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總是用冰冷的外殼保護自己,</br> 但他內心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br> 我需要給自己一些勇氣，</br> 試試能不能走進他心里。</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中午剛放學的時間段，學校里的食堂格外擁擠,人滿為患。</br> 所有人都爭分奪秒地往里面跑，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喜歡的菜就會被搶光。</br> 于渺渺和肖璐氣喘吁吁地跟著喬笙跑過來,擠進打飯窗口前浩浩蕩蕩的隊伍里。</br> 肖璐順了順氣，有點糾結地問：“你們說我今天吃什么啊？炒面還是炒飯？”</br> 站在她前面的喬笙正踮著腳尖打探敵情,聞言,撇撇嘴回了一句：“你現在不用糾結了,炒面已經沒了。”</br> 真是太不公平了。</br> 明明她們跑過來的速度，比體育課上百米沖刺的時候還快。</br> 最后,三個人老老實實地端著餐盤,各選了一葷兩素。</br> 找了個干凈的空桌坐下，喬笙低頭喝了口湯,跟她們聊天：“我跟你們說，這次期中考趙熠然數學考了96分！就錯了一道選擇題。”</br> “顏倦還考了滿分呢。”</br> 說話的是肖璐,她一邊仔細往外挑著菜里的辣椒，一邊嘆氣,“顏倦真的太厲害了，我連跟他競爭的精神都提不起來……差距實在太大。”</br> 平心而論，雖然重點班里臥虎藏龍,肖璐的成績卻一直保持上升趨勢，現在已經能夠穩定在班級前十名了。</br> 于渺渺低頭吃飯,靜靜地聽她們聊天。</br> 其實她期中考也考得不錯，大概是這段時間以來高強度的題海戰術取得了成效，她沒有去向顏倦尋求幫助，靠著自己的努力,數學也考到了75分。</br> 雖然進步幅度很小，但好歹也算是進步了。</br> 對面的喬笙有些不服氣：“那不一樣，顏倦可是中考狀元，智商和我們根本不是一條水平線上的，干嘛要跟他比。”</br> “也對，我暫時的目標就是超過排在我前面的林靜深。”</br> 肖璐咬了一口剛剝好的茶葉蛋，十分認真地回應。</br> 或許這就是肖璐最招人喜歡的一點，她身上沒有好學生那種惺惺作態假模假樣的虛偽，也從來都不會藏著掖著，說自己回到家從來都不學習。</br> 每一次于渺渺去找她問題，只要她會，恨不得傾囊相授；每一次考試結束的時候，問她考得怎么樣，她也向來實事求是，不會故作謙虛地說自己沒考好。</br> “她這次三科里好像就數學比你高一點吧，下次一定可以超過的。”</br> 于渺渺幫她加油打氣。</br> 正聊著天，迎面就聽到趙熠然笑嘻嘻的聲音：“喬笙，拼個桌啊。”</br> 喬笙夾排骨的動作一頓，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翹起嘴角，毫不猶豫地點頭：“好啊。”</br> 她回應著，抬頭看了趙熠然一眼，然后抱著餐盤擠到了對面于渺渺的身邊。</br> 于渺渺無語，小聲跟她咬耳朵：“你不想跟他坐一起嗎？”</br> 喬笙回應的聲音更低：“我也想，可是他旁邊還有顏倦呢，坐不開。”</br> 她話音還未落下，于渺渺就忍不住抬頭。</br> 那個熟悉的藍白色身影，像一陣干凈的風吹過來，坐在了她的對面。</br> 她的視線從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往下移，落到了他的餐盤上。</br> 極普通的一葷一素，配一份白飯。</br> 趙熠然挨著顏倦坐下，看到喬笙盤子里的排骨，毫不避嫌地伸筷子去夾，口中驚喜道：“哎呀，原來最后一份在你這里啊。”</br> 喬笙笑著看他，口是心非地吐槽：“你是沒吃過排骨嗎？眼睛都看直了。”</br> 食堂里人來人往，聲音嘈雜，趙熠然把排骨放在自己的餐盤里，一本正經地回答：“你不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br> 于渺渺喝湯的動作滯了滯。</br> 掙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他。</br> 坐在她對面的顏倦微微低了點頭，正在漫不經心地吃飯，筷子觸碰到餐盤時沒有發出半分聲音，天生的好風度好教養。</br> 他發色漆黑，眉眼清冷，眼窩處卻有一抹淡淡青色，顯得有些疲倦。</br> 想起那天在小巷里，他說最近忙著照顧生病的媽媽，于渺渺抿抿唇，覺得有點心疼。</br> “恭喜呀，顏倦，你這次期中考又是年級第一。”</br> 她彎了彎唇角，主動打招呼。</br> 顏倦抬眼看她：“你也不錯。”</br> 旁邊自從趙熠然和顏倦過來之后就沒有說過話的肖璐，此時此刻終于忍不住了。</br> 糾結半天，她抱著湯碗，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問他：“那個……顏倦，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平時主要做哪些輔導書上的題目啊？”</br> 她想知道，是不是自己選擇的方向有問題。</br> 否則人跟人之間的差距怎么會這么大。</br> 顏倦放下筷子，輕描淡寫道：“我平時不做題。”</br> “啊？”肖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只靠著老師平時布置的那點習題量，夠嗎？”</br> “如果上課都能聽懂，沒必要給自己增加負擔。”</br> 他面上看不出情緒，說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扭頭去看于渺渺，淡淡補充一句，“但如果是你的話，還是需要增加一定的練習量。”</br> 安靜偷聽的于渺渺：“……”</br> 真是躺著也中槍。</br> 張張嘴，她徒勞地掙扎：“我最近特別努力……一本輔導書已經快做完了。”</br> 要不然這次數學也考不到75分。</br> 四舍五入就是滿分了。</br> 顏倦聞言沒說什么，抿起唇笑了笑。</br> 他笑起來總是很好看，像風吹過一池春水。</br> 她是水面上被蕩起的漣漪。</br> 于渺渺偷偷看他，觀察了一圈之后，發現他桌上沒有水，也沒盛湯。</br> 急匆匆扒完最后幾口飯，她率先端著空盤子站起來，說去外面等他們。</br> 把手上的空盤放進清理槽之后，于渺渺快步走進食堂對面的小賣部，來來回回搜尋一會兒，然后從最右邊的貨架上取下一盒草莓牛奶。</br> 據她觀察，這個牌子的草莓牛奶在學校里經常缺貨，幸好今天有。</br> 付完錢從小賣部里走出來，剛好看到他們站在對面的食堂門口，正在往外走。</br> 最前面的，是打打鬧鬧的趙熠然和喬笙。</br> 他們不知道正在說什么，于渺渺看到喬笙伸手打了一下趙熠然的肩膀，對方嘻嘻哈哈地握住她手腕，還做了個鬼臉。</br> 旁邊的肖璐看著他們直笑。</br> 而那個自由散漫的少年走在人群最末處，頭頂一片湛藍色天空，身影煢煢。</br> 面容清寂，眉眼隱隱帶著倦色。</br> 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廣闊天空，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手來擁抱他。</br> 于渺渺看得出神，握緊了手里的草莓牛奶。</br> 別怕，顏倦只是看起來冷漠，其實內心是很溫柔的。</br> 她這么告訴自己，鼓起勇氣一路小跑過去，小心避開前面喬笙等人的視線，徑直走到他旁邊。</br> 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隨便找了個話題：“你吃飽了嗎？”</br> 對方瞥她一眼，點點頭。</br> 于渺渺再接再厲：“那，你口渴嗎？”</br> 顏倦歪了點頭過來，眼神有些疑惑。</br> 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于渺渺晃了晃手上的牛奶盒：“我剛剛在小賣部發現的，你不是喜歡這個牌子的草莓牛奶嗎？快喝吧。”</br> 他的腳步頓了頓，一雙總是霧沉沉的眼睛此刻晦暗不明。</br> 半晌，才輕聲問：“為什么要給我？”</br> “啊？”</br> 沒有預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于渺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思緒混亂地回了一句，“沒有為什么呀，就是……就是覺得你喜歡，剛剛吃飯的時候又看見你沒帶水，所以就……”</br> 一通掰扯過后，她終于找到了恰當的理由，“啊，對了，上次在回家路上，多虧你幫我解圍。”</br> 顏倦聽到這句話，微皺的眉頭終于慢慢松開。</br>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br> 他沒有伸手去接，放軟了語氣道：“上次是恰好路過，你不用放在心上。”</br> 于渺渺的眉眼立刻垮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莫名有點委屈：“之前給你話梅糖，你說你不喜歡吃糖，沒要。可是現在，你明明是喜歡喝草莓牛奶的……”</br> 為什么還是不要呢？</br> 她還以為，她和他之間的關系，已經變得親密一些了。</br> 午后陽光正好，天空干凈清澈，校園里的香樟樹終于抽出新芽，泛出煙柳綠意。</br> 微風拂過，帶來春的氣息，也將她寬大校服吹得微微鼓起來。</br> 顏倦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投降在她期期艾艾的委屈語氣里，接過了那瓶草莓牛奶。</br> 興許是在她手上停留的時間太長，牛奶盒捂得有些熱。</br> 初見的時候，他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絕她遞過來的話梅糖。</br> 可是到了現在，對于她提出的要求，卻越來越拒絕不了。</br> 見他接過，剛剛還耷拉著腦袋的于渺渺瞬間就又高興起來。</br> 腳步輕快地走在他身邊，她嘰嘰喳喳地開口，聊著從同學那里聽來的八卦。</br> ***</br> 傍晚時分，顏晞打了輛車，急匆匆趕到了連州市最具權威的一家公立醫院。</br> 顏倦今天下午要參加學校組織的競賽，晚點才能過來。</br> 她手上提著一份熱氣騰騰的盒飯，擠在人潮里上了電梯。</br> 從電梯里出來的時候，撲面而來就是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br> 顏晞皺了皺眉頭，穿過病房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快步往走廊盡頭走去。</br> 走到盡頭處的一間病房，她停下來，輕輕推開門。</br> 她的姑姑半坐在一張靠窗的病床上，正在認真看一本書。</br> 三兩步走到病床旁邊，顏晞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來，小心翼翼放上香氣四溢的飯菜，掀開盒蓋，又細心幫她拆開一雙筷子。</br> “姑姑，吃飯啦。”</br> 她語氣輕快，頓了頓，又問了一句，“今天感覺怎么樣？”</br> 女人放下手里的書，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回答：“還是老樣子。”</br> 自己的這雙腿，其實早就應該放棄了。</br> 只是顏倦不肯。</br> 顏晞聽她這么說，心里有點酸，面上卻不露分毫：“沒關系，日子還長呢，會好起來的。”</br> 女人握著筷子，低眉吃飯的模樣很優雅，語氣平靜道：“晞晞，你平時多勸勸小倦，不要在我的腿上再費心思了。那些賠償金……讓他自己留著，為以后做打算。”</br> 說到這里，她眼圈微紅，嘆了口氣，“這些年來，他過得不容易，身邊也沒什么人陪著。”</br> 原本，車禍過后，顏倦一家得到了一筆數目可觀的賠償金，再加上父親生前購買過的人身意外險，完全可以讓這個家庭繼續維持優渥的生活。</br> 可是他想治好媽媽的腿。</br> 他花錢給她買最好的藥，去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br> 沒給自己留下半點退路。</br> 背過身去，顏晞把書包里一盒洗干凈的草莓拿出來，放在病床床頭，趁她看不見，偷偷抹了下眼角。</br>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她斂了笑，鄭重回答：“姑姑放心，我就這么一個弟弟，我向您保證，一定會陪著他長大成人，看著他結婚生子，下半生過得幸福美滿。”</br> 女人這才笑起來，摸摸她的頭發，語氣很溫柔：“別對他格外照顧，也別把他當成責任，只要平時跟他說說話，讓他知道有個人陪著就好。”</br> 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兒子，沒誰比自己更了解他。</br> 顏倦骨子里是一個驕傲的人，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他有自己的路要走。</br> 她從不懷疑他會比所有人走得都遠，她只是怕他孤獨。</br> 怕漫漫長路，沒人陪他一起走。</br> 作者有話要說：渺渺：請問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他喜歡上我，在線等，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