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報？
　　報恩？？

　　周漾沒聽懂常皓的話，眼底淌著疑問，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她不知道常皓要她做什么。
　　會不會是違法亂紀的事？

　　她悄悄掃了他一眼，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指尖摳著筆，猶豫道：“做、做什么？”

　　她有些緊張，掌心里冒出汗，不只掌心，額頭、鼻尖上也溢出汗，陽光一照，隱隱發光。

　　她自己沒注意到，別人注意到了。
　　宋昭還修正帶的時候，扭過了半邊身子，一臉詫異：“小周周，你很熱嗎？”

　　“啊？”周漾搖搖頭，“不熱。”
　　“那你額頭上怎么有汗。”宋昭指了下自己的額頭，又看了眼罷工的吊扇，拎著衣領晃動，“操，又不轉了。”

　　“皓哥，你熱不？我去給你買冰水啊。”全班五十個同學，宋昭就服常皓，倒不單是因為常皓學習好，最主要是因為常皓幫過他。

　　高一那年，某次下晚自習后，他被社會上的小混混堵街口了，當時人來人往，可沒一個人上前幫忙。
　　那個時候他和常皓還不熟悉，他從他們身側過時，他下意識喚了聲：“常皓。”

　　他以為他會走，誰知他沒走。

　　常皓停下，轉身看著眼前的一群人，隨手把書包扔地上，邊解校服拉鏈邊走上前，他不愛講廢話，上去給了對方一拳。

　　打的是領頭的，也是他們老大。

　　他下手不留情，三兩下把人打趴，其他幾個人見狀紛紛后退，后來他又放倒一個，其他人再也不敢上前。

　　就這樣，常皓把宋昭救了。

　　那之后，宋昭稱呼都改了，一口一個皓哥，帶飯買水那是常事。

　　“不喝。”常皓淡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落在周漾身上，眼眉平舒，直勾勾盯著。

　　宋昭看著，臥槽一聲，有情況啊？！

　　他面部表情豐富，唇緊抿著，生生抿出了雙下巴，細看下還有第三層，有些慘不忍睹，但他本人不介意。

　　本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可常皓一個眼神射過來，他萎了，立馬轉身，坐好，順風耳還在那輕動著，試圖偷聽到后面兩人的談話。

　　周漾自小沒有父母，一直跟著奶奶長大，原生家庭導致她有些自卑，加上時不時受同學欺負，自卑外還有些膽怯。

　　說話聲音很小：“你要我做什么？”

　　聲音是真的小，宋昭那對扇風耳根本聽不到，他偏了偏身子，剛調整好姿勢，被常皓一巴掌扇回正軌。

　　胳膊猛挨一下還挺疼。

　　他不敢聽了。

　　常皓淡聲道：“第二節英語小測，我要你考滿分。”

　　“嗯？”周漾怎么想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滿分？”

　　常皓扔給她一本筆記，“把上面的重點看下，英語小測必須滿分。”

　　周漾不太明白，她英語小測考滿分跟報恩有什么關系，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好。”

　　其實她還有些別的擔心，例如昨晚的事……

　　“我對你的私事不感興趣，”老舊吊扇費力的轉動起來，茍延殘喘，沒什么風。常皓也熱了，扯了下校服T恤的領子，“昨晚的事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周漾提著的心徹底放下，嘴角難得扯出一抹弧度，“謝謝。”

　　聲音太小，還沒吊扇轉動發出的聲響大，常皓沒聽清，但看她的唇形，知道她在道謝。

　　“先別急著謝。”
　　“……”

　　“英語小測滿分。”
　　“……”

　　“不然……”

　　他沒說不然怎么了，周漾自動解讀，不然昨晚的事我可不敢保證。

　　！！！！
　　周漾放下的心再度提起，拿過他扔來的英語筆記認真看起來，陽光透過玻璃窗斜射進來，正好落到她臉上，鼻尖處冒出的汗漬更多了些。

　　她仿若未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筆記上，邊看邊抄寫。

　　第一節數學課。
　　宏陽高中周一上課模式和其他學校不同，習慣用小測作為這節課的開端。題量不定，有多有少，難度偏重，不單限于上節課學過的知識，還有下節課要學的。

　　一班是實驗班，整個宏陽高中高二年級最好的班，有效預習是他們的基本準則。

　　這次數學小測，成績都不錯，數學老師吳敏重點表揚了新來的同學，除了她錯題率低外，最招人喜歡的是她寫的一手好字。
　　每個字像是從楷書上拓印下來的，一筆一畫很是工整。

　　其實是特別工整，字和她人一樣，讓人看著就賞心悅目。

　　“周漾同學的卷面非常干凈，自寫的也特別好，同學們可以傳換看一下。”

　　數學老師夸字好，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好，大家探出身子，腦袋擠著腦袋，爭相看著。

　　然后。
　　雞叫聲響起。

　　咯咯咯咯，似乎在說：這字，牛逼。

　　周漾臉皮薄，大家傳換著看時，她臉已經紅了。
　　宋昭豎起大拇指，“小周周，你說吧，你是不是書法老師派來的間諜，意圖擾亂我們狗刨大軍的整齊隊伍。”

　　實驗班哪都好，就這字啊，真的……一言難盡。

　　在他們眼里，刷題第一，練字第二，題刷得越多，字寫得越差，為什么？
　　兩個字：忙唄。

　　忙著刷題，誰還有心思注意那字是蛙泳還是仰泳。

　　為此語文老師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要他們寫工整工整，除了少數幾個聽進去外，其他的還是我行我素。

　　常皓是我行我素里的另類，他也寫的一手好字，落筆蒼勁有力，好看的讓人禁不住贊嘆。

　　常皓被夸習慣了，全程面無表情，別人爭搶著看，他低頭做競賽題，坐姿也不是那種中規中矩的坐姿，有些慵懶，腿隨意曲著。
　　手中的筆時不時在五根手指間穿梭。

　　旁人的雞叫似乎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吳敏從講臺上走下來，來到講桌一側，身體順勢斜倚著，胳膊搭上面，念念有詞道：“后面戴眼鏡的那位，你都快要把卷子吃了，怎么，早飯沒吃啊？”

　　戴眼鏡的那位回了句：“吳老師，吃早飯了。”

　　吳敏輕抬下巴，“來，講講你看后的感受。”

　　戴眼鏡的男生站起，“吳老師，我看到了顏如玉。”

　　話落，大家哄笑出聲。

　　吳敏最會治這些調皮的學生，“那好，下課后找新來的同學要篇她寫的習字，照著抄十遍，你好好看看顏如玉。”

　　這次笑聲更大了。

　　數學課歷來是最歡快的課，幽默教學方面，吳敏做的很成功。一整節課下來，讓人學生學習到知識的同學也感覺到很輕松。

　　可能這就是優秀教師的魅力所在。

　　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夸完了還不算，特意把周漾叫到辦公室夸了幾句，最后叮囑她，“有什么不會的盡管問，千萬別拘著。”

　　周漾小聲回：“好。”

　　周漾前桌有事第一節課沒來，第二節英語課踩著上課鈴聲進的教室，是個女生，長得很白凈，梳著馬尾辮，臉略微有些圓，身形中等，不算胖但也不算瘦。

　　女生叫林麥，臉頰上有酒窩，同學私下里叫她麥子，或者小酒。

　　林麥性格活潑，見到周漾第一眼便覺得很有眼緣，友誼的第一步也是從借東西開始。

　　周漾筆袋里的東西她借了一個遍，最后給她傳了小紙條，問她：“有沒有衛生巾。”

　　周漾：……

　　這她還真沒有，搖搖頭。

　　英語老師站講臺上提醒，“禁止交頭接耳，還有五分鐘，大家快點寫。”

　　周漾已經寫完了，現在正檢查，她隨意瞄了一眼，寫完的占多一半，這個體量，十幾分鐘的時間做完，估計也只有實驗班有這個魄力。

　　要擱之前她就讀的班，八成一半的人都趴了，反正寫不完，還不如一起擺爛呢。

　　英語老師拍拍手，大家齊齊放下了筆，卷子是從后往前傳的，周漾傳過去的時候，林麥沒拿穩，風一吹，卷子掉地上了。

　　正好掉到了里側，周漾彎腰去撿，也是巧了，宋昭不老實撞了下常皓的課桌，筆滾著掉到了地上，也是里側的位置。

　　周漾彎腰撿卷子。
　　常皓彎腰撿筆。

　　卷子先落下，筆正好掉到了卷子上。

　　兩人一起彎腰，男生胳膊長，冷白指尖碰觸到筆的時候，周漾的指尖也到了那里。

　　他抬起，修長的手指掃到了她的手指。相觸那一剎，周漾瑟縮了一下，緩緩抬起眸。

　　她看過來的時候，常皓也撩起眼皮看過來，臉上表情淡淡，“做完了嗎？”

　　周漾：“做完了。”
　　常皓：“能得多少分？”
　　周漾：“……滿分吧。”

　　接著。
　　她好像看到凍慣了的某人，嘴角扯了一抹弧，稍縱即逝，最后她也不確定有沒有看到。

　　“小周周，皓哥你們干嘛呢？”宋昭轉身，扒著桌子看過來，“談什么呢？”

　　常皓起身，把筆放課桌上，“挺閑？”

　　宋昭縮縮脖子，憋住一句：“不閑，忙。”

　　轉身的力道太大，撞上了課桌，連帶著林麥的課桌也晃了晃，上面的尺子掉了下去。

　　蹦著跳到了周漾的位置，周漾撿起，“給。”
　　林麥接過：“謝謝。”

　　這節英語課上的還算可以，下課前劉美麗公布了小測分數，敲著黑板感慨，“我都帶你們一年了吧，這成績就不能來個質的飛躍嗎，小武小軍，你們倆是故意氣得我的是不是，和上次小測分數一樣。”

　　小武是數學課被點名的那個說顏如玉的男生，小軍是他雙胞胎弟弟，兩人不只長得相，成績也不分上下。

　　“還有你宋昭，肩膀抖夠了沒，你那擠，用不用上講臺來給大家抖抖。”

　　“老師，不用了。”宋昭皮，“我不能占用公共資源。”

　　劉美麗樂呵道：“你占用的還少嗎，都快把你后側桌擠跑了。

　　別人是可著后桌擠，宋昭不一樣，后面那位他惹不起，只能擠后側桌的周漾。

　　宋昭趕快搬起椅子挪了挪。

　　劉美麗敲到完，開始表揚了，“大部分發揮的還算穩定，有極個別同學發揮的很好。”

　　大家齊刷刷看向發揮的很好的極個別同學。

　　常皓長著一張焦點臉，不管笑不笑都招人，他被看慣了，有免疫力，周漾不行，害羞膽怯。

　　其他人的視線射過來時，多一半落在了常皓身上，小部分落在了周漾身上，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想躲。

　　悄悄向外側移了移桌子。
　　椅子也順勢移了移。

　　剛要移的時候，常皓看了過來，她愣住，小聲問：“怎么了？”

　　常皓：“踩我鞋帶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