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無巧不成書,敏兒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她已經三天未見的以翔。
話說近來以翔回父母家住了幾天,一來看望父母,二來方便盧董和他交接一些臺里的事務。他不在的幾個晚上,敏兒又恢復了到師母家蹭飯的常態。當覃小姐感慨敏兒怎么近來沒有積極回家吃飯時,她眉飛色舞地說:“這不是找到了一個更近的蹭飯之地么?師母,以翔的廚藝,真不是吹,相當贊啊!”敏兒說得很自然,并沒有注意到覃小姐微微的一愣,以及與Mark教授對視一眼之后會心的笑。
三天不見,沒想到再碰面,竟然是在會所的洗手間門前,雖然地點有些特殊,且心里的不愉快還未散盡,但敏兒還是笑著跟以翔打招呼:
“Hi,以翔!你今晚怎么也在這兒,是以盧以翔的身份,還是以盧總的身份啊?”
“在包間里,盧總;現在在你面前,盧以翔。”以翔對于敏兒這古靈精怪的腦子,真是又愛又無語。
“恩……這個回答,我還是比較滿意的。”
“那你呢?你一向不愛來這種場所!今晚怎么也在這兒?是以敏兒的身份,還是以高老師的身份啊?”
“在包間里,高老師;現在在你面前,高敏。”
敏兒一本正經地說完,噗嗤笑出來,這一笑,仿佛心里最后的一點不愉快也消失了。以翔看著學他說話的敏兒,也是好笑地搖搖頭,剛才在包間里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得以舒緩。二人一起慢慢往回走,敏兒這才知道,原來他倆的包間挨著,相隔不過幾米。
“以翔,我知道你才到臺里工作不久,很多東西也需要有上手的過程,但是最近我聽聞一些事,尤其是今晚有藝人和我推心置腹談到的一些情況,我很想和你聊聊。倒不是想給你增加壓力,也不是想你立馬就能解決。有些東西,就像是瘤子,如果任由其發展,越長越大,最后甚至變成惡性的毒瘤,那就容易萬劫不復了。”回去的路上,敏兒開口對以翔吐露心中真實想法。
以翔停下腳步,凝神看著敏兒,篤定道:“這就是,你剛才眉頭上掛著憂郁的原因么?什么事?”
敏兒聞言一驚,自己在見到以翔的一瞬,明明已經轉憂為喜,怎么還是被發現了?以翔是孫悟空?火眼金睛?
“恩,他沒有說得很透徹,但能確定兩點:一是和‘潛規則’有關,二是‘上層意志’。至于到底突破了哪些底線,是規模性的,還是個人性的,上層又是哪個層面,是一人,還是多人,不得而知。畢竟我能看到的,只是‘點’,無法了解整條‘線’和整個‘面’。”
以翔略震驚,敏兒指出的事情,和他近來猜測的某些問題不謀而合。無奈,已經走到包間門前,李總和汪林還在里面灌幾位投資人的酒,他不能讓他們獨撐太久。
“好,接下來這段時間我都住半山小屋,回去我們細聊。今晚,你既是參加班級聚會,就別多想,開開心心地玩。我也需要進去了,里面有李總、汪林,還有幾個老板、投資人,我不便在外太久。”說完,以翔打開了門,準備回房。
“恩。”敏兒乖巧地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無條件無意識地就信任以翔。
可就在以翔準備進門,敏兒準備繼續向前走的時候,通過剛打開的十厘米寬的門縫,包間里傳出一段霸道的聊天聲,讓門口的兩人均一驚,停下腳步。
“五千萬,不是事兒,今年的廣告單子我可以都放在你們臺里,但是我要的,除了本身廣告的反響外,還有一些是……你們懂的,老規矩!前兩年的那撥女藝人,年齡大了點,聽說你們今年這批訓練班里的人員,質素還不錯嘛!”一個中年大叔猥瑣的聲音,看來沒少喝。
另一個人也附和到:“對啊!還有汪總,今年‘super聲音’選秀節目的前幾名,都已簽在你們公司名下了,有幾個條件也不錯,拉出來,讓我幫你‘鑒定、鑒定’哦!”
“我不喜歡嫩的,我還是比較喜歡成熟一點的,像是這兩年露臉比較多的那個什么怡……田怡是吧?哈哈!”門外的敏兒一聽,火氣更是上竄,這個田怡是她班上的,現在就在隔壁呢!
汪林正聲道:“謝董,您大概是有些高了,來,吃點水果吧!”
李元成也隨即打馬虎眼道:“是啊,訓練班里都是新人,他們還在學習呢。您能數出我們臺里這么多藝人名字呢,記憶力不錯!”
“什么意思?這點面子都不給?不是這么沒誠意吧?他們不就是戲子、biao子么!我這是看得起她們!現在香港雖說沒有紅燈區,但是我想去,也不是沒有地方,我這是看得起她們,知道不?”
門外的敏兒心里本就不痛快,如今又聽到這樣一段對話,又是涉及她的學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向冷靜的她,失控了。她很想沖進去,指著那些人的鼻子痛罵一頓,可剛有邁步的動作,以翔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用眼神示意她——冷靜。
敏兒看著以翔的眼睛,腳下動作一頓,沖動稍滯,但心中依然不忿。她握緊拳頭,忽地抬起頭,提高嗓門,用足以讓房間里的人能聽清的音量和粵語,正聲說道:
“盧總,你前幾天不是問我‘因果報應’的問題么?我當時沒時間跟你細說,現在我告訴你,你一句一句聽好了!佛家有種觀點,人這一輩子,**一次,下輩子就被斬斷一節,**數次,下輩子就被斬斷成數節。所以,你要是不怕下輩子被截斷數節,從而變成‘螞蟻哥’的話,想怎么**、愛怎么**,就怎么**去吧!”
叫嚷完,敏兒甩掉以翔的手,沖回自己的包間,這一幕,恰巧被站在門口的南英峰、畢森、馬明和宮澈四個組團去洗手間的人看見,他們都呆愣了。很少聽見高老師說粵語,更別提是對著新任盧總,如此憤怒地說話。
在轉身的瞬間,敏兒就知道自己闖禍了,是她這個年紀和身份不應該犯的沖動和錯誤。她不知道以翔要怎么善后,也沒時間去想,因為她回到包間后,就被團團圍住。
“發生什么事了?盧總……高老師你剛才怎么會沖動地說出那么一段話……”馬明最是目瞪口呆。
“不關盧總的事,我只是借和他對話,說給里面的人聽的……”接著敏兒簡單復述了剛才聽到的對話(略去田怡的名字)。
就在大家氣憤之外又無奈之余時,敏兒嘆口氣。
“我知道我的確是沖動了,但我真的很生氣。現在的人,分不清古代的青樓和妓院也就罷了,還想把娛樂圈和這兩者都做關聯!憑什么?就憑他們有權有勢?做藝人,就是一份職業而已,憑什么別的行業有行業保護準則,能夠凝聚在一起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而娛樂圈卻不行?是,在某些人面前,我們勢力低弱,甚至渺小,但不代表我們要任人宰割。是,我們工作的確是將個人的外在、技能展現于眾,但不但表我們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賣笑的、賣唱的’,我們也有自己的尊嚴。從古至今,藝人,往往都是在光環下面備受欺凌,什么‘biao子無情、戲子無義’,這些不應該和現在的娛樂圈劃等號,大家需要為自己正名,為這個行業正名!所以我真的、真的很希望,大家首先能自我內部團結起來,而后才能對外展示出實力。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娛樂圈這個大家庭。”
敏兒氣憤地說完,灌了自己一大杯水,以平息火氣。整個屋里,0來位在香港演藝界頗具影響力的藝人都安靜了下來。還處于氣憤中的敏兒,并不知道,她在走廊外的沖動以及在包間里的這番心底吶喊,給了在座所有人沉重的一記耳光,但陣痛過后,也是幫助他們日后更好地擰成一股繩。
“您別生氣了,高老師!謝謝您如此為我們著想,不管過去如何,從現在起,我們都會加油努力的!就像您說的,大圈子都不行了,我們在里面再能蹦跶又能怎樣?還不是會被當成小丑。”一陣安靜之后,宮澈率先開口打開沉默。
“是啊,我們自身要努力,要團結,同時我相信臺里領導不會完全任由他們胡來,總會有辦法的。”南英峰也出言安慰。
“沒錯,就算不相信別人,你總該相信……”畢森沒有說出以翔的名字,但他相信敏兒會懂。
“…….”
眾人的安慰之語,既是安慰敏兒,也是安慰自己。
“抱歉,我總是和大家說,遇事要冷靜,要學會忍辱負重、自強不息,要學會活在當下、把握幸福。可今晚,卻讓大家見識了我的沖動。你們說的對,這個問題,真的不是一時沖動,或者是一通抱怨就會解決的,需要有一個過程。我們大家都做好自己,然后一起努力吧!不管別人怎么看,做藝人,就做出藝人該有的姿態,發揮藝人該有的能量,尊重這份職業,就是尊重自己!fighting!”
“fighting!”集體喊出的力量,震撼了每一個人的耳朵,更是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心靈。
“好啦,咱們別受這些不入流的齷齪事情而干擾,繼續我們自己的聚會吧!”敏兒說完后,在班里幾個活躍分子的帶動下,大家逐漸忘記了剛才的不開心,重新high起來。
敏兒一直坐在角落,臉色仍不太好。南英峰本想過去開解,卻被其他人拖著,無法脫身,只好遠遠地暗自打量著。良久,敏兒才徹底冷靜下來,卻在冷靜之后不禁擔憂起來,握著手機,似在猶豫什么。淼芝和畢森實在看不下去,來到她身邊。
“妞兒,怎么了?大家情緒都恢復如常了,你怎么反而比剛才還焉了?”淼芝擔憂地低聲音問。
敏兒還未開口,畢森就搶先道:“我猜她是在擔憂Jerry那邊,畢竟她沖動完就跑掉了,后邊的事情不得而知。你看她握著手機,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就像做錯事情等老公懲罰的小媳婦!”
敏兒白了他一眼,尤其是后半句不著調的話讓她汗顏。但不得不承認,前半句話,他說對了。
“你們說以翔會怎么收場啊?”敏兒弱弱地問了一句。
“你現在知道擔心啦,不應該啊,不應該啊,你不應該會犯如此沖動的錯誤啊……”畢森這話,怎么聽怎么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是,我也納悶,這更像是當年還在學校的我。步入社會后,還真沒如此沖動過。怎么辦呢?以翔一定難堪極了,回去之后,他會不會收拾我啊?”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怎么逃避以翔的懲罰,我可是有經驗的哦!”畢森調侃道,接著便遭到了敏兒和淼芝的一致瞪眼伺候。
“你不說是吧?淼芝,替我收拾他!”敏兒話音剛落,畢森便繳槍投降了。
“停!就知道欺負我這個軟柿子,好啦!我告訴你辦法!”
“哦?”敏兒豎起耳朵,想聽聽他能有什么高招。
“兩個字——撒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