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了看前兩天的日記，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br> 但是……好開心啊，像做夢一樣。</br> 明天也會繼續喜歡他的。</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喬笙拉著她撥開人群站到了操場最外圍，此時發令員已經站在紅色塑膠跑道旁邊，高高將發令槍舉到一塊小黑板前。</br> “各就各位，預備——”</br> 槍響過后，于渺渺還沒來得及去看如箭在弦般迅速沖出去的趙熠然，就聽到旁邊的喬笙抓著她的袖子喪心病狂地大喊：“趙熠然加油！趙熠然必勝！高一一班，趙熠然加油！！”</br> 圍觀群眾聽到喬笙的聲音，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她，站在旁邊的于渺渺一臉黑線，簡直想找個地洞鉆進去。</br> 正在跑步的趙熠然，卻像打了雞血似的，原本在第三名，硬是在最后沖上去跑了第一。</br> 身邊掌聲與歡呼一齊響起，喬笙拿著手里結著水珠的礦泉水，忙不迭地朝他跑過去。</br> 于渺渺不想去當電燈泡，轉了一圈，決定去操場中央圍觀一下正在舉行的跳高項目。</br> 剛走近，就看到班上的夏書慧手里抱著一袋黃瓜味的樂事薯片站在一旁。</br> 夏書慧看到她走過來，非常友好地把薯片袋朝她遞過來。</br> 于渺渺也沒推拒，一邊吃一邊往人群里面望過去，卻有些意外地在選手隊伍里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br> 肖璐竟然報了跳高。</br> 想起開學前軍訓的時候，肖璐站一個小時的軍姿就差點中暑，于渺渺有些擔心她一會兒跑著跑著會崴腳。</br> 正想著，人群里穿著校服襯衫的肖璐就已經從起跑處跑了過來。</br> 她跑到橫桿旁邊，下一秒的動作快得于渺渺幾乎沒有看清。總之只看到她單腳一躍，然后就輕輕松松躍過了欄桿，用的還是比較有難度的背越式。</br> 從人群中走出來，肖璐白凈的臉上帶著羞澀笑意，看到于渺渺，一路小跑過來打招呼：</br> “渺渺，你是來看我跳高的嗎？”</br> 于渺渺想了想，誠實地贊美道：“我本來是打算等你崴腳過去扶你的，沒想到你這么厲害。”</br> 肖璐忍不住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初中跳高成績就挺好的。”</br>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于渺渺低頭看表，發現還有五分鐘，男子3000米長跑項目就要開始了。</br> 于是跟肖璐打了個招呼，快步往塑膠跑道旁邊走過去。</br> 走著走著，眼角余光瞥到升旗臺上的主持人。</br> 她手里拿著一疊黃色的便利貼，現在正握著話筒聲情并茂地朗讀：“高二（4）班的許慕遲，你的同學葉錦為你準備了加油稿，她想對你說：許慕遲，無論如何，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br> 于渺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礦泉水，微微停下了腳步。</br> ***</br> 等趕到3000米長跑項目區域的時候，運動員與發令員都已經各就各位了。</br> 于渺渺擠到人群最前面，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br> 顏倦就站在紅色塑膠跑道的最外側，表情依舊冷冷淡淡，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緊張。</br> 旁邊有很多女孩子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他，她安靜聽著，手里的礦泉水卻無意識地越抓越緊。</br> 發令槍響起，于渺渺的視線幾乎凝固在顏倦身上，好像這偌大的塑膠跑道上，其實只有他一個人在跑步。</br> 他跑得并不算快，維持著中游的速度，不像有些人，一上來就卯盡全力，于渺渺撇撇嘴，覺得那些人再跑個兩圈左右就會筋疲力盡。</br> 當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已經有一些男生體力不支了，顏倦還是不緊不慢地跑在隊伍中間，并不急著往前追，卻也一直沒有落后。</br> 旁邊的那群女生開始為他加油打氣，口號響亮道：“顏倦，加油！顏倦，最棒！”</br> 聲音一陣陣穿越人海，綿延不絕。</br> 跑道兩側佇立著整排香樟樹，姿態優美，微微傾斜著身子，往跑道上灑下一片墨綠色溫柔的陰影。</br> 而此時，距離終點只剩下兩圈。</br> 顏倦遠遠從對面跑過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跑步姿勢卻毫不狼狽。</br> 當他即將跑過來的時候，有好幾個女生手里都拿著水，于渺渺有點遲疑。</br> 可是，看著快要從她身邊跑過去的顏倦，她深呼吸，終于鼓起勇氣，輕輕把礦泉水朝他扔了過去。</br> 那瓶水從她的手上離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清晰的弧線。</br> 于渺渺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滿足，又像是嘆息。</br> 顏倦腳下一滯，然后，沒怎么猶豫就伸出手穩穩接住。</br> 他轉過頭，視線穿過人群，定格在她身上。</br> 心跳聲振聾發聵，恍惚間蓋過了周遭所有聲音，眼前只剩下少年的側臉，在一片陰影下洋溢著模糊的柔光。</br> 顏倦抿唇，看著她笑了笑，雖然清淡，漆黑的眼睛里卻仿佛透著星光。</br> 耳邊加油聲此起彼伏，他仰起頭喝水，于渺渺盯著他好看的喉結，一時間有點懵。</br> 剛剛周圍也有人朝他遞水的……</br> 可是他都沒有接。</br> 隨手把剩下的小半瓶水遞給一旁的趙熠然，顏倦擦了下額頭的汗，繼續往前跑。</br> 就在這個時候，廣播里傳來女主持的甜美聲音，穿越層層疊疊的人群，直達于渺渺的耳邊。</br> “高一（1）班的顏倦，有一位匿名同學通過我們的加油稿向你傳達了祝福。她想對你說：或許人生就像一場長跑，不到達終點，我們誰也不會知道站在盡頭那端等待的人是誰。無論怎樣，加油，顏倦，我會一直祝福你。”m.</br> 與此同時，一直勻速跑著的顏倦也開始加速，很快就甩掉了跟在他身后的人，緊接著，又超過前面已經氣喘吁吁的兩個人。</br> 香樟樹投射下來的墨綠色陰影溫柔地籠罩著他，站在人群中的于渺渺忍不住笑起來，帶著一點小小的雀躍。</br>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于渺渺連眼睛都不舍得眨，看著他第一個到達終點。</br> 而趙熠然看到還在人群里晃著神的于渺渺，忍不住遠遠喊了一句：“于渺渺，女子1500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不去準備？”</br> 瞬間清醒過來，于渺渺趕緊撥開人群，快步到起跑線上站好。</br> 耳邊一聲槍響，于渺渺跟著隊伍慢吞吞跑起來。</br> 因為至少要跑六圈半，所以大家都跑得很慢，免得中途體力不支。</br> 盡管現在才跑到第二圈，已經有女生陸陸續續地舉手棄權。</br> 雖然累到雙腿像灌了鉛，于渺渺依然不想放棄。</br> 萬一……顏倦也在看呢？</br> 汗水從額頭落下來，將她眼前視線模糊成一片。</br> 有些頭暈目眩，視野里所有景物都淡去了，只剩下那遠到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紅色塑膠跑道，和她沉重的腳步聲。</br> 恍惚間聽到一旁喬笙和肖璐為她加油鼓氣的聲音，于渺渺連轉頭的動作都已經力不從心。</br> 所幸，已經到了最后一圈。</br> 她大腦變得空白，眼前也跟著空白，只有雙腿還在機械性地往前跑著。</br>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看到，前面的終點處，遠遠站著一個人。</br> 他已經穿上了校服外套，高挑削瘦，眉眼清冷，站在人群中像一道驚艷的風景線。</br> 身邊又有一個女生超過了她，于渺渺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咬了咬牙，拼盡全力加速，不一會兒就重新把她拋在身后。</br> 對方看著她，一張紅透了的臉帶著汗水，不可置信喘著粗氣道：“你干嘛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跑那么快……瘋了吧……”</br> 于渺渺不說話，只是用力往前跑。</br> 再跑快一點，就能跨過有他在的終點線。</br> 終點終于近在眼前，顏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遠遠看著她，臉上明明沒有表情，于渺渺卻覺得，他的眼神里是有笑意的。</br> 當她終于跨過那道曾以為遙遙無期的終點線之后，氣喘吁吁地蹲下來，已經筋疲力盡。</br> 視線里是他腳上白色的運動鞋，然后，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br> 她聽到他說：“恭喜，你是女子組第二名。”</br> 視線里的運動鞋突然動了動，下一秒，于渺渺抬起頭，恰好看到顏倦俯下身來。</br> 而他手上，拿著一瓶還未開封的礦泉水朝她遞過來，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謝謝你的水，這是我剛剛去買的。”</br> 是……給她的嗎？</br> 看她不說話，顏倦又補充一句：“是常溫的。”</br> 終于回過神來，于渺渺正要回答，卻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來。</br> 那個眼熟的女生慢吞吞地從不遠處走過來，口中催促道：“顏倦，走不走啊？”</br> 陽光穿過香樟樹的陰影灑下來，于渺渺覺得自己的心臟顫了顫。</br> 意料之外地，顏倦卻轉過頭來看她。</br> 他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到于渺渺幾乎從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br> 而他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又問了一句：“喝嗎？”</br> 根本無法拒絕，于渺渺伸出手，握住了他手里的水。</br> 真的是常溫的。</br> 他給她常溫的礦泉水，是因為之前她說自己體寒嗎？</br> 于渺渺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猜測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br> 女生走近，看到于渺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明媚笑容來：“我說你怎么還不回家，原來是跟人家小姑娘搭訕呢。”</br> 顏倦聞言，無奈道：“姐，你別亂說。”</br> 他剛剛叫她什么？</br> 于渺渺手上動作一頓，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欠費。</br> 女生捂住嘴笑，一雙嫵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而她轉過頭來，對著于渺渺道：“小學妹，又見面了，我們還真是挺有緣分的呀。”</br> 說完，不忘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顏晞，是顏倦的堂姐。”</br>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br> 于渺渺看到，自己心里長出了一片森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