，淡笑說：“周漾，最近感覺怎么樣？能跟上嗎？”

　　周漾最近一段時間每天晚上刷物理題刷到凌晨，做夢都是和物理相關(guān)的，通過自己做卷子，感覺提升了不少。

　　她輕點頭：“還好?！?br />　　馬艷說：“別急，慢慢來，不會的問我或者是問同學(xué)都可以?！?br />
　　她說這話的時候，周漾抬眸看了眼發(fā)卷子的某人，“好?！?br />
　　常皓把卷子分發(fā)給第一排的，隨后挨個向后傳，他剛坐下，周漾背著手把卷子放到了他課桌上。

　　周漾物理不太好，所以對物理考試也格外上心，向后傳卷子的時候，人沒后傳，眼睛一直落在試卷上，是以，當無意中碰觸到什么時，指尖下意識瑟縮顫了一下。

　　她……
　　碰到了常皓的手。

　　少年指溫和她的不同，有些偏燙，觸上那剎熱意襲來，來得突然，讓人始料未及。

　　周漾愣了一秒，一秒后，急忙收回。
　　常皓沒接住卷子，風(fēng)吹來，卷子飄到了地上，像是飛揚的雪花，慢悠悠落下。

　　周漾眼角余光瞟到了這幕，條件反射下，彎腰去撿，指尖再次和他的觸到一起。

　　她緩緩抬起眸，“對不起。”
　　說著縮回手。

　　常皓眸光落到試卷被她碰觸過的那角，也不知在想什么，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淡聲道：“沒事。”

　　陽光無處不在，對視的功夫，拂到了周漾臉上，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接著耳后根也隱隱發(fā)紅。

　　女生臉皮薄，愛害羞，在這個瞬間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物理測驗每次大題都是難搞的，題量大，稍微不注意錯過一個條件便解不出來。
　　考到一半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發(fā)出嘶啞聲，馬艷敲著講桌說：“牙疼呀？”

　　樂軍捂著臉說：“胳膊疼?！?br />　　這他媽出題的人是變態(tài)吧。

　　馬艷樂呵道：“左胳膊還是右胳膊，不行，我給你施個力，來個對稱。”

　　“……”樂軍開始雙手捂臉了。

　　這次物理測驗的題確實難，不只樂軍捂臉，后來還有幾個學(xué)習(xí)不錯的也捂上了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班什么新型暗號。

　　常皓不在捂臉的行列里，似乎什么樣的題型都難不倒他，他是第一個交卷子的。
　　他去交的時候，班里多一半的都在埋頭苦干，另小部分在咬牙切齒，還有一部分在奮筆疾書。

　　周漾是奮筆疾書的那個，題量太大，她解一道題便用了很多時間，這還只是小題，大題她還沒做呢。

　　筆尖落在紙上，沙沙聲不時傳來，她做題的時候很認真，一邊做一邊想常皓的話，生怕錯過一個條件。

　　緊趕慢趕，總算在下課中敲響前做完了卷子，筆放下那刻，人都虛了。

　　這次收卷不是從后往前傳，是依次排隊去交，馬艷說了，“這幫兔崽子，成天和椅子連一起，是時候分開分開。”

　　有人是真不想動啊。

　　馬艷專治那些不想動的，“樂武，把卷子給我抱辦公室去?！?br />
　　樂武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呢，擦了下嘴角的水漬，做了個抱拳的動作，含糊不清道：“是?！?br />
　　他胖，走路像北極熊，平時宋昭就愛逗他玩，悄悄伸出了腳，本來是想絆人的，誰知反撲了。

　　樂武有所察覺，一腳踩了上去。
　　“哎呦喂，草?！彼握洋@叫出聲。

　　樂武笑呵呵說：“失誤失誤?！?br />
　　其實他沒怎么用力踩，只是輕輕碰了下。

　　“失誤，你他媽是故意的吧。”宋昭抱著腿，雞叫了好半天，太吵，林麥給了他一巴掌，“再叫把你關(guān)雞籠里。”

　　宋昭一臉委屈，“到底還有沒有點言論自由?！?br />
　　林麥：“沒、有?！?br />
　　兩人又杠上了，周漾勸不動，干脆不勸了，挪桌子避災(zāi)的時候，瞟到了桌肚里的棒棒糖。

　　想起了之前的那幕。
　　她舉著棒棒糖問：“你要？”

　　少年淡挑眉，眼底淌著光，像是晨曦將至從天的盡頭蔓延出的淺光，霧蒙蒙的，讓人看不真切。
　　窺視不到他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

　　“……”周漾愣住，手一抖，啪嗒，棒棒糖掉到了地上。

　　常校草講究，掉到地方的東西即使裹著包裝紙也不會想吃，眼瞼一垂，輕飄飄說：“不要了?！?br />
　　他不要，她要。

　　周漾撿起，直起身的時候和宋昭的眼神對視上。

　　宋昭仿若被雷劈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金雞獨立了至少十秒鐘，完事，腿一軟，砰坐椅子上，擠著眼問：“我剛才是穿了吧？”不然怎么聽到皓哥說要吃棒棒糖的。

　　他還記得第一次把糖拿給常皓吃時，某人一臉嫌棄的表情，好像在說：“你有病。”

　　后來他再也沒有伸出試探的小jiojio。

　　周漾附和：“啊，是穿了。”
　　宋昭嗷了一嗓子，把樂軍嚇了一跳，手一抖，即將通關(guān)的游戲陣亡，他把手機扔桌肚里，舉著掃把趕羊似地追趕了宋昭五分鐘，直到物理老師踩著高跟鞋進來。

　　周漾回過神，把棒棒糖又往桌肚里面塞了塞，塞完，偏頭一轉(zhuǎn)，和常皓的眼神撞上，莫名心虛了一把。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虛什么，是他不要的，不是她不給。

　　林麥逗玩雞，敲敲周漾的桌子，問：“物理考得怎么樣？”

　　周漾撇嘴，“不怎么樣？”
　　后面兩道大題，她好像都做錯了。

　　話音似乎放下沒多久，下午，物理測驗出分了，周漾比上次多考了十分，但排名并沒有前進多少。
　　也就是說，一群人嚷嚷著不好做，但每個人的成績還都進步了。

　　這可能就是尖子班的“另類”。

　　周漾自從拿到卷子那刻，心情便不好了，有些無力，這種感覺似乎是第一次有。

　　低頭改卷子的時候右眼皮猛地跳了幾下，她握著筆，心想：不會又有什么要發(fā)生吧。

　　還真發(fā)生了什么。

　　晚自習(xí)下課，又人又把她堵了，不是上次的高個兒混混，是周敞。這半個月周漾沒再抄近路回過家，今晚屬于特殊情況，鄰居把電話打到了學(xué)校里，說她奶奶有些不舒服，要她盡量早點回家。

　　抄近路回的話，能節(jié)省十分鐘時間，顧不得想那么多，她抄近路了。

　　沒想到，有人一早等著她呢。

　　周敞把手里的煙扔地上，用腳尖碾滅，闊步走過來，“周漾?！?br />
　　周漾對這個小巷有莫名的恐懼，燈光太暗，她下意識攥緊了書包帶子，心跳得很快，她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

　　“二叔?！敝苎f。

　　周敞沒心情和她廢話，直入主題：“跟你奶奶談了嗎？什么時候搬？”

　　最近他欠的賭債又多了，那幫孫子一直逼他還錢，他哪還有錢還，只能把主意打老房子上，反正他哥也不在了，一老一小，怕啥。

　　“談了?！敝苎粍勇暽白邇刹?。

　　“你奶奶怎么說？”
　　“奶奶說，這事得從長計議。”

　　“計什么計?！敝艹ú荒蜔┑溃翱禳c搬?！?br />
　　“我們沒地方住，”周漾說，“搬得話也得找到地方才行?！?br />
　　“怎么沒地方，”周敞眼珠子一轉(zhuǎn)，“實在不行，你們?nèi)ヌ鞓虻紫聹惡蟽赏?。?br />
　　周漾睨著他，像看怪物一樣。

　　“你瞪我干嘛?！敝艹ǖ溃拔也还苣銈儼崛ツ睦?，反正必須盡快搬?！?br />
　　“那是我爸留給我的?！敝苎嵝?，“我的房?！?br />
　　周敞最煩的就是她說這話，心虛地咳嗽了一聲，“什么你爸，那是我的?！?br />
　　“房本是我爸的名字?！?br />　　“……”

　　“跟你沒關(guān)系?！?br />　　“……”

　　在周敞認知里，周漾就是一弱弱的小姑娘，嚇唬幾句哭鼻子的那種，見她梗著脖子一直在說，氣不打一處來，抬手作勢要打人。
　　“臭丫頭，找打啊?！?br />
　　周漾臉上的血色褪去，縮著脖子閉上了眼。

　　疼痛沒等來，等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像是冰鎮(zhèn)啤酒剛從冰箱里拿出，冷得人牙齒打顫。

　　“敢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