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眼看見他拒絕林靜深了。</br> 沒留下半點余地。</br> 不知道有一天,他會不會用同樣的方式拒絕我。</br>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次主動權掌握在我手里。</br> 只要我不說出口,他就永遠都沒有拒絕我的機會。</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于渺渺覺得,自己之所以這么拼命地去學理科,完全是因為顏倦。</br> 從小到大,她習慣了老師的指責,同學的嘲諷,說她腦子笨,一根筋,也只能靠著語文英語出出風頭。</br> 她也不服氣過,也努力過,但是堅持一段時間之后看不到成效,就半途而廢。</br> 但這次不一樣。</br> 從開學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月了,她仍然在勤勤懇懇地執行著計劃表,沒有一天松懈過。</br> 或許是因為她格外努力,所以時間也過得格外得快。</br> 總之,因為顏倦,她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br> 就像現在,高一一班的音樂課上,年輕的女教師坐在音樂教室右側的鋼琴后,正在為學生伴奏。</br> 而坐在后面的同學們聲音稀稀落落,毫無起伏,不少人都偷偷拿出練習冊來做。</br> 于渺渺雖然沒有這么明目張膽,但顯然也是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林若霞上節課剛講完的數學題。</br> 終于,向來脾氣極好的音樂老師也忍不住了。</br> 她停了彈鋼琴的動作,轉過身來面對他們。</br> 盡管有些生氣,老師的口吻仍舊溫和:“各位同學,我們這節是音樂課,不是自習課。”</br> 從擺放鋼琴的階梯上走下來,她視線環顧四周,“雖然咱們班是重點班,但是要學習的話,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br> 說著,又嘆了口氣,“等你們離開校園的那天就會明白,高中三年里,最值得懷念的絕對不是厚厚的習題本,更不是布告欄里張貼的那張年級大榜。”</br> 也許是發現惹老師生氣了,偌大的音樂教室里,此時此刻很安靜。</br> 大部分人都收起了其他科目的練習冊,把上課前老師發下來的歌詞譜拿出來。</br> 高一部的音樂老師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今年剛大學畢業,平時穿著打扮也很時尚,在課上經常會帶著他們唱一些流行歌曲。</br> 今天她發下來的歌詞譜是五月天的《知足》。</br> 看大家都低著頭一副知道錯了的模樣,老師也沒說什么,回到鋼琴后面坐下:“那我們現在再來唱一遍。”</br> 她手指覆上琴鍵,掀起一陣音符波浪。</br> 坐在底下的同學們不再開小差,老老實實地跟著拍子合唱:“怎么去擁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擁抱一夏天的風。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br> “很好,大家這句尾音不要拖太長,半拍就好。”</br> 在緩緩流動的鋼琴音里,于渺渺握著歌詞,一邊合唱,一邊習慣性去找顏倦的身影。</br> 音樂教室很大,他坐在斜前方最靠窗的座位,現在漫不經心地靠在窗邊,嘴里跟著在唱。</br> 窗外光線折射出的陰影照到他身上,模糊又溫柔。</br> 于渺渺有點想聽他唱歌,可是人太多,兩人距離又遠,所以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br> “那天你和我那個山丘,那樣的唱著那一年的歌。那樣的回憶那么足夠,足夠我天天都品嘗著寂寞。”</br>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顏倦好像不快樂。</br> 正盯著他出神,突然看到顏倦手伸進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機,翻開蓋。</br> 手指在鍵盤上移動,好像正在打字。</br> 他在跟別人聊天嗎?</br> 一首歌認認真真地唱完,音樂老師臉色也緩和下來,照例給學生們留下二十分鐘的自習時間。</br> 畢竟音樂課微不足道,并且高二之后就會取消。</br> 學校口口聲聲說著要讓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過是句沒人信的空話。</br> 視線慢慢收回來,于渺渺突然想起,最近忙著學習,她已經很久都沒在Q/Q上跟顏倦聊過天了。</br> 猶豫了一會兒,她也偷偷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企鵝標識,點進那個特別分組。</br> 【愛爬樹的魚:顏倦,最近學習特別緊張,我的底子又不好,一點都不敢松懈……我覺得好累啊。(失落)】</br> 沒有寄希望于他會回復自己,于渺渺覺得,她這樣樂此不疲地給顏倦發消息,也許只是因為想跟他說句話,想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瑣碎小事。</br> 也想讓他知道自己每時每刻的心情。</br> 意料之外地,他的回復來得很快。</br> 【某某:再努力兩個月就到期末考了,加油。】</br> 于渺渺沒有給他備注過名字,因為在她心里,只有記不住的好友,才需要備注。</br> 這條消息回復得猝不及防,她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顏倦竟然秒回了自己的消息。</br> 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去尋找他的背影,少年姿態慵懶地趴在桌子上,明目張膽玩著手機,和周圍埋頭做題的其他同學形成鮮明對比。</br> 心情莫名雀躍,她快速回復。</br> 【愛爬樹的魚:謝謝你的鼓勵!有了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br> 手指摁下發送鍵,思緒觸及到某個角落,很快,她的熱情又冷卻下來。</br> 這個七班的女生……根本就不是她啊。</br> 不是于渺渺。</br> 匹諾曹因為撒謊,鼻子變得很長很長。</br> 而她又要付出什么代價呢?</br> 只要不是顏倦因此討厭她,怎樣都可以。</br>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大家紛紛放下筆,開始收拾書本,三五成群陸陸續續地離開音樂教室。</br> 于渺渺余光瞥他一眼,刻意放慢了收拾的動作。</br> 直到周圍的同學只剩下零星幾個人,顏倦才慢吞吞地往外走,他眉眼里有倦色,腳步很慢。</br> 她也跟著抱起書本,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后兩米之遙的地方。</br> 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等到顏倦出了音樂教室,自己再裝作剛好碰到的樣子跟他搭話。</br> 從音樂教室到高一一班的教室,至少也有五分鐘的路程呢。</br> 足夠讓他們說好久的話了。</br>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當于渺渺跟在他身后走出音樂教室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湊上去說話,迎面就聽到有一個女生叫他的名字。</br> “顏倦,等我一下。”</br> 這個聲音很耳熟,向來寡淡,此刻卻帶著些許緊張情緒。</br> 于渺渺停下腳步,視線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br> 音樂教室門外的拐角處,林靜深手上抱著幾本輔導書,靜靜站在那里。</br> 她腿上穿著干凈妥帖的白色校褲,上半身沒穿校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黃色毛衣,襯得皮膚白皙清透。</br>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專門在這里等顏倦的。</br> 內心瞬間警鈴大作,于渺渺低了點頭,悄悄往門后挪了挪腳步,一時間不知道該走還是留。</br> 現在出去的話,被他們看到一定很尷尬。</br> 可是不出去的話,像賊一樣站在這里,也很尷尬。</br>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br> “有事?”</br> 顏倦抬了眼皮看她,面上沒什么情緒,聲音禮貌疏離。</br> 林靜深努力扯出一個笑來,三兩步走到他身邊,試探性地問:“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開始分科了,你打算選什么?”</br> “物理。”</br> 他回答地干脆利落,毫不猶豫。</br> 聽到這個答案的林靜深似乎有些失望:“可是你所有科目都學得很好……為什么非要選物理呢?”</br> 顏倦聞言,似乎覺得她問的是句廢話,耐著性子回答:“我喜歡物理。”</br> 林靜深于是不說話了,垂下眼睛,半晌才不死心地道:“我想選政治,可是選了政治的話,以后就不能跟你在一個班了。”</br> 她聽說,銀樺這一屆分科,文理科會分到兩個不同的教學樓。</br> 以往最多就是在同一個教學樓里的不同樓層。</br> 她喜歡顏倦,可是又不想放棄自己熱愛的政治,所以進退兩難。</br> 此刻音樂教室前的走廊里已經看不見藍白色的身影了,日光晴好,四周靜寂無聲,顏倦后背靠上了墻壁,口吻依舊平靜:</br> “新的班級里,你會遇到新的同學,或許比我更加優秀。”</br> 靠在門后偷聽的于渺渺有些驚訝。</br> 他這句話里的意思……</br> 下一秒,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般,林靜深緩緩開了口:</br> “我上次夾在物理練習卷里的那張紙條,你看到了吧?”</br> 他點點頭。</br> 林靜深的表情里有片刻的迷茫,很快,又像是釋然:“你不喜歡我,對嗎?”</br> 否則也不會裝作沒看到她寫在紙條上的情書。</br> 倚墻而立的少年,微微直起身,目光沒有躲閃,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只把你當成普通同學。”</br> 這個意料之內的答案終于到來。</br> 她像是等待判決通知書的囚犯,明知道沒有可能,在此之前,卻仍心存僥幸地抱有一線希望。</br> 自嘲地笑了笑,林靜深語氣里有些飄忽,“顏倦……我總是覺得,你并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樣冷漠。”</br> 說話間,有水汽彌漫上眼眶,又被她硬生生逼回眼底,“或許只是因為,你的溫柔不是對我。”</br> 從小到大,她也是一路懷揣著鮮花和掌聲走來,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只是自己的這點驕傲,在他面前不堪一擊。</br> 他站在高處,冷眼旁觀著她所有的愛慕和驚慌。</br> 不屑一顧。</br> 微風拂過,吹起少年額前碎發,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極清澈,干干凈凈,里面沒有她的影子。</br> “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br>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br> 眼眶通紅的林靜深,以及此刻躲在門后惴惴不安的于渺渺,都以為這只是顏倦用來拒絕她的一句托詞。</br> 可是只有他知道。</br> 他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知道自己活得有多艱難。</br> 也知道,他現在沒有資格對任何人許下任何承諾。</br> 作者有話要說:仙女們!來互動啊!造作啊!</br> 最近評論區又有些空虛了,哭唧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