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淘寶上買一個保險箱。</br> 然后把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放進去保存起來。</br> 等到許多年后我老了,可以非常驕傲地抱著保險箱,告訴我的孫子孫女們。</br> 我當年,曾經喜歡過一個很好很好的人。</br> 最好的人。</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校長說,為了不耽誤學生們的正常學習,銀樺高中的校園文化節定在周末下午兩點,最寬敞的階梯教室里。</br> 這大概是為數不多的一個不用穿校服的日子。</br> 之前對此毫不在意的于渺渺,此時此刻,已經站在全身鏡前換了三套衣服了。</br> 真是衣到穿時方恨少,她對著鏡子比劃來比劃去,覺得哪一套都不好看。</br> 磨蹭到最后,快要來不及了,她才勉勉強強地選中一條白色針織裙,腿上套了雙黑色帶絨球的毛線襪。</br> 她覺得,顏倦可能會喜歡這種簡單的風格。</br> 出門之前特地帶上了相機。</br> 因為手機像素太低,會影響他的美貌。</br> 入秋以來,溫度直線下降,天氣愈發地冷,于渺渺騎車去學校的路上,感覺到冷風在往自己身上灌。</br> 她有點兒后悔沒聽媽媽的話穿件外套,只能咬著牙告訴自己美麗凍人。</br> 到了學校放好車,她跟著大部隊一起走到階梯教室的時候,由于節目還沒開始,仍舊是燈火通明的模樣。</br> 一路找到高一(1)班所在區域,剛走過去,就看到喬笙和肖璐在朝她招手。</br> 快步走過去坐下,喬笙和肖璐異口同聲道:“渺渺,你今天穿的這么好看干嘛?”</br> 薄薄的臉皮瞬間燒紅,于渺渺思考半天,故作羞澀地回答:“你們不覺得,物理老師長得很帥嗎?”</br> 喬笙:“可是物理老頭今年已經五十多了,而且還禿頂,你不是最討厭禿頂嗎?”</br> 肖璐:“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根本就沒來。”</br> 于渺渺:“哦,知道了。”</br> 三個人嘻嘻哈哈了一陣兒,階梯教室里明亮的白熾燈突然全部關閉,四周剎那間黑漆漆一片。</br> 人群竊竊私語,舞臺的正中央亮起一束追光,一男一女兩個濃妝艷抹的主持人正在念開場白。</br> 第一個演出的節目就是高一一班帶來的話劇,《簡愛》。</br> 主持人剛報完節目名,高一一班這片區域就沸騰起來。</br> “一班一班,非同一般!”</br> 大部隊的聲音落下,喬笙開始扯著嗓子尖叫:“啊啊啊趙熠然,加油!趙熠然,你是最棒的!”</br> 于渺渺和肖璐:……</br> 舞臺上響起鋼琴伴奏音,林靜深飾演女主角簡愛,趙熠然飾演男主角羅切斯特,而夏書慧飾演羅切斯特的女兒,阿黛爾。</br> 喬笙原本就不喜歡林靜深身上那股傲,現在更氣了:“憑什么她跟趙熠然演一對,我哪兒不如她?”</br> 于渺渺趕緊順毛:“太后娘娘息怒。”</br> 舞臺上,林靜深穿著一條花紋繁復,剪裁精致的歐式蓬蓬裙,念出了那段經典獨白:“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么?你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br> 她松開羅切斯特的手,背對著他,兀自驕傲,“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會使你難于離開我,就像現在我難于離開你一樣。就仿佛我們死后,靈魂穿過墳墓,站在上帝腳下,彼此都是平等的。”</br> ……</br> 話劇最后,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條腿的羅切斯特,將他心愛的簡愛緊緊抱在懷里,兩人相擁而泣。</br> 臺下的喬笙捏著薯片袋咬牙切齒,一旁的于渺渺和肖璐看得膽戰心驚。</br> 一班的節目過后,陸陸續續有很多人表演情歌獨唱、小品、樂器演奏等等。</br> 就在于渺渺望眼欲穿的時候,終于聽到主持人說:“接下來讓我們共同欣賞由高二四班許慕遲、邱言,和高一一班顏倦共同帶來的歌曲《擁抱》。”</br> 主持人報完幕,舞臺上的燈光倏得滅掉,應該是在做準備工作。</br> 于渺渺一顆心像蕩秋千一樣七上八下,努力忍住了站起來往臺上張望的欲望。</br> 觀眾席上,四面八方地傳來尖叫聲,如洶涌波濤,一浪蓋過一浪。</br> “許慕遲!我愿意天天幫你寫作業!”</br> “顏倦!請你幫我補習功課!”</br> ……</br> 在眾人的掌聲喝彩聲中,追光亮起,偌大舞臺上的紅色幕布緩緩拉開。</br> 舞臺上站著兩個男生,一個站在左邊,手里抱著一把電吉它,另外一個是許慕遲,他站在中間,面前立著三腳架,而他調了下話筒位置,狹長眼尾一掃,神色輕傲。</br> 顏倦呢?</br> 于渺渺皺眉,終于忍不住想站起來仔細看看,下一秒,突然有架子鼓的鼓聲響起,音色清脆,極為響亮。</br> 他敲了一下,全場頓時鴉雀無聲。</br> 于渺渺循聲望去,終于看到舞臺右側的角落里,放著一架銀色的架子鼓,而顏倦手里握著鼓棒,側對舞臺,靜靜坐著。</br> 他頭上戴了頂黑色棒球帽,只吝嗇的留給觀眾一個暗色側臉,低調又張揚。</br> 尖叫聲已經到了嗓子眼兒,被于渺渺硬生生忍住。</br> 鼓聲落下,另外一邊男生手里的電吉他響起來,而舞臺中央的許慕遲握著話筒,找準節奏點切進去:</br> “脫下長日的假面,奔向夢幻的疆界;南瓜馬車的午夜,換上童話的玻璃鞋。</br> 讓我享受這感覺,我是孤傲的薔薇;讓我品嘗這滋味,紛亂世界的不了解——”</br> 于渺渺近乎著迷地盯著顏倦,帽檐壓住他眉眼,映得側臉半明半暗。</br> 敲擊鼓面的手勢落下來,節奏重音此起彼落,卻顯得隨性又灑脫。</br> 迷離夜色中,他是一朵孤傲薔薇。</br> 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同情,他熱烈盛放,不屑誰欣賞。</br> 如果這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集體節目,我不是主角”,那么,是不是也太喧賓奪主了一點。</br> 身邊的同學都在用力鼓掌,間奏過去,許慕遲開口,聲音沙啞:“晚風吻盡荷花葉,任我醉倒在池邊,等你清楚看見我的美,月光曬干眼淚……”</br> 他眼尾一挑,若有似無地瞥向人潮。</br> 于渺渺猜測,他是在尋找顏晞。</br> 就像自己的眼神追逐著顏倦一樣。</br> 根本不由自主。</br> 臨近曲終,她終于回過神來,拿起相機,調整焦距,急匆匆對著舞臺右側拍了一張照。</br> 由于做賊心虛,怕被人發現自己只拍了顏倦,她快門摁得很快,導致畫面有些模糊。</br> 而這張模糊的照片,被她保存了十年,直到兩人結婚之后,新房里也有它的一席之地。</br> 歌曲結束,于渺渺借口去廁所,偷偷從觀眾席離開,摸著黑一路走到后臺。</br> 心里有點緊張,卻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顏倦聊聊天。</br> 后臺此刻人來人往,聲音喧嘩,有人準備登臺,有人正在化妝,總之熱鬧至極。</br> 于渺渺躡手躡腳,來回轉了好幾圈,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找到顏倦的削瘦身影。</br> 心里一動,她正想上前,卻看到顏倦旁邊站著林靜深。</br> 腳步頓住,她覺得有些尷尬,因為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剛好能清楚聽到兩人的對話。</br> 印象里林靜深的聲音向來寡淡,此刻卻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討好,她問:“顏倦,你有Q/Q號嗎,能不能跟我加個好友?”</br> 對方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道:“沒有。”</br> 林靜深有點兒愣,不死心地追問:“可是我問了趙熠然,他明明說你有啊……”</br> “他騙你的。”他坐在白色轉椅上,抬了點頭看她,面無表情。</br> 林靜深不說話了,似乎有點受傷。</br> 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的于渺渺也有些失望。</br> 現在正是騰訊Q/Q大片普及的時候,顏倦竟然沒有嗎?</br> 其實,她也很想加。</br> 思緒晃了一下,不遠處有人叫林靜深的名字,于渺渺看到她匆匆離開,于是鼓起勇氣走過去。</br> 顏倦背對她坐在化妝鏡前,微微低著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br> “顏倦,你今天表現得特別好。”她走近,真心實意地夸獎。</br> 尤其是開頭那一聲鼓響,觸電一樣,瞬間成為全場焦點,也擊中她心上。</br> 他抬頭,冷凝眉眼稍緩,像是想到了什么,低聲道:“我沒聽到你幫我打油打氣。”</br> 于渺渺語塞。</br> 那天……不是他自己親口說不需要加油的嗎?</br> 而且,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反而沒辦法像別人那樣自然地叫他名字。</br> 白皙臉頰泛紅,他這句話明明很正常,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于渺渺卻一下子緊張起來。</br> 視線慌亂間瞥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半掩在棒球帽的帽檐下,眸光明明滅滅,好看得觸目驚心。</br> 下意識地,她開口:“……真好看。”</br> 顏倦有點疑惑地抬眼看她。</br> 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于渺渺一顆心簡直是狂風暴雨,趕緊胡亂解釋:“我是說你的帽子……真好看啊,在哪買的?”</br> 他沉默了一下,很認真地回答:“蓮花路的批發市場,十塊錢一個。”</br> 仿佛真的在為她解惑。</br> 于渺渺只能訕訕點頭,硬著頭皮說:“謝謝……我、我明天就去看看。”</br> 顏倦卻皺起了眉,“你這么喜歡?”</br> 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他伸手,把這頂其實平平無奇的棒球棒拿下來,然后,很自然地戴在她頭上。</br> “送你。”</br> 他聲音極淡,像羽毛一樣,撩撥得她心癢。</br> 說完,還解釋了一下,“這是我新買的,只戴過一次。”</br> 于渺渺低頭盯著腳尖,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br> 她覺得自己現在急需救護車。</br> 他居然送她東西了……</br> 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顏倦的視線由上至下,正在認真地打量她。</br> 于渺渺臉更紅了,有點害羞地想,幸虧自己今天精心打扮了一下。</br> 下一秒,卻聽見他虛心求教的聲音:“今天溫度這么低,你穿這些,不冷嗎?”</br> “……”</br> 于渺渺,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